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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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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鏡湖湖面看去,隱約可以看見湖的對岸巍峨的宮殿。遠遠地看過去,那群宮殿竟然比王宮還要壯觀。殿春踮起腳尖,想要看得更加清楚一點。

這副模樣落在了歧離淵的眼中,他從包羅萬象之中取出了一支骨笛,放在唇邊,吹了起來。飄渺奇怪的調子從骨笛之中傳出。

鮫人們聽見曲聲,都回過頭看了過來。殿春被數十雙白茫茫的眼睛看著,只覺得無比詭異。它們看了一會,又突然互相對視幾眼,沒入了水中。鏡湖湖面又恢覆了一片平靜。

曲調在逐漸走高。當一聲沖天的尖利嘯聲蕩開,鏡湖水面上開始浮起白茫茫的水霧,霧氣彌漫之中,殿春看見了一個長長的水形棧道從鏡湖之中升起,棧道上多餘的水緩緩拱起,變成了棧道兩旁的只有半截小腿高的基本沒有什麽用處的欄桿,空氣中的霧氣向兩旁避開,給殿春和歧離淵讓出了一條路。

歧離淵收起骨笛,“這是踩水道,記得從上面走的時候不要低頭看腳下。”

說完,他率先一步走上了踩水道。殿春只看見他潔白的錦靴穩穩當當踩在了全透明的水道上之時,踩水道上的水面漾開了一圈漣漪,歧離淵沒有掉下去。殿春默默吞咽了一口口水,也大著膽子走了上去。按照歧離淵的吩咐,她也沒有低頭。

明明是在水面上行走,殿春卻覺得自己走在堅硬無比的泥地上。只要直直看著前面被蒙上了一層朦朧霧氣的歧離淵的背影,她就覺得自己走得極其安穩。但每走一步,殿春的好奇心就會發酵一次,等到了最後一步,殿春終於忍不住了。

她低下了頭,在腳底下平靜的水面上看見了自己清晰的倒影。

下一刻,水面上的倒影模糊猙獰了起來,棧道轟地散開,殿春落入了鏡湖之中。她嚇了一跳,立馬伸手去夠河岸。一只冰冷的“手”從水底下握住了殿春踩水的腳腕,狠狠把她往湖底拽去。

殿春還沒有來得及呼救,就一下子被拉入了水中,一大口湖水沖進她的鼻腔,再沖進胸肺之中,她的喉嚨深處猛地漫起了一股血腥氣。

鏡湖的水刺骨般寒冷。

湖面上的亮光也在逐漸變小。

不會就要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裏吧……

雖然草木精怪喜水,但是水澆多了也得澇死去……

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在殿春的腦海中胡亂竄著。她的視線變得有些模糊了起來,又似乎隱隱約約看見了水面上的那一圈亮光被打碎了。好像有一個人向著她潛游而來……

頭被人擡著破出了水面,空氣終於取代了帶著腥氣的湖水湧進了殿春的胸腔。她張開嘴,哇地吐出一口水來。

擡起頭,蹲在她面前的歧離淵也成了落湯雞。水劃過他的額頭,在眼睫上聚成一滴,落下或者繼續順著臉頰匯聚到他的下巴上再滴落。殿春頭一次從歧離淵那一雙淺茶色的眼睛裏看出了一抹憤怒。

歧離淵冷冷瞥她一眼,“能耐啊。”

殿春自知理虧,只是雙手絞在一起不說話。

歧離淵施了一個法術將兩個人的衣物烘幹之後,站起身來,垂眼看著殿春,“怎麽,還要我拉你起來?”

殿春立馬從地上爬了起來,討好地抓住了歧離淵的一根手指,仰著小臉,用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看著歧離淵。

歧離淵被看得有些無奈,反手將殿春的小手包裹在掌心,“算了,不說你了。”

繼續往前走,終於接近了那群宮殿。這群建築沈默肅穆地坐落在暗無天日的地底,裏面沒有一點亮光。

在宮殿門口整齊地站著兩排銅人。歧離淵的腳剛踩在宮殿前的地面上,那兩排銅人就齊刷刷扭過脖子,一雙猩紅的眼睛定定看著歧離淵——是殺士。突兀的哢哢聲將一片死寂打破,殿春看見其中兩個殺士將手中的武器一轉,刀尖上的寒光頓時一閃。

殿春有些緊張地抓緊了歧離淵的手,當時竹屋中一個殺士都有那般恐怖的力量,這裏整十個殺士該多駭人啊。

歧離淵卻溫柔地將殿春的手褪下,沖她安撫一笑。下一刻,他如離弦的箭一般沖入了殺士中,從儲物用的手環中取出拂塵,一轉手腕向自己右邊的殺士橫掃而去。

殿春被歧離淵突然的舉止嚇了一跳,反應過來的時候也學著歧離淵那樣沖了上去,指尖釋放出一道一道強勁的妖力。

歧離淵回眸,滿意地看了殿春一眼,高聲道,“我們闖過去就好了。”

