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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前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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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玙的本體是個白玉雕成的葫蘆,可以握在成年男子手裏的大小,什麽時候有的意識早就不記得了,就好像在黑暗封閉的空間裏一直沈沈的睡覺,沒有人打擾可以一直睡到天荒地老,可是突然間有一天就醒了過來試探著感知外界。

剛開始,總是睡著的時間長,清醒的時間短,她是一塊石頭,沒有眼睛沒有耳朵,感知外界更多的是靠神識。

就像一個懵懂的嬰兒一出生就知道肚子餓了要吮吸一樣,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有的意識,但一旦有了,就知道怎麽樣繼續下去。

慢慢的,她能感覺到經常摩挲自己的那雙手掌心裏的溫度了,能聽到或開心或絕望但更多的是一個經常響起的低沈的聲音了,能聞到縈繞不絕的藥草香了。知道了自己是男人年少拜師時親手雕琢成形的,為的是牢記懸壺濟世,而男人也沒有辜負師父的期望,年少便名譽天下,卻對所有人一視同仁,一心只為救死扶傷不為揚名立萬。

又過了一段時間,或者是幾年,時間對她來說是最不需要記住的。她感覺到每天握著她的那雙手有些焦燥,時不時還能聽到沈重的嘆息,就連登門的病人也增加了很多,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畢竟,那時的她只有神識,別說化形,連離開本體都做不到。

直到一天,聽到了一場爭執,一個蒼老的聲音怒道:“好好的大夫不當,去從什麽軍!一個是治病救人,一個是造殺戮,你把當初進門時發過要濟世的誓言都拋到腦後了是吧!早知道我當初就應該把你攆出去,也省得你現在做出這些欺師滅祖的事來。”

熟悉的低沈聲音響起:“師父,您息怒!您的教導我一直銘記於心,但所謂濟世並不只是治病救人。現在世道戰亂民不聊生,我固然可以偏安一隅,以每天忙碌求個心安,可這終究有違我的本願。每天上門的病人多是受刀兵之禍,如若不能枯本竭源,這樣的人只會越來越多,我縱是神農在世,也是無能為力。”

蒼老的聲音冷哼一聲:“你也知道是戰亂,難道你去做個丘八就能止了這亂世麽?這世上能人異士何其多,真的在戰場上排兵布陣所向披靡的從古至今也不過是屈指可數那幾個。”

低沈的聲音沒有爭辯,只是道:“師父,您知道的,我能!”

蒼老的聲音沈默了。

白玙感覺到自己被熟悉的手指握得緊緊的,低沈的聲音再次道:“師父,您在我進門第一天給我這一塊白玉,讓我雕琢成形,以待日後時刻記住初心。我選擇了葫蘆,發誓要懸壺救遍天下人,可是我現在才明白,上醫濟世,中醫醫國,最次才是疾人。皮之不存、毛將附焉?我答應您,有朝一日平息戰火,世間重得太平,我終會回來。”

良久,蒼老的聲音沈重嘆息一聲,“去吧!記住你說的話,重得太平時,一定會回來。”

白玙當時不懂他們在說什麽,只要她還在主人身邊,是救人還是殺人對她來說都沒什麽區別,惟一的不同就是,主人不再把她握在手裏,而是用繩子系著,貼身掛在胸口,耳邊的聲音也由診脈開方變成了廝殺、吶喊和刀□□入□□的噗哧聲。

夜深燭火下,和下屬們謀策時,主人還會把她握在掌心,那時有些粗糙的手指已不覆柔軟,偶爾會讓她感覺發癢,有一天居然忍不住笑出了聲,只是徒有神識的聲音並不能被人所聽到。

主人向來是一言九鼎的,說出來的話就一定會做到,所以,白玙一直等著他平息了戰爭後解甲歸田,比起沙場上的鐵銹味,她更習慣初有意識時聞到的略帶苦澀的藥草香。

一場又一場的勝利,讓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天不會太遠了,緊接著決定性的戰鼓響起,敵人的帥旗倒在地上,被無數沾著鮮血的鞋子踩在腳下,戰士疲憊的臉上掛著笑容。

白玙貼在主人的胸口,能清晰感覺到他急促有力的心跳聲,她沒有心臟不懂什麽是高興,但她覺得自己好像也笑了,不是撓癢被動的笑,而是從內到外不由自主的開心,這一刻她知道了什麽是喜悅。

然而,下一秒,她就感受到了什麽是恐懼!

