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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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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遠當率領戍衛軍以救駕的名義硬闖進南城門時, 李儋元正在延禧殿陪成帝喝茶。

皇後和太後的死, 讓成帝突然開始感念起親情的重要,見李儋元進了宮,便拉著他回憶起曾經小時候那些事。可說來說去, 也只能想起他六歲之前的故事,後來李儋元就開始生病, 而他也因為群臣的勸諫遠離了沈妃的宮殿, 從此父子疏離, 直到李儋元離了宮, 一隔便是十餘年的光陰。

成帝說著說著也覺得愧疚, 按著他的手道:“阿元, 父皇實在欠你太多。可誰要你生在天家,我也想像個普通的父親, 寸步不離地守著你長大,讓你得到最好的寵愛和照顧。可我要想的事太多, 後宮、朝野……全都需要平衡。這個皇位, 是權力,也是掣肘,我們頂著這個姓氏, 註定有太多事想做而不能做, 帝王之家,根本容不下至情, 朕從太子時就是這麽踏著兄弟的屍體走上來, 太喜愛你的母親, 反而給你們招來了災禍。有時候朕也會覺得累,可想到大越的子民,又覺得不能松懈。阿元啊,世人總覺得,能站在宮城頂上的人,便能隨心所欲、驕奢淫逸,可我們有太多責任在肩,江山在我們手上,就要給他們一個太平盛世,而不是讓他們顛沛流離,遭受戰亂和災禍。”

李儋元聽得認真,心中充滿敬意,傾身替成帝換了杯熱茶道:“兒臣向來都覺得驕傲,因為無論在哪兒,都能聽見百姓稱讚,說父皇是一位好皇帝。”

成帝道:“我算不上什麽好皇帝,只求往後能讓史官記下無功無過的一筆,莫被當成令大越蒙羞的昏君就好。只是不知道在我走後,大越究竟是會變的更好,還是更壞。”

李儋元連忙俯首道:“父皇是真龍天子,必然會得上天眷顧,長命百歲。”

成帝笑著搖頭:“你我父子之間,還需要說這些好聽的虛辭嗎?是人就有大限,不知為何,我最近總有種預感,需要快些把重要的政事做完,不然會來不及……”

李儋元聽得喉中哽咽,抓住他的手道:“父皇正值壯年,不可再說這樣的話。”

成帝嘆息著捏緊他的手:“你呀,就是這麽孩子氣。其實父皇不怕這個,怕的是我走後,幾個孩子會骨肉相殘,弄得京城大亂,百姓再無寧日……”他說著說著,竟也啞了聲沒法繼續下去,李儋元看著他,眸間一片晶亮:“父皇,大越會變的更好。”

這像是一種承諾,更像是一種誓約,成帝看著這個一向懂事的孩子,眼眶竟有些發濕,正要再說什麽,突然看侍衛長沖進來驚慌地喊道:“陛下,京衛指揮使帶兵闖進內城,現正在義連巷與宋都統率領的內軍營衛對峙,他說宮裏有人謀反,要進宮救駕。”

“徐遠的膽子也太大了!”成帝盛怒之下竟將桌案都掀翻,然後又問道:“快給我去右相府,看徐紹還在不在那裏!還有東宮,給我去東宮,把太子給綁來!”

侍衛長得了聖諭連忙跑出去安排,李儋元卻沈著臉道:“徐遠竟然敢進城逼宮,必定是做了十足的打算,皇兄只怕早就不在東宮了。”

成帝氣得手指都在抖,冷笑道:“好啊,我看在他母親的份上留著他太子之位,想不到他連這幾年都等不及,非得逼得我退位才甘心。”

他想了想,又深吸口氣道:“讓劉全擺駕,朕要出去,親自帶著內軍剿滅叛匪,也省得耽擱久了,讓城中百姓更受牽連。”

李儋元對著他撩袍跪下,“現在宮外形勢危及,父皇一定不能現身,若是途中除了差錯,不光是皇城,整個大越都會岌岌可危。兒臣鬥膽,請父皇信任兒臣,將調動皇城內所有營衛兵符的交給兒臣,再寫一道聖旨,由我替父皇出面去平息這場叛亂。”

成帝盯著他許久,似是在思索該不該賭下去,想到方才的對談,和李儋元眼裏的熱誠,終是吐出口氣道:“好,朕就將兵符交給你,亥時之前,必須擒獲徐遠!”

李儋元以頭磕地,然後高舉雙手接過兵符,目光堅定道:“兒臣定不辱命。”

當目送三子離開後,成帝坐在榻上揉著額角,然後站起吩咐侍衛加強宮外的防守,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叛賊進了宮門。這時,剛才跑出去的侍衛長又轉回來,跪地稟報道:“陛下,太子他……”

成帝負著手苦笑:“他跑了是吧。”

“不是,他綁住自己,在殿外輕罪!”

