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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夜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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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夜襲 …

餘至瑤在床上躺了三天,人人都知道他是中暑。鳳兒想要上樓看看叔叔,結果被宋逸臣踹了一腳:“丫頭片子亂跑什麽!一邊玩去!”

鳳兒拍了拍衣襟上的灰塵,沒敢出聲。走到後院摘下幾朵鮮花,她回樓咕咚咕咚喝光一瓶汽水,然後把花插進了汽水瓶中。

把這一瓶花高高舉到啞巴面前,她討好陪笑:“啞巴叔叔,你幫我把花送到樓上去好不好?爸爸說我煩人,不許我上去打擾叔叔。”

啞巴把花接了下來,又特地往汽水瓶中倒了半杯凈水。對著鳳兒笑了一下,他轉身上樓去了。

啞巴上到二樓時,餘至瑤正站在書房裏打電話。書房的門敞開著,啞巴捧著花從門前經過,就聽餘至瑤在裏面說道:“對,對,另外再從顧師傅那裏調五十打手,分成兩撥派到廠裏去……是的,以防萬一……”

啞巴沒有停留,徑直進入臥室,把那一瓶花放到了窗臺上。

片刻之後,餘至瑤慢慢踱了回來,身上只裹了一件薄薄的印度綢睡袍,腰間松松垮垮的束了衣帶。啞巴轉身面對了他,同時把剛剛拿到手裏的藥膏管子一晃。

餘至瑤會意的關了房門,然後左手撐住前方墻壁,叉開雙腿彎下了腰。右手背過去一掀睡袍下擺,他面無表情的露出了光屁股。

股間忽然一涼,那是啞巴在為他上藥。過程很短暫,幾乎就是一瞬間的事。餘至瑤直起腰,若無其事的走過去上了床。

啞巴放回藥膏,撕了一塊手紙低頭擦手,忽然就聽餘至瑤低聲開了口:“他將在今夜徹底完蛋!”

啞巴擡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走去把手紙扔進紙簍。

餘至瑤本來也是自言自語,並未指望著啞巴認真聆聽。拉過毛巾被蓋到身上,他側身躺了下去:“我知道他最怕什麽。”

藥膏苦極了,擦過之後還是帶著沖鼻子的苦氣。啞巴出門用香皂洗了手,順帶著下樓去廚房切了半個西瓜上來,想用勺子挖著餵給餘至瑤吃。

與此同時,何殿英身在家中,正對著面前的電話機發呆。

餘至瑤一去不覆返,再無音信。他這幾天一直等待著對方的覆仇,神經繃得太緊太久,變成一種苦痛的折磨。

他不指望著餘至瑤能原諒自己,心中只是單純的牽掛思念——一個電話打過去,聽聽聲音也是好的。

可是對著電話機枯坐了一個多小時,他還是沒有勇氣抄起話筒。如果電話接通了,那第一句話說什麽?怎樣說?

“算了吧。”他對自己說:“已經是不可能了。”

這個念頭生出來之後,他在電話機前又坐了一個多小時。窗外夕陽沈甸甸的墜下去,仿佛一腔血潑出來,染得天都紅了。

一個激靈回過神,何殿英站起來,決定出門逛逛。

不能再這樣魔怔下去了,這不應該是他的所為。

何殿英賣了一點禮物,先去看望了偵探長幹爹。偵探長很快就要退休了,近來又添了幾樣病癥。何殿英好生撫慰了他一番,然後告辭離去,直奔日租界內的花街柳巷。

和幾個要好的兄弟在一家妓院裏會了面,何殿英換出一副春風得意的面孔,對著兄弟們談笑風生狗扯羊皮。兄弟們也很是高興,摟著姑娘連吃帶喝,旁邊還有嬌滴滴的清倌人唱小曲兒。如此鬧到七八成醉,這些人便各自擁著相好姑娘進房,在那紅綃帳中顛鸞倒鳳,快活不休。

何殿英素來酒量可觀,然而今夜也有些醉,大概是因為酒入愁腸愁更愁。一番雲雨過後,他醉醺醺的趴到姑娘身上睡覺。姑娘被他壓得喘不過氣,想要試著推他,他又身軀沈重,一動不動。

何殿英身心俱疲,感覺自己好像是剛入睡就醒了。

在尖叫與搖晃中睜開眼睛,他迷迷糊糊的擡起頭來,一臉傻相的望向來人,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老板!”小白站在床前,已經急的快要哭泣:“了不得啦,出大事啦!”

