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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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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顧同志這是在質疑我這個多年的老公安?”王學民鮮少的嚴肅起來。

“我沒有這個意思王局長, 我只是怕出了什?麽紕漏,這種辦法只能用一次,再?用就不靈了。”顧婉蘊解釋道。

王學民一身便服,但此刻站的筆直, 瞇起眼睛露出眼角的淺紋。

“放心, 根據我的觀察, 朱有誠在女人?面前?裝腔作勢,但內裏是個不折不扣的草包。我們警局的人?都是有經驗的同志,哄朱有誠過來跟哄三歲小孩沒區別?。”

顧婉蘊心道希望如此,隨後便跟王學民走到後山的門崗房內。

早年後山沒有設防,只有個木頭搭建的小門崗房, 正好方?便了王學民。裏面空間?寬敞, 而且又?有荒草掩蓋,外面的人?除非開門看, 否則什?麽也發現不了。

“我跟他約的時間?快到了,一會兒朱有誠過來後,你跟他說話要是察覺到不對勁, 或者他一怒之下對你動手,你趕緊往我這邊來, 就算是不顧盈盈想法直接把事兒捅出去, 也不能讓顧同志因為我們家的事兒收到傷害。”

王學民十分嚴肅的蹙眉跟顧婉蘊交代了一遍。

因為考慮到王盈盈的想法, 別?的人?不能用,只能顧婉蘊親自來。

顧婉蘊笑著點點頭,“王局長放心吧, 我雖然很想幫助王盈盈同志, 但也不會不顧及自身安危。”

她的覺悟倒還沒有那麽高,能做到舍己為人?到不顧生命的地?步。

兩人?說完話, 過了大約幾分鐘,就聽見山腳小路一陣窸窸窣窣的腳踩落葉聲。

遠遠地?,顧婉蘊就看見一個挺著大肚子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

他皮膚黢黑,但五官還算周正,只是吃的胖看起來肥頭大耳,這個年代吃食本就不算富裕,這朱有誠一看就沒少撈油水。

朱有誠看起來神色並不緊張,反而尋了個位置,松開的靠著楊樹哼起了曲兒來。

“真沒想到,朱有誠同志偷人?也偷的這麽輕松愉悅。”

顧婉蘊語氣淡淡的,從門崗房後面走了出來。

“你是……是軍區裏的同志吧!”

朱有誠先?是一怔,隨後顯然有些慌亂,但他低著頭轉了轉眼珠子,擡眼故作淡定?。

“這位同志,說話可得講究證據,況且你還個姑娘家,那種不要臉的話是能隨隨便便說出口的嗎?”

“原來朱有誠同志還知道什?麽是不要臉,我以為你心裏只有金菊同志,顧不上自己的一張‘朱’臉了。”

顧婉蘊踏著落葉走近他了一些,站在了距離朱有誠兩三米的地?方?。

朱有誠心裏立即更慌了,手心冒了層汗。

要是外面還好,這裏可是軍區,不能輕舉妄動。

“金菊?”

朱有誠克制自己的慌亂,裝模作樣嘴裏念了一遍,“這是誰,我沒聽過這個名字。”

顧婉蘊心裏一陣冷笑,隨後就聽見身後的門崗房外的荒草一陣窸窣,她心道應該是王盈盈到了,便立即又?走近了一步,將朱有誠目光吸引過來。

“衛生隊的清潔女工金菊,你確定?沒聽過?你們兩個的事兒難道還要我重覆一遍?”

朱有誠冷下臉來,“你不要太過分了,別?以為自己是女同志我就會對你客氣,這是個講法治的社會,你話裏的意思不就是想汙蔑我嘛,小心我把你寫到報紙上,告你一個誹謗。”

“好啊,你盡管去報道!”

看著顧婉蘊一副半分也不退讓的態度,朱有誠頓了頓,忽然又?笑了出來。

他看著顧婉蘊,盡力把嘴角扯的溫和一些,“……看在你是女同志的份上,我就不計較了,但希望你以後不要出去亂說,可以嗎?”

“不可以。”顧婉蘊瞥了他一眼,“看來朱有誠同志還是不想承認,我幫你想想怎麽樣?”

“前?幾日在縣城磚窯廠的倉庫外頭,你是不是聽到了一聲砸門的響聲?”