成帝倏地轉頭,然後定了定心神,走到龍椅上坐下,手扶著旁邊的龍首,沈聲道:“把他帶進來。”

另一邊,李儋元由兩名侍衛加上蔣公公保護著,坐馬車到了城南的義連巷。因這條巷道是進入主城的關鍵,宋都統一聽見徐遠入城的消息,便帶兵守住了巷口,兩路大軍就在兩端對峙,手中火把照亮了天際,而周圍的坊舍都緊閉門戶,居住在此的百姓們徹夜難眠地乞求,千萬不要被戰火波及。

宋都統並不想在皇城內開戰,因為勢必會造成城中大亂,兩軍傷亡無數。可徐遠十分頑固,無論他怎麽勸降,都堅稱是收到了成帝的密信,說宮中混進了叛賊,讓他帶兵進城救駕。

他甚至還將那封密信傳了過來,宋都統辨不清真假,一時也有些難以定斷。幸好這時,後方傳來“三皇子駕到”的呼喝聲,他連忙讓手下繼續把守,走到馬車邊扶著李儋元走下道:“三殿下怎麽親自來了。”

李儋元昂著頭走下去,看著巷口的陣勢,讓蔣公公搬了張椅子來,隨著他從兵士們讓開的道路走到最前方,再慢條斯理地坐下,神情倨傲,仿佛根本沒把對面的叛軍放在眼裏。

宋統領暗自抹了把汗,跑過去低聲道:“三殿下身份尊貴,還是莫要坐在這裏,實在太不安全。”

李儋元笑了笑,對著徐遠的方向提高了聲音道:“怎麽?莫非徐指揮使還敢當眾射殺皇子不成。”

徐遠的臉色有點難看,他沒想到睿王會親自過來,而且還擺出這麽副胸有成足的姿態,倒顯得他們的氣勢瞬間弱了一截,正在思考對策,突然看見睿王掏出兵符和聖旨,以錚然之聲道:“禁衛指揮使徐遠,勾結朝中重臣,妄圖企圖以救駕之名禍亂京城,莽逆篡朝,本王奉父皇之命來討逆賊。今日死守皇城之將士,全是我大越的功臣,此役過後無論生死皆賞軍功銀兩,若能擒得徐賊,再加封官爵。”

他倏地站起,將手中聖旨高高舉起,漫天火光映出的凜凜身姿,令背後站著的內軍瞬間燃起鬥志,三皇子代表的便是天家旨意,這番話也明白地告訴他們,面前的就是叛國的逆賊,而他們是忠君討逆的英雄。

內營的將士們各個露出毅然表情,握緊了手中武器,高聲呼喝著:誓死剿殺叛賊,守護皇城家國。

徐遠瞇起眼,看著這位曾以病弱而聞名的三皇子,竟隱隱流露出號令天下的霸氣。而他明顯感覺到,自己身後的將士,在對方洶湧的呼喝聲中,開始有了遲疑和猜忌。畢竟,這裏除了幾名他心腹的將領,大多數士兵不過是為了性命或者封賞被迫跟從,甚至有些人在這一刻才知道自己竟成了大逆不道的叛賊,他們入禁軍不過是想討碗飯吃,哪陡然擔上這麽大的罪名,嚇得瑟瑟發抖,連武器都差點握不住。

李儋元當然也明白這點,他雙手負在身後:“父皇還有諭旨,今晚要擒拿的,不過是禍國篡朝的徐賊而已。戍衛軍但凡歸降者,全部既往不咎,能戴罪立功者,重重有賞。”

這話對徐遠來說,更是句句都要命。許多本就不堅定的戍衛軍,明顯露出被動搖之色,他冷笑一聲,揪著一名中郎將的衣襟,問:“你真的信他說的?”

那郎將哭喪著臉,噗通跪下懇求道:“小的還有家人住在城中,不能背上個叛國的死罪啊,還請指揮使放過我……”

話音未落,一顆人頭已經落地,徐遠面色猙獰,朝被震懾到的將士們高聲道:“既然陛下的密令,說叛賊進了皇宮,誰又知道睿王陛下手中的聖旨,究竟是如何得來?”

李儋元在心中冷笑,這是窮途末路,想要倒打一耙了。可他仍是鎮定神態,朝後坐下道:“徐遠,本王之所以願意陪你周旋,不過想給你身後的將士一條生路,如果我說,父皇早就察覺你的陰謀,在這巷道裏全埋了火藥,你相不相信。”

徐遠驚得後退一步,對面那人嘴角含笑,明明是俊美容貌,卻在火光中仿佛地府修羅一般駭人。而他身後的軍心已經大亂,越來越多的人想要扔下武器,邁向對面那一條生路。

可就在這時,眾人身後皇宮的方向突然傳來鐘聲,李儋元倏地起身,頓時如墜冰窖,現在,皇宮裏會敲鐘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皇帝駕崩!

可他明明將叛軍擋在了這裏,父皇身邊還有侍衛保護,短短時間內,怎麽可能會出事!

這時,徐遠臉上露出個猙獰的笑容,舉起手大聲喊道:“睿王弒君篡位,盜得兵符偽造聖旨,企圖將我們汙為叛軍。戍衛軍裏還有血性的,現在就隨我去擒住他,為陛下報仇,絕不能讓大越落在忤逆賊子的手裏。”

同一時刻,睿王府裏,安嵐正坐在臥房裏看書,擡眸瞥了眼空空如也的床榻,始終難以安寧,正想站起來喊來府裏管事,突然轉身大喊道:“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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