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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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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眉心緊蹙, 忽然笑了一下,沖歧離淵身後站著的宮女招了招手, “你, 對, 還不趕緊謝恩?”

不少人暗中松了一口氣。

歧離淵身後的那個宮女上前一步,含羞帶怯望了邢昱厭一眼, 踩著小碎步走了上去。她固然是美的, 但和殿春相比,她的那股清麗立馬就失去了顏色。

邢昱厭看著宮女,挑了挑眉, 最後什麽都沒說。宮女走上前去的時候, 他一把拉住了宮女的手腕,將宮女拉進了自己的懷中。安靜的大殿上只能聽見宮女的一聲驚呼。邢昱厭扯了一個令人心裏不舒服的笑容, “打擾了,常年待在軍中,這個習慣這麽都改不過來。”雖然這麽說,但是殿上沒有人不知道他是故意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直直盯著殿春, 手卻從宮女的腰緩緩撫過。宮女又驚又羞,一張臉漲的通紅。

歧離淵看著這一幕, 厭惡地皺眉。

邢昱厭開口討要殿春就像是一場鬧劇,沒頭沒尾地收了場。接下來,歌舞宴席再沒有意外發生。散場的時候,眾人的腳步都踉蹌急切, 忙著離開這個鬼地方。

邢昱厭站在廊下,一身黑衣幾乎融入了夜色。沒有了暖光相襯,他的五官看起來更加冷峻。宮女怯怯地站在他身後,身影孱弱絲毫不起眼。

邢昱厭在殿春經過的時候叫住了她,“姑娘等一等。”聲音中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

殿春轉頭,警惕地看著他,全身呈現戒備狀態。

邢昱厭笑了,“你這是害怕我?那就奇怪了,”他上前,俯下身子,手指纏住了殿春的一縷發絲,在殿春的耳邊低聲道,“那一天你明明在觀察我。”這個動作算得上暧昧了,只不過這句話卻透著陣陣寒意。

殿春的雞皮疙瘩爭先恐後冒了起來。

幸好在下一刻,她就被解了圍。歧離淵正好在此刻走出了大殿,他冷聲道,“閣主請自重!”用的是邢昱厭在鬼影樓的稱呼。

邢昱厭直起身子,轉頭看向了歧離淵,“不過是說幾句話而已,你們姬國人還真是保守。”

歧離淵走上來,臉上沒有什麽表情,“自然比不上你們姜國人弟承兄妻,子娶後母來的‘率性灑脫’。”他不動聲色站在了殿春和邢昱厭之間,袖子下的手牽住了殿春。

殿春看著歧離淵的背影,心逐漸安定了下來。

邢昱厭挑眉,對歧離淵的說辭不可置否。歧離淵笑了一下,笑容中沒有多少溫度,“我們就先走一步了。”

邢昱厭呵了一聲,“慢走不送。”那副模樣,就像是將這個王宮當做了自己家一樣。

等到回到了牛車上,邢昱厭的身影還在殿春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君王可能自己都沒有想到,他打開國門,迎進來的是一匹兇猛的狼。

想到這裏,殿春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她實在沒有想到,站在酒樓打量的那一眼,竟然引起了邢昱厭的興趣。他可不是什麽可以隨意打發的小角色,相反,邢昱厭異常難纏。這不只是因為他的身份,還因為那雙看著自己的時候戲謔惡意的眼睛。

殿春覺得邢昱厭的看著自己的眼神讓人分外不適——那是看著獵物的眼神。

牛車窗外的夜色很冷,街景也只是一塊塊抽象的黑。

歧離淵伸出手,將殿春眉間的褶皺撫平,“不要擔心。他還動不到你。”

殿春還是很擔心,“萬一,君王最後決定把我送出去以換取邊關和平呢?”

歧離淵搖頭,“不會。”

殿春又問他,“你怎麽這般篤定?”

這句話落下,牛車中忽然安靜了下來。歧離淵的身子有些僵,手指尖一顫,連忙收了起來。牛車從一塊凸起的石頭上壓過,車子一顛,歧離淵回神,“你知道知道他不會這麽做就是了。”就算君王再荒唐,也不會做把太子側妃送人的勾當。君王要臉,姬國也要臉。

殿春不明所以,但是見歧離淵並不願意多說,便打消了繼續問下去的心思。

這個夜晚註定不能普通。

回到國師府不久,殿春聽見了一陣聽令哐啷的激烈聲響從歧離淵的房間中傳出。

她來不及穿好衣服,就急匆匆趕了過去,跑的時候還不小心將自己的鞋踢掉了一只。

歧離淵的房門沒有上鎖,殿春輕輕一推,就將房門打開了。

那個白衣墨發的身影跪倒在地上。桌子上的水杯筆具散落在地面上。屋中沒有點燈,在月色下,房間中的色調呈現出一種晦暗的冷感。

房間中只有歧離淵喘息的聲音。

殿春連忙走了上去,想要去扶起歧離淵。手指剛碰到歧離淵,殿春就被歧離淵一把揮倒在地。殿春的後背直直裝在了床角上,突如其來的疼痛使殿春的整張小臉扭曲了起來。她不用看,就知道後背被撞到的那一塊肯定全青了。