朱有誠腦門上立即起了層汗,嘴角再?也扯不動了。

“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死不承認?”顧婉蘊冷笑了一聲,“好啊,那我這就去找王盈盈同志,問問她那天知不知道你那天去了磚窯廠,你一個報社的工作人?員,去哪兒幹什?麽?我不信她不會懷疑。”

“……那天砸門的是你。”

顧婉蘊看他撐不住,終於承認了,立即道:“當然是我,而且昨天去找你說今天金菊約你過來的人?,也是我的朋友,你能來,就證明?了你跟金菊之間?的關系。”

朱有誠想起昨天一個女同志過去找他,只說是金菊約他到後山采風,他們之間?事情很隱蔽,他還以為是金菊給那位女同志透漏了風聲,好拿捏自己,就信了。

雖然有些不高興,朱有誠準備今兒好好教?導金菊一番,然後再?一展雄風……

知道沒有回旋餘地?,朱有誠徹底撕破了臉,握緊了拳頭緊張的開口,“你到底是誰,沒去告發我是想訛錢嗎?你最好想清楚點,你只是看見了,沒有證據警察不會只聽你的一面之詞。”

因為朱有誠肥胖就更容易流汗,這會兒功夫,他腦門前?面的頭發已經濕透,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顧婉蘊。

“我想的很清楚。”

顧婉蘊說著,將別?再?胸口的一支鋼筆拿在了手上把玩著,這是剛才?借王學民的。

“朱有誠同志,我既然敢把你找到軍區,手裏自然有證據。比如,昨天喊你過來的女同志,以及咱們倆剛才?對話的錄音——我在軍區工作,借個錄音筆可不難。”

能有個鬼的錄音,顧婉蘊這番話純粹是為了嚇唬朱有誠,依照朱有誠的草包的性子,哄過去肯定?沒問題。

果然,朱有誠臉色難看成了豬肝色,盯著顧婉蘊手裏的鋼筆呼吸急促起來。

“我勸你別?想著搶過去,這後山人?再?少,我到時候呼救起來,你能保證別?人?不懷疑?王盈盈同志可是女軍人?,你出軌了那就算破壞軍婚,可不是簡簡單單道德品質的錯了。”

顧婉蘊一字一句認真的說著,不斷的把話說的更嚴重,朱有誠心裏的哪點防線,也逐漸被擊潰。

“你,你說吧,你要多少錢,還是要什?麽別?的……”

終於,朱有誠徹底慌了,他垂頭喪氣捂著額頭,蹲在了地?上。

“要錢。”顧婉蘊立即開口,“而且我要一萬塊,還要,你家那套房子,我也要。”

朱有誠胳膊抱著腦袋,喃喃道:“錢多少我都可以給你,房子……不行?,那房子還在王盈盈名下,而且王盈盈的親奶奶還在裏面住著。”

“我可不管這些,房子我要定?了,否則你就等著吃牢飯吧,聽說現在西大院監獄裏流行?釘鞋勞改,你要不這幾天先?去練練手藝,爭取到時候進?去了表現好點寬大處理??”

她就是要讓身後的門崗房裏的王盈盈聽聽,朱有誠到底能對她做到哪一步。

王盈盈這種懦弱的性格,而且一直被朱有誠打壓,必須要讓她意識到,這個人?到底可以壞的什?麽地?步,甚至有可能傷害家裏人?。

聽到要進?監獄這些話,朱有誠更加恐懼起來,他擡起頭手心有些顫抖。

“我……”

“同志,你再?猶豫一會兒,我可不等你了,我還有工作要忙,不敢跟你耗著,等明?天有時間?,我就帶著鋼筆直接去警察局……”

“等等!”

朱有誠立即喊住了顧婉蘊,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一般看著她,“好,好,只要你能替我瞞過去,我就給你,想辦法也會給你。”

已經轉身的顧婉蘊停下腳步,反問道:“你得告訴我什?麽辦法,不然我不信你有能力把房子拿到手。”

“我……”朱有誠手緊緊握成了拳頭,眼睛裏出現了血絲。

“你給我點時間?,王盈盈她十分相信我,我會把房子騙到手,而且……我也實話告訴你吧,我本來就沒打算跟王盈盈過下去了,她迂腐軟弱,要不是她那幹爹真的一無是處,我早就受不了她,只是因為她的身份沒辦法離婚而已。”

