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莫水霞的阿奶和弟弟妹妹們回來了，莫水霞阿奶嘴裏說著造孽啊，不停地搖頭嘆氣，莫水霞弟弟莫遠志，妹妹莫水雲、莫水月圍攏到兩個姐姐身邊，吱吱喳喳報告莫家院子的後續情況——

在老人們的敦促下，被女兒滿臉鮮血嚇軟腿的莫國強趕緊背起莫小鳳，劉鳳英跟在後頭邊哭邊扶著，其他的莫小蘇、莫小枝、莫小能莫小花都跟著去了大隊衛生室，那院子一下子空落落的了。

莫水雲對小曼說道：“小曼姐，現在他們都不在家了，你趕緊回去吧，不然等會他們回來了，看見你又要打你的！”

莫水月也點了點頭：“是啊是啊，剛才我看見莫小強在削竹刀，他說你害小鳳瞎眼了，他要殺掉你報仇！”

莫水霞和小曼對視一眼，莫水霞擡手就給莫水月一記爆栗：“報什麽仇？小鳳是他親媽害的，要殺該殺他親媽去，關小曼什麽事？如果小曼沒逃掉，那受傷瞎眼的就是小曼了，她能去找誰報仇？”

莫水月摸著被敲的額頭嘟囔：“我就告訴一聲，又不是我說要報仇。”

莫遠志跑到院門口張望了一下，轉回來說道：“剛才我也留意到了，莫小強沒有跟著大夥兒去大隊衛生室，指不定他知道小曼在我家！小曼還是不要走那條路了，省得讓他看見！從我家後菜園扒籬笆鉆到王芳家的菜園，出了她家菜園，就到另一條路上，你順著那條路也能到家，只是繞遠了點！”

莫水霞道：“對對對，就這麽辦！我家後菜園籬笆種的是竹子，可以扒開一個口子，我去拿柴刀砍幾根……”

莫遠志忙說：“不用砍不用砍，我我領你們去，我知道哪個角落能鉆人的！”

莫水霞瞪著莫遠志，莫遠志嘿嘿笑：“那個，不是要時刻提高警惕嗎？萬一有敵情，鬼子前頭打來了，大家夥可以往後院撤退啊！我們開了好幾條路呢，西邊跟韓大媽家的菜園也通一個，從王芳家菜園還能通到那邊那邊的林淵博家，再到莫勝軍家……就像地道戰一樣，到處能走得通！”

莫水霞繼續瞪著莫志遠，莫志遠似乎有那麽點預感，擡手摸摸額門。

院子裏很安靜，只有水霞阿奶咕咕咕叫雞聲，小曼咬著嘴唇忍笑忍得辛苦，莫遠志拔腿要跑的時候，莫水霞同時動了，她對弟弟老實不客氣，敲的是連環爆栗，篤篤作響，一邊還吼著：“莫遠志你有點出息行不行？鬼子來了你打出去啊，就只會琢磨著逃跑？這麽孬種啊你？”

莫遠志抱頭躲閃，大聲辯解：“我不孬種！我……我們沒有大部隊，打什麽打？都看好地形了，可以打游擊的……你懂個屁啊你！”

“我懂個屁，你懂什麽？有本事別跑啊，我看你能懂什麽！”

姐弟倆一個追一個逃，滿場院跑了兩圈，水霞阿奶好不容易喚攏來的大小雞全部受驚飛散了，水霞阿奶氣得大罵“冤家啊，討債的鬼崽子”，扔下剁碎拌了米糠的雞食，拿起趕雞的竹竿瞅準來一人敲一竿子，然後給幾個孩子分配活兒，都趕出門去不準在家呆著了。

莫遠志是男孩，得上山砍柴，莫水雲打豬菜，莫水霞帶小妹去河邊洗衣裳，找出課本交給小曼之後，姐弟幾個瞞著水霞阿奶，各自拿了出門的東西，一起跑到後院去，爭先恐後要體驗莫遠志的“撤退路線”。

莫水霞家後菜園原來是一大片竹林，後來砍了竹子翻土做成菜園，還留著些做籬笆，平日也能取用幾根編竹簍什麽的，小曼從她家後園過，順便扛走了兩根自己手腕粗的長竹子，帶回家架在院子裏，晾曬棉被什麽的很方便。

雖然阿公也可以從山上扛回來，那麽遠的路，小曼能做到的就做了。

出了那件事，莫水霞不放心小曼一個人回家，姐弟幾個陪著她走到公路邊，這才分手走散去幹活了。

小曼進到院子裏，阿公已經回來了，正和阿奶坐在梨樹下說話，看見小曼扛著竹竿，阿公忙走過來幫她拿下，順手就找地方支架起來，一邊問她從誰家扛的竹子，有沒有問過大人。

小曼說是莫水霞家的竹子，阿奶聽見了，就問道：“你去水霞家做什麽？沒讓劉鳳英瞧見你吧？”

“阿奶，你們聽我說：我就是想去水霞家借她的課本，結果又出事了！”

小曼說著，拉了阿公到阿奶身邊坐下，把早上在莫家院子裏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訴了他們。

“傷到眼睛？流了滿臉的血，那不是很嚴重？”

阿公先被這個消息驚到，畢竟是同根同支，他養大了莫國強兄弟，看著他們結婚生孩子，孩子們都喊他阿公，雖然現在分家了，各過各的，他心裏還是希望莫家子孫後代都平安無事。

阿奶伸手撫摸著小曼瘦弱的肩膀，嘆氣道：“叫你離他們遠點，怎麽就不聽話呢？”

“阿奶，眼看很快要開學了，我想找水霞借課本溫習一下。再說了，難道我以後一輩子都得躲著他們嗎？”

小曼很委屈：“其實我也不想招事啊，這段時間生產隊不是割稻子麽？社員這麽忙，誰知道他們大人都在家，他們不用幹活掙工分的麽？我過那個院門的時候還特意跑來著，可是偏偏莫國強走出來看見了，他就惡狠狠地捉住我，拖進院子，然後莫小蘇和莫小鳳跟在後面說誚涼話，劉鳳英拿著燒紅的火鉗跑出來那麽一打……我要是不躲開，那就砸到我的眼睛了！”

阿奶扶在小曼肩上的手一緊，抿了抿嘴唇，臉色沈凝下來，對阿公說道：“老頭子，這事不能怪小曼！怨只怨劉鳳英心腸歹毒，害人終害己！還有國強，他抓我家小曼做什麽？嗯？小曼一個小小孩子，跟他們是有什麽血海冤仇？以前孩子在他們名份下，那樣虐待沒人知道也沒人去說，可現在小曼跟他們沒關系了，小曼不是他們生的，為什麽還要來害她？老頭子你看著辦吧，要是他們來找小曼晦氣，我就，我就跟他們上法庭！”

“好好好！我知道了，都有我在呢，這事我去解決，不會讓他們來害小曼的！”

“這件事裏頭我們家小曼才是受害人，等上級解決，你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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