歧離淵維持著推倒殿春的動作,一雙眼睛通紅,滿臉都是汗珠。殿春很快就被歧離淵袖下的手臂吸引了註意力,這麽一看,她就楞住了。只見那條手臂浮起了一條一條粗細不一的血管,血管中血液是烏黑的,似乎還有一塊一塊的東西在裏面快速移動。

歧離淵喘著氣,視線慢慢移到了殿春的身上,他的眼神似乎清明了一瞬。隨後,他撲了上來,用像冰塊一般冷的雙手緊緊掐住了殿春的脖子。

殿春只感覺自己胸肺中的空氣被一點點耗盡,嗓子又幹又澀,雙眼不住地發黑。

她就要被歧離淵掐死了。

殿春雙手用力抓著歧離淵的手臂,但是她的那一點力氣幾乎無法和歧離淵抗衡。於是她斷斷續續地叫道,“師……師父……”

叫了三聲之後,脖子上的力道驟然松懈。歧離淵恢覆了神志,他愧疚地看著殿春細白脖子上猙獰的手印,不斷後退,中氣不足地吩咐道,“殿春,出去,關上門。”

殿春連連咳嗽了幾聲,坐在原地一動不動,“你怎麽了?”

歧離淵對這個問題沈默,只是不斷命令道,“出去,關門!”

殿春眼中攢了一簇淚花,執拗地看著歧離淵,“你要是不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我就不出去!”

歧離淵和殿春對視幾眼,敗下陣來,他無奈地搖搖頭,“你先出去,明天我再告訴你。”

殿春繼續看著歧離淵。

歧離淵對她虛弱地笑了一下,下一刻,他的目光變得渾濁,似乎又想要上來取了殿春性命。只見歧離淵猛地往一邊的櫃子撞過去,一聲巨響,他喘著氣,恢覆了清醒。他再開口,聲音已經沙啞得不像話了,“殿春,聽話。”

殿春從地上爬了起來,走出了房間,“好,你不許食言。”

歧離淵擡眼滿是疲憊地看著殿春,淡淡笑了一下,“不會。”

房門關上,房間裏又傳出了巨大的聲響。殿春的心不自覺地揪了起來,手緊緊壓在房門之上。

她知道自己進去會讓歧離淵分心,他要顧及著不能傷害到她,就不得不承受更重的痛苦。於是她不能進去,但是不進去,她的心裏又會一陣一陣發慌。

夜還很長,不知道到什麽時候是個盡頭。

第二天清晨。

歧離淵推開房門,看見了垂首站在門口的殿春。殿春的發梢上結了幾滴晶瑩的露珠,大約是一個晚上都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原因,她擡起頭的動作有些僵硬。那雙大大的眼睛直楞楞看著他,裏頭的光明滅地閃爍了一下,終於亮了起來。

那副模樣讓他心疼。

歧離淵覺得自己極其卑鄙。因為他即將要將這麽好一個徒兒送到別人手中。雖然那個人看她的目光總是藏不住柔情,但歧離淵還是覺得不好。

究竟哪裏不好,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只知道一種叫做“舍不得”的情緒在胸腔中發酵,日益增強。

殿春擔心地看著歧離淵,小心翼翼問他,“師父現在感覺可好?”

歧離淵放她進來,屋子已經被收拾幹凈了。但是被毀壞的擺設卻無法覆原,桌面空了不少。

歧離淵不知道應該從哪裏說起,只是簡明扼要地講述,“昨天我體內的寒氣發作了,準確一點說,是提早發作了。”

他問,“還記得我每年七月多都離開都城嗎?”

殿春點頭,“記得。”

歧離淵笑了一下,“就是因為每年這個時候寒氣就會發作。一年之中最熱的時候,卻是一年中我最冷的時候。寒氣每次都在夜晚發作,發作時我神志不清,還會……”說到這裏,他像是想到了什麽,頓了一下。

過了許久,他才繼續說道,“會嗜殺。早年把身邊隨從給殺了,遇見易百之後,我選擇離開都城度過發作期。”

殿春問,“那這一次寒氣為什麽提前發作了?”

歧離淵沈默了。為什麽發作期提前了?他其實也不太清楚。只記得在掐著殿春的脖子的時候,他眼前的面孔在不斷地變換著,一會是邢昱厭,一會是姬刈。

他們都嘲諷地看著他,像是在嘲笑他。

在嘲笑他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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