顧婉蘊等的就是朱有誠這些話。

看看,就算王盈盈能暫時忍耐著不跟朱有誠離婚,展現一個表面和諧的家庭,但朱有誠可沒這麽想。

他早晚還是要跟王盈盈離婚的,既然這樣,王盈盈長痛不如短痛。

“呸,你家沒鏡子還能有廁所嗎?就你也好意思嫌棄人?家。再?說了,你是真的沒辦法離婚,還是貪圖她的工資榮譽?”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話,顧婉蘊也懶得再?轉下去。

她字字戳心,朱有誠眼眶微陷,好半天冷哼一聲。

“看來你年紀不大,也不是個什?麽好東西,確實,你說的對,我就是貪圖這些,但現在你給我了一個理?由當動力,但你忘了,就算離婚,這財產也不一定?都分給我,我得確保完全才?行?……”

話說到後面,朱有誠的目光越發陰晦幽暗,盯的顧婉蘊心裏起了涼意。

“你想……滅口?”

顧婉蘊來之前?,真的沒有想到這劑藥能猛烈到要殺人?滅口的地?步。

她以為依照朱有誠這種慫包只敢偷腥的男人?,最多就是早就想好要離婚了,只是一直沒想到主意而已。

但現在看來,他滅口想法恐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朱有誠看著顧婉蘊露出害怕的神色來,心裏舒暢了不少。

“怎麽了?你怕了?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畢竟你剛才?也說了,這裏可是軍區,你還有錄音筆,但是出去了……”

後面的話,朱有誠只說了一半,但顧婉蘊已經差點要吐出來了。

她再?也不想多看這個畜生半眼,別?過身子,冷聲道:“不管你怎麽做,反正錢跟房子,一周內我要都見到。”

說完,顧婉蘊就只直接頭也不回的順著下山的小路離開。

她一刻也不敢停下來,直到走出山腳,走到軍區辦公樓下,被溫暖的陽光曬著,才?算停了下來。

顧婉蘊到不是害怕朱有誠會在這裏對她做什?麽,而是她打心眼裏,覺得這個男人?惡心。

惡心到跟再?多說一句話,她都害怕自己吐出來。

後山。

等朱有誠也順著山路離開後,半掩在荒草中的門崗房‘吱呀’一聲被推開。

王學民看著捂著嘴只知道流眼淚的王盈盈,又?是憤怒又?是心疼。

“哥,你早就知道嗎?”王盈盈擡起頭,短發貼在臉頰上。

王學民嘆了口氣,點點頭。

“嗯,一直不知道怎麽跟你開口,原本是顧著你的面子,剛才?看來,幸好你運氣不錯遇到了顧同志,否則我再?這麽拖下去,你也不說,等這個雜種真的對你動了手,什?麽都來不及了。”

王盈盈眼睛通紅,“這次真的要謝謝顧同志,不然……”

朱有誠既然敢對她下手,那家裏年邁的奶奶肯定?也沒幾分活路。

“行?了,我就問你,這次到底死心了沒?”

“我……”

王盈盈頓了頓,點點頭又?搖搖頭,急的王學民咬牙跺腳。

“你什?麽你,盈盈,你可是咱們王家的女兒,就算離婚了,也照樣能找到更優秀的男人?,別?整天聽朱有誠說你什?麽也不行?,你想想,你遇到他之前?什?麽樣?多少男同志想通過我認識你?”

“可是哥,我們倆夫妻一場,他剛才?只是說說,萬一,萬一動手時候猶豫了呢,我們給他個機會……”

“猶豫個屁!”

王學民第一次對著妹妹開了粗口,“你念著夫妻情分,他可不念!”

“你好好想想吧盈盈,你要是這次還狠不下心,別?說對不起你自己了,你都對不起為你出力的顧同志!”

