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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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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依依沖她冷笑一聲說道:“不勞白管家費心了,我自己有腿,我可以去的,不過要讓白管家回避一下,容我將衣服穿好。”

“不必了,大過之人,何必計較那麽多,來人,帶走!”

說完冷哼一聲,轉頭之時,頭上的環佩叮咚,留給她冷漠淩厲的背影。

白蓮花是奉了千竹的命來抓她的,莫非千竹準備殺掉她了麽?即使昨晚與她一夜溫情,抵死纏綿,可是天亮了,他依然不會改變要殺掉她的計劃?

百訓堂中已經聚集了不少食客,見她進來都用一種或惋惜或嘲弄的眼神看著她,千竹坐在正位上悠閑的喝著茶,見她進來不過是在她的身上淡淡瞟了一眼。

她被人狠狠按在地上,白蓮花上前一步沖千竹俯身行禮。

“啟稟太子殿下,罪人東施已帶到。”

千竹慢悠悠將茶盞放在身前的矮幾上,語氣淡淡,用著仿佛交代今天飯菜吃什麽的語氣說道:“賜毒酒!”

葉依依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心臟最深處蔓延過四肢百骸,渾身刺痛難忍。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他,這個昨日還與她一夜春光無限好的男人。

在她耳邊切切囑咐著讓她記住跟她在一起的人是他的男人,不過短短一夜之後竟然冷漠如斯,拋卻了錦帳鴛被裏的溫柔,可以面色不改置她於死地。

很快有侍女端來一盞三足青銅杯,那杯中盛著碧綠瓊漿。

白蓮花端莊的拿起那杯子沖在座眾人說道:“這杯中加有神醫藍石新研制出的毒藥,這毒藥一旦服下去便奇癢無比,全身又內癢到外,服下者要將自己抓得皮開肉綻,腸穿肚爛而死,這人想必眾人都認識,乃是太子殿下最寵愛的食客東施,可是這東施竟然不知好歹,欲圖對太子殿下不軌,今日便在這百訓堂中小懲大誡,讓你們都牢牢謹記,背叛太子殿下會是什麽下場。”

周圍寂靜無聲,眾食客紛紛低下頭,太子殿下的手段他們自然都了解,聽到這毒藥的藥效都讓人心底發寒。

不過害怕歸害怕,不少人還是很期待看著一個人將自己抓到腸穿肚爛而死是什麽情景,就像恐怖片,明明自己會害怕,可是就是忍不住內心的好奇。

白蓮花蹲□,將毒藥舉到她面前,她突然湊到她耳邊,用著只有她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記不記得我曾經說過,惹了我,我會讓你生不如死的,沒想到這麽快就實現了。”

葉依依冷笑一聲,“白管家似乎高興得太早了吧,恐怕要讓白管家你失望了,我是不會讓自己這麽輕易就死掉的。”

白蓮花臉上的笑容慢慢凝固在嘴角,正準備叫人將毒藥給她灌下去,卻不料她突然沖千竹大叫一聲:“太子殿下且聽東施一言。”

白蓮花生怕這東施再胡攪蠻纏會讓千竹心軟,忙說道:“大膽東施,枉太子殿下千般寵愛你,你卻不知好歹,聯合外人行刺太子,若不是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早有防備,現在已成了你們的箭下亡魂了,你罪該萬死竟然還敢向太子殿下求情,來人,將這毒藥給她灌下去!”

葉依依心頭一驚,膝行到千竹面前,雙手死死抓住他的袍腳哀懇道:“太子殿下,東施自知有罪,東施不敢妄求太子殿下能夠原諒,只是同為琴師,東施想再為太子殿下彈奏一曲以訴離別!”

千竹終於慢慢看向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悠然道:“哦?”

像是在試探,又像是在考慮。

白蓮花見狀,心頭咯噔一聲,她是再清楚不過她家這位主子好琴如癡,東施自然也知道這點。

說的好聽是用琴音表示離別,其實就是想用曲子讓他心軟。

白蓮花絕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她上前一步跪在太子面前急切道:“太子殿下,這東施分明就是故意耍花招拖延時間,說不定她這是用另一種方式對太子殿下圖謀不軌,衛國文候就是被琴音殺死的,太子殿下你可千萬要小心為是,不要上了她的當啊!”

葉依依冷哼一聲,“若是我真的想用琴音殺人,如今就輪不到白管家你在這裏教訓我了!我和太子殿下相識一場,用琴音作最後的道有何不可?白管家你怎麽可以冷血無情至此,為什麽一定要讓我死不瞑目才甘心呢?”

白蓮花全然不以為意,正想再勸兩句,卻聽千竹淡淡道:“拿琴來!”

