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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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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嵐想了想, 都到了這般田地, 反抗必定無用, 還不如老老實實跟著他們走,還能讓藏在車廂裏的人多點逃脫的機會。

幸好那兩名侍衛只奉命帶她離開,只隨意往車廂裏掃了眼, 就一前一後帶著她上了另外一輛馬車。安嵐故作緊張地攥緊了袖口,趁那兩名侍衛分神時,將袖子裏的香球碾碎,一路往車門縫隙撒下去。

馬車開到一所驛館門前, 兩名侍衛掀開車簾,禮貌地將她請了下去。安嵐跟著他們走進一間雅閣,窗上的簾布全放下來, 卻沒到點燈的時候。整間房大約是暗的, 影影綽綽現出個人影,紫衣玉冠, 正歪靠在羅漢塌上,手腕一揮將盤裏的顆櫻桃扔進口裏,再將偏頭將核隨意一吐, 懶懶笑道:“未來弟媳, 咱們可好久不見了。”

安嵐暗自提了口氣, 做足了侯府小姐的姿態, 對他行了個大禮道:“不知坐上是哪位殿下, 莫要讓安嵐失了禮數。”

太子一挑眉, 拉了拉衣擺往前傾身:“怎麽, 這麽快就裝作不認識了?”

安嵐在心裏暗罵,太子經過那件事倒真是長進了不少,一上來就給她下套,她假扮沈晉去國子監聽學,雖然依照姜氏的法子,對臉部和聲線都做了些許改變,但只要稍加留意,還是能看出兩人之間的相似。旁的人她都不在乎,可太子卻不同,因為秦松那件案子,正是由她而起,雖說過了這麽久,太子身邊估計也有了新人,可他本來就是睚眥必報的性子,難保不會為這事來找她麻煩,甚至用這件事做文章,給她安個什麽莫須有的罪名。

不過她早就已經打算好,和李儋元成親後,他們會住在宮外的王府,除了節慶宮宴,和太子相見的次數必定是少之又少,只要她打死不認,太子也拿不出什麽實質的證據。

可她萬萬沒想到,太子竟然會先發制人,單獨把她叫來不說,還故意擺出熟稔態度,若是她一個不慎露了破綻,一下子被他揪住了小辮子。

太子撩起袖子,將桌上擱著的綠碧璽提珠手串戴回去,眉梢染著陰沈:“樣子是變了,可裝模作樣的本事,還是一點兒也沒變,難怪能把我那位病秧子三弟哄得服服帖帖。沒落了的侯府,能和皇族結姻,不得不讚一聲謝小姐手段了得啊。”

安嵐裝作聽不懂他話裏的嘲諷,低垂著頭,滿臉惶恐,盡心扮演一名不谙世事的侯府嫡小姐。只是眼角餘光盯著他腕上的串珠,總覺得有些眼熟。

太子見不管怎麽說,這人總像塊木頭杵在哪兒,和以為那個伶牙俐齒的沈晉大為不同,幹脆從榻上跳下,負著手走到她身邊,低下頭,下巴幾乎挨著她的鬢發上下打量著道:“嘖嘖,扮起女裝果然是天資之色,難怪把我那三弟迷得神魂顛倒。只是不知,除了這副皮囊,你還有些什麽別的本事……”

他邊說著暧昧不明的話,邊輕佻地去撩她的頭發。這下安嵐可再沈不住氣了,騰地擡起下巴往旁邊挪了一步,驚恐地瞪大眼道:“我與三殿下即將成親,還請殿下留心言行,莫要被外人做了話柄。”

太子咬著牙,都到了這個地步她都能忍住不喊出太子稱謂,把小白兔演得挺順溜的。他再上前一步,手指摩挲著綠碧璽串珠,鼻尖幾乎挨在她發上,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

這是場難熬的拉鋸站,權看誰先放棄。安嵐倒不怕他會對自己做什麽,她現在的身份,是被皇帝親自賜婚的三皇子妃,是他的弟媳,太子經過上次的教訓,也該懂的謹言慎行。可他的目光卻像毒蛇一樣,死死黏在她身上,幾乎藏不住,嗜血而尖銳的牙。

這令她覺得很不舒服,細白的脖頸上迅速起了層小疙瘩,索性繃緊了肩膀,讓全身都微顫起來,用幾乎哭出來的語調道:“殿下能放我離開嗎?我那丫鬟要是等不著我,必定回侯府叫我爹過來,到時候這事可說不清了。”

她想點著他明白,今天這事,就算傳出去損了她的名節,可他太子失德,擄走弟媳的事也夠他受得。安嵐自問和他沒啥深仇大恨,現在整個徐氏都是如履薄冰,太子又是系著徐氏榮辱的人,據說他現在日日勤懇地呆在東宮學看奏章,犯不著為了她這個小人物,再去觸成帝的大忌。

果然,太子聽了這話,冷哼一聲走回榻上坐下,腰往前傾,乜著眼看她道:“謝小姐何必這麽害怕,孤不過是見三弟即將大婚,心裏替他高興,又聽說他對孤這位弟媳情根深種,一時好奇,就請你過來見一見。”