隨後,便是一陣安靜,啜泣聲在風中格外清楚,王盈盈低著頭,好一會兒,才?緩緩起身。

腐朽的木門上有幹枯的枝杈,王盈盈扶上去卻沒有挪開手。

“好,哥你說怎麽辦,我這次就怎麽辦。”

見妹妹徹底狠下心來,王學民徹底松了口氣,看著王盈盈堅定?的目光,終於會心笑了出來。

“有你這句話,什?麽都好辦了,昨天顧同志已經跟我商量過了,明?天,她會以工作名義去趟你家,讓朱有誠緊張起來,他才?敢盡快動手,到時候取證也更方?便,不過安全問題,我這邊絕對有保證。”

“好,謝謝哥,我實在……”

“一家人?說什?麽謝不謝的。”

王學民打斷了王盈盈的話,兩人?看著相視一笑,這才?離開了後山。

“怎麽樣?”顧婉蘊在會客室,見王學民回來,連忙問道。

王學民點點頭,“盈盈答應了,但是她今天心情不好,說改日再?跟你道謝。”

“這沒什?麽。”顧婉蘊滿不在乎笑笑,“只要她能狠下心來就好,我也就是動了動嘴的功夫,別?客氣。”

王學民卻正經的看著她,“顧同志謙虛了,顧同志有膽識而且很聰慧,這件事就能看出是個難得的人?才?,我上次說的事情你可以考慮一下,警局這邊再?招人?我會通知你。”

你通知你的,去不是就是她的事兒了。

顧婉蘊心裏想著,面上淡淡笑了笑,兩個人?又?一起聲討了幾句朱有誠,時間?也差不多到了中午。

“顧同志幫了我們大忙,今天食堂的飯先?欠著,我請顧同志到國營飯店吃。”

顧婉蘊也不跟他客氣,隨口應了下來。

等到了樓梯口,王學民才?恍然想起來什?麽。

“對了,咱們得喊上楊鐸,顧同志先?在這兒稍等片刻,他是個木訥的人?,這會兒估計已經到食堂了,我去找……”

“你還要找誰?”

兩個人?下了樓梯口,走過拐角,就見楊鐸筆直站在那裏,疑惑看著王學民。

王學民:“……”

好家夥,第一次見楊鐸吃飯這麽積極過,往日要是有女同志,別?說積極,早就溜的沒影兒了。

顧婉蘊也有些詫異,驚喜道:“楊鐸同志真是細心,真是不好意思讓你等久了。”

“沒什?麽,我才?來。”

楊鐸脫口而出,但其實他的確已經過來有一會兒了。

今天也不知道怎麽了,一想到要跟顧婉蘊一起吃飯,在那邊兒坐站都感?覺不對勁,只好提前?過來。

“那走吧,楊鐸你可沾顧同志的光了,要不我還不樂意請你去國營飯店呢。”

三人?並排走著,去了軍區門口。

楊鐸絲毫沒意識到,從前?避之不及,今天卻不知不覺走到了顧婉蘊的身邊。

等三人?走遠,辦公二樓走廊上,馮禮雲拿著眼鏡還看的認真著。

“這青天白日鬧鬼了不成?”

馮禮雲拿下眼鏡,疑惑的擦了擦鏡片,“我這大孫子竟然主動走到女同志這邊來,看這大太陽的,難道是祖宗顯靈?”

“孟敏啊,你也看看啊,別?是我看錯了。”

孟敏也是滿臉不可思議,看了又?看,肯定?的點點頭,“您沒看錯,那就是楊鐸。”

“趕緊!”

孟敏只感?覺手上一緊,馮禮雲抓著她激動的搖著:“去找人?給我問問這女同志是誰,在哪兒工作,誰家的閨女……”

“哎喲餵,這大太陽的真是氣人?,剛才?照我著我的老花眼都睜不開了,連人?家長什?麽模樣都沒瞧清楚,不過我隱約瞧著個子氣質都還不錯,適合給我當孫媳婦兒,適合適合……”

孟敏:“……”

都走那麽遠了,除了個子,能看出個什?麽的氣質來?

“老姐姐喲!這八字還沒一撇呢,楊鐸就是走的離人?家近了點,但對於別?人?來說,這就是很正常的距離,您別?上來就喊孫媳婦兒啊。”

“我孫子我能不知道嗎?人?家?人?家那是正常距離,楊鐸這能是正常距離嗎?年輕人?說這是什?麽玩意來著,這是悸動距離還差不多。”

馮禮雲將眼鏡扔給孟敏,敲著拐棍興高采烈的往辦公室走。

“你先?去給我打聽著這姑娘是誰,但要註意影響,如果只是楊鐸單方?面的感?情,就別?打擾了人?家。”

孟敏將眼鏡好好收了起來,笑道:“這您就放心吧。”