說話之間,他先找到了一個空隙,突出重圍,沖過了廣場。殿春跳起,踩在其中一個殺士的肩膀上,狠狠一蹬,也躍了過去。

歧離淵接住殿春。

攻擊範圍內一下子沒有了生物。十個殺士茫然地環顧四周,半晌後,又僵硬地走回了它們原來站著的地方,站成兩排,默然地直視前方。

歧離淵這才松了一口氣,倒吸了一口涼氣。殿春看見他的手臂上的破損素白色織物邊緣緩緩浸染上了一抹暗紅。她連忙從歧離淵的懷中下來,擔心地掀起了歧離淵的袖子。在歧離淵的右臂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

殿春急得都要哭出來了,呸呸呸往自己的手心吐了幾大口口水,就擼著歧離淵的袖子要往他的傷口上抹。

歧離淵又是好笑,又是心驚,連忙擋住了殿春的動作,“別塗!”看著殿春手心透明的口水顫悠悠一晃,歧離淵原本就蒼白了不少的臉色又喪失了一點血色。

他指指掛在殿春腰上的包羅萬象,“我帶了傷藥,你幫我拿出來。”

頓了頓,歧離淵強調,“先把你的手擦趕緊再碰包羅萬象。”

殿春立馬掏出手帕講手擦幹凈,又將手湊到自己的鼻子前聞了聞。嗯,一股草木馨香。她又將手心遞到歧離淵面前,“幹凈了,師父,你聞聞。”

歧離淵眉心一跳,“……不聞。”

他又指了指殿春手中的手帕,“把它扔掉,回去換新的。”

殿春依言照做,扔掉手帕之後才從包羅萬象之中找出了一瓶金瘡藥,倒在了歧離淵的傷口上。頓時,原本汩汩往外冒的鮮血就停了下來。殿春又將自己的袖子撕下一條,給歧離淵進行了簡單的包紮。

歧離淵的額頭上冒出一層薄汗,眉心也因為疼痛不自覺皺起。

殿春再歧離淵的手臂上打了一個花哨的蝴蝶結之後,有些生氣地回頭看向那十個殺士。她視覺靈敏,很快就看見了一個拿著淌著鮮血的大刀的殺士。殿春對歧離淵說了一句,“師父你等等我。”就一溜煙不見了。

等再看見殿春的時候,她手中拿著一顆碩大的南海珍珠。她攥著珍珠,狠狠向那個殺士丟去。

珍珠在空中劃過了一道漂亮的拋物線。

當地一聲。

殺士的後腦勺上挨了一下,原本光滑的金屬表面多了一個不起眼的凹坑。

歧離淵楞了一下,眼底漾開了一圈笑意,“謝謝殿春替師父報仇。”

歧離淵雖然被殺士砍傷,但幸好沒有傷在要害,在原地休息了一下就繼續啟程。

歧離淵還有一個有些好奇的問題,他低頭看著殿春,“你剛剛的那顆珍珠從哪裏來的?”

殿春指了指前面最大的宮殿,“從那裏面的一雙鞋子的鞋面上扣下來的。”

過了好久,歧離淵才找回了自己的語言,“七星殿,好殿春,你是偷了岑秦珍珠啊。”

殿春僵著脖子緩緩擡頭,目光落在了宮殿梁上的那個牌匾上。七星殿三字仿佛在沖著她冷笑。

不知道從哪裏吹來的一陣陰風慢騰騰從殿春光裸的後頸上拂過,殿春汗毛倒立,咽了咽口水,小聲問歧離淵,“師父,岑秦不是早八百年前就死了嗎?”死都死了,總不能再從靈柩裏爬出來沖她討要珍珠吧。

歧離淵也小小聲回答她,“岑秦是巫女,也是百妖君,這樣一個人物,說不定早八百年前就沒有死,現在就等著你把她的靈柩推開,從棺中爬出來呢。”

殿春打了一個哆嗦,攥緊了歧離淵的衣袖,“……不能吧。”

歧離淵偷偷垂眼看了一眼殿春,黑暗之中,殿春的小臉糾結地皺成了一團,他一下子沒有忍住,輕笑出聲。

殿春一下子反應了過來,用力推了一下歧離淵,“你又逗我!”

歧離淵大方承認,“嗯。”又勾了勾嘴角。

再次推開七星殿的大門,殿春沒有像頭一次那樣心大了,她警惕地看著宮殿中的布置。在宮殿的正中央放著一個冰棺,在離冰棺遠的一個櫃子上站著一個陰影。殿春只看見那個黑暗中的陰影突然動了一下,一雙泛著光的眼睛轉過來冷冰冰地盯著她。

殿春結巴了,“那,那那是什麽?”

歧離淵揉揉殿春的腦袋,伸出左臂,對那個陰影喚了一聲,“阿寧。”

陰影張開了翅膀,撲了兩下,朝著歧離淵飛了過來。等它穩當當落在歧離淵的手臂上,殿春才看清楚了它的模樣。那是一只羽毛油亮的紅棕色的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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