葉依依暗暗吐出一口氣,白蓮花卻絕望的閉了閉眼,不管東施是不是成心想要與太子道別,也不管東施最終會不會用琴音打動太子她都已經猜到了結局。

上好的烏木琴被擡到她面前,她隨意撥動幾根弦,氣沈丹田,神思清明之後她才慢慢彈出《距離》的前奏。

這一次她增加了許多變徵的調子,讓整首曲子變得更加悲愴。

彈過了前奏她便跟著清唱起來:

葛生蒙楚蘞蔓於野

予美亡此誰與獨處

葛生蒙楚蘞蔓於域

予美亡此誰與獨息

角枕粲兮錦衾爛兮

予美亡此誰與獨旦

夏之日,冬之夜

百歲之後,歸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

百歲之後,歸於其室

尾音旖旎出一種濃濃的哀愁與失落,在這失落之間夾雜著思念亡人的痛苦。

這是一首思念離別愛人的詩,未亡人來到愛人墳墓前,那墳墓上已經爬滿了野草,即使有晶瑩的角枕,閃亮的錦衾做陪葬,那死去的愛人卻依然是孤單的。

夏日獨但,冬夜漫長,只希望我死之後可以與你同葬一墓,生生世世與你作陪。

這是她能想到的最淒慘也是最情真意切的詩,只希望這首詩能夠打動千竹。

她知道他其實並不是真心想殺她,不然他早就可以動手,也不會給她彈琴的機會,而她便給他一個理由,只希望這個理由有足夠的說服力。

氣氛有一點壓抑,葉依依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悄悄觀察千竹的臉色。

他緊鎖著眉頭,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面前的矮幾,半晌擡頭與她對望一眼,那眼中頓起一種洶湧波瀾,這波瀾帶起千層浪花席卷而來,勢必要將所有毀滅殆盡。

然而這變化稍縱即逝,轉眼他又是那個有著深邃目光,讓人看不透的千竹。

“罷了,你有如此才華,殺掉你未免可惜,我便饒你一命,我要你一生一世留在太子府,用你的功勞抵消你的過錯。”

眾食客還未從這變化中回過神來,他已經冷漠起身離去。

白蓮花惡狠狠看了她一眼,葉依依毫不畏懼與她對視。

“白管家,我說過的,我不會讓你那麽輕易就得逞的。”

出了百訓堂很遠她才重重吐了一口氣,拍了拍自己有些癱軟的大腿,好險,差點她就魂葬太子府了,不管怎麽樣她都要活下去,就算讓千竹誤會她對他用情至深也沒關系,她一定要活著等待姑蔑將自己救出去的那一天。

這幾天太子府都很平靜,她依然住在會室,千竹並沒有來找過她,一切又恢覆成以前的樣子,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然而葉依依卻知道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直覺告訴她,一場盛大的陰謀正在慢慢鋪展開。

那日她在花園中散步,正好遇到迎面走來的妹湘,二人閑話了一下,誰也沒有提那天她差點被毒死的事情。

“今日天氣甚好,不知可否邀請姑娘同我一游?”

要是她不接受就顯得太不知好歹了,同妹湘在院中悠閑的走著,說了一些客套的話,走到一座假山前妹湘突然神色一凝沖跟在身邊的侍女說道:“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與東施姑娘單獨談談,你們就不必跟來了。”

葉依依正疑惑間,妹湘已經不由分說的拉著她的手向假山旁的一條小道走去,這小道挨著一面院墻,另一邊臨湖,沿岸植了一排柳樹,正是盛夏,濃郁的柳枝中藏了幾只蟬,此時正扯著嗓子叫個不停。

柳枝如簾幕一般垂在湖中,那湖中又生出了另一張簾幕,兩張簾幕親吻著,一陣風過來,吹拂了弱柳扭動腰肢,湖面蕩起了一圈漣漪,模糊了湖中扭動的腰肢。

扶風弱柳,說不出的詩情畫意。

“妹湘姑娘有什麽事便說吧。”

妹湘折了一片柳葉子,被風吹起了臉上的一圈愁緒,將葉子捏碎了丟在湖中,這才說道:“姑娘可知這太子府最受寵的人是誰麽?”不等她回答又兀自說道:“大家只以為我才是太子府最受寵的人,太子殿下不惜花費重金造了歸室館贈與我。”

那愁緒聚集到額角,嘴角倒是勾出一絲苦笑,“其實這不過是太子掩人耳目的手段而已,他將我推到高處,不過是想保護他想保護的人,姑娘也知道太子府的一舉一動都被很多雙眼睛盯著,而太子最寵愛的人自然會成為其他人對付的對象。”

“如果妹湘姑娘不是最受寵的人,這太子府還有誰有這個資格擔得起太子殿下的寵愛?”

“白蓮花。”

說真的,這個答案真是讓她吃驚,就連穗子和藍石都想到了,萬萬沒有想到太子最寵愛的人會是白蓮花。

她來這裏也不短了,察言觀色也算高明,就算是加上女人天生的敏感她也沒有察覺到太子跟白蓮花每次眼神交流間有什麽暧昧的互動。

“你大概很驚愕吧?他們兩個,將各自的位置看得很明白,當主子的當好了主子,當奴婢的當好了奴婢,一點逾矩的跡象都沒有,可是我跟你說的卻是事實。”

作者有話要說:最後還是選詩經唐風·葛生(作者本人歌詞無能啊)我保證這是最後一首歌詞了,本人還蠻喜歡這首詩的。

我不解釋太子究竟喜不喜歡白蓮花,看到後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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