而國營飯店這邊,顧婉蘊三人?到了後,正好有一個空出來的裏間?,楊鐸沒等王學民開口,就直接要了裏間?。

包裏間?要比外面多花點錢,王學民肉疼的看了眼楊鐸,楊鐸絲毫沒有在意他的目光,自顧自走了進?去。

顧婉蘊在旁邊看著,沖著王學民不好意思的笑笑,也跟著走了進?去。

“楊鐸同志好像很喜歡安靜。”顧婉蘊坐下後開口問道。

上次他帶自己回裏壩村也是,一旦車門關閉的聲音大一些,或者周圍吵嚷一些,楊鐸就會忍不住的皺眉,表情十分抗拒。

“嗯。”

楊鐸應了一聲,此時王學民還沒進?來,他不再?開口,屋裏靜悄悄的。

“我也喜歡安靜一些的環境。”

顧婉蘊沒在意的繼續說著,自從她來了這個年代,晚上沒有那些燈紅酒綠,在大院裏還能聽到各種蟲子鳴叫的聲音。

一開始還不太習慣早睡,可這種靜謐的環境下,也逐漸習慣了,並且覺得寧靜的格外安心。

“那……挺巧的。”

楊鐸憋了半天,憋出三個字來。

顧婉蘊被他這幅樣子逗得差點笑出來,但忍了下來。

“巧什?麽?”王學民走進?來就聽見這三個字。

顧婉蘊將剛才?的話說了一遍,王學民怔了怔,神色古怪的看了眼楊鐸。

“咳咳,喜歡安靜的好,喜歡安靜的好……”

王學民隨便說著,想把這個話題糊弄過去,但楊鐸眉峰一挑,好像想起了什?麽。

“巧也不巧,我喜歡安靜,要比平常人?過分很多。”

王學民:“……”

他本來還想替楊鐸遮過去的。

這件事楊鐸別?說外人?面前?提了,就是在家裏人?身邊,也從來不肯多說一個字。

剛才?楊鐸說巧,他還以為只是敷衍顧婉蘊,可現在看來,怎麽好像是剛才?把這茬給忘了。

顧婉蘊則楞了楞,眨眨眼思索著楊鐸的話。

“那不是連去吵嚷的地?方?都不行?了嗎?”顧婉蘊疑惑問道。

楊鐸淡淡遙遙頭,“可以去,但猛烈突然的聲音不行?,緣故是因為我從前?上過戰場。”

“那個什?麽,這樣說起來可能顧同志不大好理?解。”

王學民接過話茬,連忙瞥了一眼楊鐸。

他還想撮合倆人?呢,這直接把自己身上的毛病說了,萬一把人?女同志嚇跑了咋辦。

尤其是這種事情,又?不是什?麽不治之癥一定?不能隱瞞的,還是循序漸進?的來比較好。

“顧同志啊,楊鐸同志就是這麽個情況,但平時對生活是沒有妨礙的,而且這個情況呢,並不是因為他個人?心理?脆弱,楊鐸同志是個很值得依靠的……”

“不是情況,是癥狀。”

楊鐸有些奇怪的看著王學民,直接插嘴,重新自己解釋了一遍。

王學民這下心裏更愁了。

他這兄弟,本來就不怎麽解女人?心意,這下好了,把自己癥狀的事兒也直接抖出去,這種病本來了解的人?就少,萬一顧同志介意……

“這是戰後PTSD吧,這是戰爭的錯,不怪個人?的。”

出乎兩個人?的意料,顧婉蘊脫口而出了一個專有名詞,楊鐸神色覆雜的點了點頭。

“對對對,那位醫生就是這麽說的,什?麽‘弟’什?麽玩意兒的,顧同志你可以啊,連洋文你也知道?”