短促的喘了一口氣,他忽視了老板身下那赤條條的驚惶妓女:“碼頭賭場都打起來了!他們在倉庫放了火!”

何殿英猛然坐了起來:“誰幹的?”

小白哭唧唧的答道:“宋逸臣!”

何殿英當即像條浪裏白魚似的躥到地上,找了一圈沒找到褲衩,直接拿了長褲往腿上套。赤腳踩進皮鞋裏,他光著膀子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大嚷:“老三,老五,別他媽睡了!快跟我走!”

小白六神無主的從衣帽架上摘下何殿英的襯衫西裝,慌裏慌張的也追了出去。

何殿英沖出妓院,汽車已經發動起來在等待他。拉開車門跳上車去,他忽然發現自己分身乏術。後面幾個兄弟光腳跑了出來,隔著車窗急問:“大哥,怎麽辦?”

何殿英無暇多想,立刻答道:“我去碼頭,老三老五去賭場,小白,你帶著餘下的人回家拿槍,槍在地下室裏!”

說到這裏,他對著前方汽車夫一揮手:“開車!”

何殿英一到碼頭,就知道事情不好了。

他的倉庫,辛辛苦苦拿命換回來的倉庫,已經燃成一片火海,萬兩煙土化作灰燼。火海之前一片混戰,他眼看著自己的徒子徒孫們奔突呼號,被人追著砍殺!

對著眼前情景怔了一瞬,他轉身走去打開汽車後備箱,裏面正是扔著兩把手槍。抄起一把走上前去,汽車夫卻是一個箭步攔住了他:“老板,不行,他們人太多了,您別硬上!”

何殿英不耐煩的擡起手,正要推搡對方。哪知還未做出動作,汽車夫的頭顱驟然在他面前爆裂開來。紅的白的崩了他滿頭滿臉滿胸口。擡手一抹眼睛望向前方,他在剎那間看到了舉著手槍的宋逸臣。

不只是宋逸臣一個人,宋逸臣的身邊,還跟著三五名手握砍刀的隨從。

幾乎是在一秒鐘之內,何殿英扔掉手槍鉆入車中。一腳油門踩下去,他彎腰一打方向盤,不分方向,拐彎便逃!

風馳電掣的上了馬路,他心知碼頭這裏遭了偷襲,就算再有徒弟補充上來,也是無法扳回局面。碼頭既是如此,賭場那邊想必也好不到哪裏去。何殿英決定還是回家,先避過這一夜的刀光劍影,緩過氣來再說其它。

然而當真到家之後,他踩下剎車,對著窗外情景睜大了眼睛。

他的家,何公館,也在燃燒!

西班牙式的洋樓落入火海之中,沖天火光照亮了前方路徑與路邊的花式路燈,修剪成幾何圖案的花草顯得異常嬌嫩鮮艷。一無所有的感覺驟然襲來,劈頭蓋臉鋪天蓋地,竟是讓他咧著嘴哭了一聲。

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他又變成了當年那個賣薄荷糖的小男孩。與其這樣徹底的被剝奪,那還不如讓他去死!

蒼白雙手緊緊握住方向盤,太用力了,手背已是青筋畢露。顫抖著低下頭去,他強迫自己定住心神。

姿態僵硬的再次發動汽車,他在心中咬牙切齒的告誡自己:“別怕,快跑!你在銀行裏還有錢,你的徒弟也沒有死絕。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得跑,快點跑!”

何殿英打著赤膊,血跡斑斑的逃去了森園公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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