白玙沒有形體也就沒有眼睛,靠的是神識,視線死角之類的局限對她來說是不存在的,所以當一支冷箭由主人背後的人群中射出來時,她第一時間發現了,可是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支箭從背後穿入,前胸透出,沾血的箭頭劃過垂在胸口的白玙,讓她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冰冷。

白玙沒有七情六欲,但她知道生離死別,醫館和戰場無疑是最能讓人司空見慣的。

滾燙的血液流出來,把無暇的白玉浸成了鮮紅色,白玙看著這一切發生,她不能提前示警,不能幫主人躲開偷襲,甚至就連把傷口捂住讓血流得慢一點都做不到,她沒有痛覺,現在卻覺得自己的本體要被血液的溫度浸得裂開了。

原來,這就是痛!陷入昏睡中後白玙的最後一個念頭。

再次醒來時,白玙是飄在半空裏的,直到身下的喧嘩聲傳來,她才明白,自己居然脫離本體不知怎麽就化形了,而主人已經被斂入棺木裏,準備扶靈回鄉。

她是主人最愛的物件,應該是要陪葬的,她也這麽想著,誰知道扶靈的隊伍已經走遠了,她卻還留在原地,直到一個小兵偷偷摸摸從懷裏拿出她的本體,她才知道自己被人給偷走了,而剛剛化形的她不能離開本體太遠,甚至不能拿這個小兵怎麽樣!

最後,她幾經輾轉,被一個道士得了去。道士是個修行之人,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底細,什麽也沒說,把她帶到深山裏的道觀中,擺在經堂裏,每天打坐念經,偶爾會跟她說一些塵世間的事情。

山中不知歲月,白玙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她覺得自己終於有了自保的能力,打算去尋找主人的轉世,一場昏睡,醒來就變成了一個三歲的女孩兒被扔在路邊,被路人送到醫院,在她一問三不知,什麽都不知道情況下,又被送到了孤兒院。

孤兒院也沒什麽不好,在被送到精神病院之前,她迅速跟著身邊的小孩子學會了偽裝,隨著身體一天天長大,要不是她的修行和本體還有一些用順手的東西還在,白玙真的會認為自己悄無生息的死了,現在的她是投胎轉世的人類。

白玙並沒有真正在塵世間生活過,她和一個真正的孩子並沒有什麽區別,所以沒用多長時間,她就徹底融入了進來。高中畢業後,她報了分數能及的大學裏的歷史系,想試著找到主人的蛛絲馬跡。要在浩如煙海的史書裏找到一個名人很簡單,找一個只知生平不知年代不知姓名的人就是難如登天了,誰都知道,歷史書除了人名是真的,其餘事情的真假都有待商榷,更何況,就算知道了主人是誰也沒什麽用,那些已經過去了,她要知道的是主人今生是誰,顯然,這些在歷史書裏並不能找到。

不過,白玙也不著急,找不到就慢慢找好了,依她的修行應該能活很長時間,除了這具莫名其妙的身體有些麻煩,但也不是不能解決。

把杯子裏的牛奶慢慢喝完,洗好杯子,白玙到臥室換衣服。群體生活過得時間長了,就算只有一個人的時候,一些事擡擡手指就能完成,也習慣了事事親歷親為,要知道主人十有八-九是個純人類,萬一不小心嚇到他就不太好了。

收拾好,出門上班,電梯在十六層停下,陳力扶著姚淑敏走進來,看到白玙,微微點頭示意。

姚淑敏也認出了白玙,“家裏來水了嗎?”

“已經來了。”白玙打量著姚淑敏略顯憔悴的面容和眼下的暗沈,看來小女孩想要重新回來需要一段時間了。

出了電梯,樓下停著一家搬家公司的車,看到陳力趕緊迎了上來。

白玙邊走邊聽著路邊的人們悄聲議論。

“看來他們家是準備搬走了,走了也好,離了這傷心地,心裏也好受一些。”

“誰說不是呢,這麽好的一家三口,就這麽被毀了,要我說那人面獸心的東西摔死都便宜他了,應該判他個無期,關他一輩子不能出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都是相熟多年的鄰居,誰能想到會做出這麽禽獸不如的事,這讓咱們這些人還怎麽敢讓孩子隨便出門啊!”

“……”

臨轉彎時,白玙回頭看了一眼望著草坪上玩耍的孩子出神的趙淑敏,伸手畫了個圈,一道綠色的生機迅速沒入了她的身體裏。

昨天她就發現,那小女孩是最有條件成為厲鬼的,但不知道為什麽偏偏神臺清明,並沒有怨恨,看到這一對夫妻才明白了。

果然,被愛包圍著長大的孩子,就算受到了折磨也沒有磨滅善良,還在擔心著父母,也所以靈魂依舊純潔無垢。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

謝謝各位小天使留下的評論,作者君轉圈圈表示很開心!

謝謝假裝我是個壕的地雷,破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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