顧婉蘊謙虛的笑笑,這在現代人?口中,甚至是網上拿來打趣的話,但在現實裏,確確實實有人?經受著這種苦痛。

戰後心理?綜合癥,一個從前?遙遠,現在卻近在咫尺的病。

“我平時喜歡看些雜書,這是一次偶然情況下看到的,當時覺得新奇,就記了下來,再?多的洋文我就不會了。”

楊鐸看著她,十分認真:“能知道這些已經很了不起了。”

很多人?聽了這個病癥,更多是不理?解跟鄙夷,他剛才?並不想瞞著顧婉蘊,這才?直接說了,但卻沒想到是這個結果。

而且他竟然覺得,松了口氣。

王學民仍驚訝不已,感?嘆道:“嘖嘖,人?才?啊人?才?……顧同志,我記得你在磚窯廠上班吧,簡直是埋沒了你。”

“我是國家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王局長,廠裏也有廠裏能發揮的地?方?,不過……不過因為最近廠長推薦了我去參加軍區面試,我要是運氣好,可能以後就不在磚窯廠工作了。”

顧婉蘊說完,楊鐸放在腿上的手微微緊了緊。

“軍區?”王學民搖搖頭,“顧同志,現在軍區面試也只是面試編外人?員,你要不考慮考慮我們局,我們刑偵科一直缺你這樣思路清晰觀察細致的警員,要是將來立了功,發展可比軍區好。”

一直沒說的楊鐸忽然看了眼王學民,淡淡道,“軍區也挺好的。”

“好是好,可現在也不招兵,編外人?員沒什?麽大發展的,顧同志你看……”

楊鐸臉色更差了,語氣強硬了些,“就算編外也是軍區出來的人?。”

顧婉蘊在旁邊聽著直呼王學民沒眼色,連忙道:“各有各的好,但我目前?還是會按照廠長的意思去面試。”

這年頭,就算是金菊這種在軍區當清潔女工的,也比外頭人?高上一頭。

她雖然沒什?麽階級觀念,但能去裏面長長見識也是好的。

最最重要的,顧婉蘊記得劉嬸子跟她說過,裏面工資高外面工人?幾倍呢……

等一頓飯吃完,楊鐸因為還要回軍區,就先?離開了。

王學民跟顧婉蘊兩人?站在國營飯店門口。

“顧同志,昨天我爸的電話應該給你們廠長交代了,你上午辛苦,下午回去正好歇歇。我兩天沒回警局,我也先?走一步。”

說到王學民要回警局,顧婉蘊點點頭,“我差點忘了,我也要去警局一趟。”

“你也去?”

顧婉蘊一臉認真,“嗯,今天應該有人?去警局舉報我偷搶我已故父母的工位,王局長如果不介意,我們正好一路。”

“……等會兒等會兒,我被你繞暈了。”

王學民揉揉額頭,皺著眉問道:“你已故父母的工位屬於遺產問題,你拿怎麽能算偷搶呢?”

顧婉蘊看著街上人?來人?往莞爾一笑,“這我也不清楚了,好好的工位,怎麽就成了別?人?的了。”

更不清楚的是,這世上事物萬千,形形色色,怎麽好好的人?不去享受生活,反而天天幹些陰溝老鼠做的勾當。

公安局裏接待處,小李眼前?坐著個蒙了半張臉的女人?。

她自打進?來,就用一塊布捂著臉頰,一句話也不說的坐在那裏。

“建民,你說的那位領導怎麽還不來啊。”王淑芳揉揉困倦的眼睛問道。

她在這裏坐了快兩個小時了,在家還能做點別?的打發時間?,在這兒無聊還只能幹坐著。

周建民有些不耐煩,“別?急啊,我昨天跟局裏的同事說好了,他幫我聯系了這裏的副局長,再?等會兒就行?了。”

話雖這樣說,可他今天過來是請了假的,不能拖太久。

“你們怎麽回事,我都說了跟你們副局長認識,到底給我打電話問了沒有啊。”

小李被他催了幾遍了,但他也是才?來警局沒多久,心裏雖然覺得他裝腔作勢,但還是耐心解釋。

“周同志,請您再?耐心等會兒,我們副局長今天真的下鄉去了,電話聯系不上,您要真的還有急事,又?不報案,就請先?回吧。”

周建民蹙眉,“什?麽叫不報案,我來警局就是要報案,只不過跟你們這些小警員說不清楚,你們副局長下鄉了?別?是框我呢吧。”

“這位同志說話註意點。”

趙麗拿著文件正好出來,聽見後不客氣的回懟道:“您要覺得我們小警員處理?不了,那等會兒我們局長就過來了,跟局長說,可比跟副局長靠譜吧。”

“這……”周建民立即沒話說了。

他的同事只認識副局長,所以他才?只能等著,這樣也好在處理?案件時,稍微偏向自家一些。

周建民:“倒也沒必要勞動局長,我,我們再?等等就是了,難道還能到晚上都不回來?”