安嵐聽他終於肯亮身份,想著他應該是放棄追究沈晉的事了,暗自松了口氣,又朝他行了大禮道:“安嵐參見太子殿下。”

太子淡淡一笑,手還按在珠串上摩挲,擡起下巴道:“弟媳第一次見大伯,總得過來敬杯茶吧。”

安嵐低著頭磨了磨牙,想著順著他的意忍一忍,他也沒借口再為難她,於是躬著腰拎起瓷壺,將青釉茶杯註滿,再用兩手舉起,畢恭畢敬地遞過去。

可太子只是瞥了眼,就板起臉道:“你們侯府都是怎麽教的規矩,給孤王敬茶,難道不該跪下敬。”

他邊說邊將兩腿翹起,緞面黑靴擡得高高。安嵐盯著那金線蟒紋的靴尖,咬著牙想,如果她現在跪下,這靴子一動就能挨著她的下巴,這已經不是為難,根本就是存心羞辱。

捏著茶盞的手已經用力逼出青筋,安嵐僵著身子,正努力想著對策,太子突然傾身過來,表情變得有些猙獰:“要想嫁進宮裏,伺候我們李家人,規矩可還多著呢,孤王今天有空,一樣一樣全教給你。”

安嵐端著杯熱茶,涼意卻從腳底一點點往上升,她不懂太子對她這股恨意從何而來,就在這時,突然瞥見太子一直按著的那串珠子,她猛然想起,那串珠原本應該戴在秦松的手上。

為了保佑能高中,那群參加會試的仕子各個都戴著寓意高升的珠串或玉佩。可綠碧璽提珠串價值不菲,便是普通的氏族子弟也弄不來一串,偏偏就戴在寒門出身的秦松手上。因此每當有人看見那珠串,總會露出了然的暧昧眼神,秦松覺得尷尬,便總用寬長的衣袖遮住。可那珠串太過惹眼,只要看過就不會輕易忘記。

安嵐倏地擡眸,瞥見太子眸間的怨毒和陰冷。她突然全明白了,太子從沒忘記過秦松,而正是她親手揭發了秦松,害他落得充軍發配的噩運。所以他不會放過她,無論她承不承認,他遲早會讓她為這件事付出代價。

她以前從未想過,太子會偏執到如此程度,就算她跪下敬了這杯茶,他也不可能輕易放過她。這時,太子將靴尖點了點,蔑然道:“怎麽,還沒進門就要拿喬?還是覺得,以孤王的身份,受不起你這杯茶?”

若是沈晉的身份,安嵐只怕就會摔了茶杯走人,可現在她的身份是未來的三皇子妃,做什麽都會牽連到李儋元,太子應該也是想到了這點,若她不做,他就可以借此給李儋元按上個恃皇寵而不敬兄長的名聲。

安嵐腦中不停轉著對策,可太子既然,擺明不會輕易被敷衍過去,正準備把心一橫,咬牙跪下時,突然聽見門外傳來騷動聲,然後一個倨傲的聲音響起:“怎麽,你們現在連我都敢攔?”

門已經被人一把推開,李儋元明顯是匆匆趕來,一看安嵐就那麽不尷不尬地舉著杯茶,臉立即就沈了下來,大步走過去把茶盞拿走擱在桌上,幫她把微皺的袖口拉好,安撫似的攥了攥她的手心,然後轉向太子道:“皇兄要見我未過門的妻子,怎麽也不派人知會弟弟一聲。害我還以為是哪個大膽的賊人劫走了嵐兒,差點讓父皇出動羽林軍來搜了。”

太子挑起眉,在他印象裏,這個弟弟向來都是沈默而謹慎,事事只懂得忍讓。六年前,他為洩憤斷了他一根手指,他連一句不滿都不敢說,想不到今日,他竟敢就這麽站在自己面前,含沙射影地罵他行徑像做賊。

於是他撣了撣衣擺,懶懶道:“孤王不過想讓未來弟媳給我敬一杯茶,三弟何必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李儋元抿著唇,先將安嵐拉到自己身後,然後沈著聲道:“皇兄若是想讓內子給你敬茶,等王府建成後,皇兄若賞臉登門,我會陪著她當眾給你敬,該有的禮數一樣不會少。可皇兄半路把人給帶走,於情於理都不太合適吧。”

太子被他噎了下,一時竟有些語塞。自己不聲不響帶走了弟媳,確實是理虧在先,但他沒想到,這個一向只懂得忍讓的三弟,竟敢這麽咄咄逼人地當面指責他。

安嵐看著擋在面前削瘦卻堅實的臂膀,突然覺得無比安心,剛才憋著的委屈全鉆出來,把額頭貼在他背後,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撒嬌似的嘟囔了句:“你總算來了。”

李儋元正與太子對峙,蓄足了氣勢嚴陣以待,突然被人從背後輕輕頂.了下,小貓似的撒嬌聲順著脖頸往上爬,癢癢鉆進耳膜,挺直的身體頓時酥了一半,偏頭抓住她的手,壓著聲道:“別鬧。”

太子正氣著呢,一看這場面愈發想跳腳,他氣還沒出呢,這兩人倒在這兒旁若無人地打情罵俏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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