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雲喊過吳曉文，轉身來找吳曉風，拍拍他肩膀，兩人走到陽臺上去吸煙。

因為家裏地方窄，夜晚吳母會安排曉風夫妻帶著女兒去別處住宿，而年三十大家都忙著做菜敘親情，大年初一，又帶著孩子游覽一下這座城市的幾處名勝古跡，所以唐青雲沒有機會和吳曉風單獨談話。

吳曉風自然知道唐青雲想問什麽，他給姐夫點燃了香煙，主動說道：“這件事我告訴媽媽了，因為爸爸身體不太好，就暫時不帶孩子過來，省得他老人家一激動又出意外。明天我們也回去了，小曼托付給鄰居家，她很好，跟著我們一家三口生活，挺習慣的，她懂事勤快，是個乖巧孩子。”

唐青雲吐出口煙：“辛苦你了，弟媳和孩子那裏……”

“放心，餘敏和妮妮挺喜歡她的。”

“妮妮不怕她嗎？”唐青雲說道，想著曉文總是強調萱萱和浩浩會被小曼傷害，看她的臉久了會做惡夢等等，心裏就郁悶。

“呃，剛開始是有點，不過習慣了就沒事，小曼也很有姐姐範兒，樂意幫妹妹做事，只可惜臉給毀了。我問過朋友，聽說其實可以通過手術，恢覆容貌，或者直接變個臉兒……現在我們國內應該還不行，以後就說不定。所以你們也不用太擔心，慢慢來，孩子還小著。”吳曉風呵呵笑道。

唐青雲點點頭：“這方面我也問過了，總會有辦法的。”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疊錢遞過去：“麻煩你先照顧她一段時間，如果不方便上學的話，找個老師給她補習，別拉了功課。最遲下半年，我就來接她。”

吳曉風推拒：“姐夫你這是做什麽？自家孩子，我還能缺了她的？”

“收下吧，你們現還在鄉下衛生所，條件不好我都知道的。一步步來，等爸媽先回京，再接應你們，你和弟妹都學醫，很好安排，就算不能直接進京城有名氣的醫院，也可以先在周邊大醫院熟悉鍛煉。”

“那就一切仰仗姐夫了。”吳曉風笑著道，

要趕火車不便長談，兩人走回屋裏，唐青雲去找吳曉文和孩子們，吳曉風被餘敏拉住，夫妻倆小聲說了幾句，餘敏嘆息道：“想不到，你姐夫反倒比你姐還心軟，記掛著孩子，你姐連問都沒問我一句！”

吳曉風制止她：“行了別說了，小心讓她聽見！我姐雖然看著綿軟柔弱，其實跟我媽一樣，性格堅韌很有主見的，她未必不記掛，但取舍之間，她也是沒辦法！”

餘敏撇嘴：“什麽沒辦法？什麽取舍？自己的骨肉，打死我都不能舍！”

吳曉風噓了一聲：“回去再說！妮妮呢？咱們坐晚上的火車，也該收拾收拾了！”

唐青雲吳曉文夫妻倆跟吳父吳母話別，吳曉陽拉了楊倩容去幫著他們把行李搬下樓，唐雅萱和唐浩誠背上各自的小背包，被幾個表姐妹圍在樓梯口說話，唐雅萱無奈地應對著，唐浩誠自顧走下樓梯，迎面遇著吳曉風和餘敏的女兒妮妮。

七歲的吳美妮也不喜歡呆在人多氣悶的屋裏，加上跟三個堂姐不熟，還被她們擠兌，剛下樓跑了一圈回來，看見唐浩誠背著背包，開口就說道：

“浩表哥你要走了嗎？我也很快回去了，我媽媽說再不回去，我家裏那個醜姐姐就得餓死了！”

唐浩誠看她一眼：“你還有姐姐？那為什麽不一起過來外婆家？”

唐雅萱從小在南邊長大，習慣叫外婆，唐浩誠也跟著這麽叫。

“又不是我親姐姐，是我爸爸帶回來養的。她的臉太醜了，所以不能來奶奶家……對哦，她好像是你家的姐姐喲！”吳美妮蹙起小眉頭：“我有一個姑媽一個小姑，姑媽就是你媽啊！我晚上睡覺的時候，聽見爸爸和媽媽說：莫小曼是姑媽生的，可是又嫌她長得醜，就不要了，給我爸爸了！然後另外抱一個別人家的女兒回去，叫做唐雅萱……”

唐浩誠瞪著眼前這個穿大紅襖還紮個大紅蝴蝶結的鄉下小女孩，很氣憤地喝斥：“你胡說八道！”

吳美妮是很喜歡浩表哥的，雖然冷冷淡淡，但至少沒像堂姐們那樣把她推來搡去，但是被浩表哥這樣呵斥，她也生氣了，撇嘴：“不信你去問我媽媽！誰胡說八道誰就是小狗！就變成我家裏那個醜姐姐一個樣！”

說完，繞過唐浩誠，跑上樓去了。

唐浩誠站在那裏發楞。

他雖然只有十歲，沒什麽生活經驗，可他智商高，有些問題不去想就沒事，要是上了心琢磨起來，他也能看得很透徹！

從小在爺爺奶奶身邊長大，爺爺奶奶非常疼愛他，但畢竟無法替代父母，他還是會想念父母，想一想姐姐，印象裏第一次見姐姐是五歲，可能是感覺到奶奶不喜歡，所以姐姐並不敢隨意接近他，只是用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著他，讓他想起動物園裏某種小動物，軟弱又可憐，他就主動去牽了她的手，因為，她是姐姐啊！

大伯和爸爸都說，姐姐是需要保護的，他就是保護姐姐的人！

姐姐不能留在京城，不過從那以後，姐弟倆可以經常打電話了，浩誠七歲，才又再見姐姐一面，他們開始通信，他不喜歡寫信，但是姐姐給他來信，他得回覆。

也曾經聽到過說姐姐不像是爸爸媽媽的閑話，唐浩誠從不放在心裏，爸爸媽媽的女兒，這會有假嗎？他與她一母同胞，質疑她，不等於質疑自己？

這一年多和爸媽一起生活，和姐姐朝夕相處，姐姐對他很關照，他輔導姐姐的功課，在學習領悟方面，姐姐確實比他差了不止一大截，但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一對父母所生的子女，不可能每一個都是高智商，這沒什麽可懷疑的。

然而，吳美妮幾句話偏偏砸進了他心裏，他聽得很清楚，她說：姑媽生的，很醜，就不要了！另外抱一個別人家的女兒，叫唐雅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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