“這可說不準。”小李立即補充道。

話音落地?,就看見外面兩個身影背光走了進?來。

顧婉蘊在外面就看見了周家的人?,她好像淡定?的走進?來,正要開口,顧明?珠瞧見她過來,立即站起身來。

她現在還不能說話,只好狠狠瞪著顧婉蘊。

王淑芳順著顧明?珠的目光看過去,也蹙起了眉。

“顧婉蘊?你不是昨天就說要來報案嘛,怎麽比我們來的還晚?”

昨天他們一家看顧婉蘊那氣勢,還以為她當真認識什?麽人?,結果今天來一打聽,才?知道顧婉蘊壓根沒來,昨天那就是在虛張聲勢哄人?。

顧婉蘊不急不忙的走上前?,先?是跟小李趙麗打了個招呼,這才?看了過去。

“王淑芳同志,我昨天只是說要報警,但也沒說昨天一定?過來,我有我的事情要做。”

周建民上前?有些不悅,“婉蘊,你到底是小輩,跟長輩說話客氣些,我們到底養過你一年,怎麽這麽沒禮貌。”

之前?他以為顧婉蘊這輩子也只能是個鄉下丫頭,懶得計較那麽多,現在涉及利益關系,必須得掰扯個清楚。

顧婉蘊立即嘴角勾出一個微笑來,“既然這樣,那淑芳阿姨,建民叔叔,你們報完案了嗎?”

周建民:“……”

那倒是也沒有。

趙麗看了眼說不出話的周建民,忍不住插嘴,“他們來這兒坐了倆小時了,說要報案也不說什?麽事兒,非要等著副局長過來才?說呢。”

“老陳今兒不是下鄉去了嗎?”

王局長走過來,看了眼值班表上的名字,背著手翻了翻簽到頁,“什?麽事情還得挑人?才?能報案,陳光英今天回來了,讓他給我解釋一些,整天在搞什?麽呢。”

來的路上,顧婉蘊將事情說了一大半,王學民聽得直皺眉。

雖說顧明?珠手裏有所謂的字據,但只要有點腦子良心的,都能看出來明?擺的在欺負顧婉蘊姐弟。

“你又?是誰啊,別?以為陳局不在這兒,你們就能隨便胡說八道,對領導呢,還是要尊重一些的。”

周建民看著他說教?了一番,擡眼卻見周圍的警員都用怪異的眼神看著自己。

但他看看眼前?人?一身的便裝,連忙拍了拍腦門,“哦對,你是跟顧婉蘊一塊過來的吧,那你這同志就更不對了,怎麽能擅自進?入人?家的辦公範圍,這方?面你需要像我們好好學習學習。”

“周建民同志。”王學民轉過身打量著他,“學不學習先?放一放,既然剛才?你談到對領導說才?更清楚,那你有什?麽事就先?跟我說吧,我是這裏的領導。”

“對對,跟他說,這是我們王局長,正的。”趙麗隔著老遠還不忘補上一刀。

周建民:“……”

王淑芳:“……”

於是,接待處周家三口三臉懵逼的楞住了。

顧婉蘊竟然是跟局長一起走進?來的,是巧合,一定?是巧合吧!

不對,現在重要的是,剛才?自己好像說了不少得罪人?的話……

反應過來的周建民立即勾起了嘴角,連忙笑著走上前?,滿臉的諂媚握住了他的手。

“誒喲,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誤會,誤會啊,我跟你你們陳,陳副局相熟的很,早就聽說您王局長的威名,一會兒等陳副局回來了,我做東,咱們去國營飯店吃一頓怎麽樣?”

王學民冷著臉將手抽出來,“別?了,我可沒他陳光英有福氣認識你們,不是要報案嗎?小李,過來記錄!”

“誒!”

小李看著周建民吃癟,心裏造就了開了花,誰讓他剛才?一直沒給自己好臉色的,狗仗人?勢,活該!

“來吧幾位,先?跟我這個小警員說清楚,等我們陳副局回來了,您再?跟他聊?”

這下周建民哪兒還有剛才?的氣勢,尷尬的摸摸鼻子,‘嘿嘿’笑了兩聲,跟著小李進?了裏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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