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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廣寒宮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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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廣寒宮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

殿裏忽然陷入出奇的安靜, 諸臣沒一個敢站出來替李璋說話。

李昭閉眼,頭靠在軟枕上不言語,他呼吸得不順暢, 看起來很難受, 而袁文清則抱著他的官帽,站在睦兒和李璋兄弟跟前, 低下頭啜泣。

事到如今,我想最難過的還是李昭和袁文清。

這裏邊的摻雜著太多事、太多情、太多恨, 看李璋如此冥頑不靈的樣子, 看來是說不通了。

初審過後, 那就是漫漫無期地二審、三審、四審, 謀逆大案,勢必牽連甚廣。猶記得二十六年前先帝廢立太子, 就是鬧了這麽一場,如今李昭這一朝也重蹈覆轍。

我起身走到李昭跟前,用帕子輕輕幫他擦額上的虛汗, 輕聲道:“接下來的事就交給三司辦去,你身子不好, 快回偏殿歇息吧。”

“嗯。”

李昭長長地出了口氣, 他拍了下我的手, 讓我放心, 隨之又陷入了沈默。

良久, 李昭輕擡兩指, 薄唇打顫, 擡眼看了下一旁侍立著的大太監施周,虛弱道:“念吧。”

施周腿微曲,雙手虛扶住李昭, 應承道:“是。”

只見施周偷摸用指頭揩去淚,往前走了數步,立在金階之上,從袖中取出封早已擬好的諭旨,高高舉起,他甩了下拂塵,環視了圈四周,待眾臣都躬身站好後,揚聲道:

“陛下有旨,李璋謀逆案,依章程交由刑部、大理寺和禦史臺三司審查,依法處決,但三司也當秉承本朝慎刑之責,對犯官親眷及宗族中不涉事之人,寬大量刑處理。”

念到這兒,施周望向禮部尚書羊羽棠,朗聲道:“有罪當責,有功必賞,此番朕遭厄難、朝綱蒙塵,諸部閣重臣勇於擔當,乃國之棟梁也,其中,撫鸞司黃梅、北鎮撫司千戶申定雄、太醫院院判杜仲、威風營小將武寧等人居功甚偉,禮部酌情予以封賞。”

最後,施周轉身面向遠處角落裏的李璋,眉頭微蹙,高聲道:“皇長子李璋謀逆,證據確鑿,本該賜鴆毒,然先祖曾有遺訓,凡我李氏子孫不得自相殘殺。現將李璋從宗譜中除名,廢為庶人,賜姓逆,築高墻,其闔家圈禁,派重兵把守,非死不得解禁。”

我一怔,不禁嘆了口氣,這懲處對心高氣傲的李璋的確很重,而且他妻妾子女這輩子也折進去了。

不過李昭到底仁慈,還是留了這小子一命。

我下意識朝李璋看去,他聽到諭旨後顯然也是楞了片刻神兒,忽然冷笑,進而狂笑,呸地吐了口血唾沫,胳膊撐著墻踉踉蹌蹌地站起,身子左搖右晃,怨毒地盯著李昭,不屑地挑眉一笑:

“哦,知道了。”

說罷這話,李璋朝皇帝揮了揮手,自顧自往出走,口中發出鷂子般刺耳又癲狂的笑:“庶人逆璋這就去蹲圈裏,走了。”

說實話,如果睦兒三兄弟若是這般忤逆不孝,我早都一耳光打下去了。

我厭煩地瞪了眼李璋,就在此時,我聽見跟前的小太監驚慌地呼喊:“陛下暈過去了,快!快!杜太醫呢?”

我急忙轉身,果然發現李昭唇角和鼻下又流出了血,整個人癱軟在龍椅上。

那瞬間我腦中一片空白,若是李昭被那孽障氣出個好歹來,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慌亂之間,我看見群臣和睦兒等人都沖了上來,而杜太醫父子也著急地呼喊:“快將陛下擡回偏殿!”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跟著跑回的偏殿,只看見杜太醫父子焦急地讓太監將無關人等攆出去,說要專心替陛下施針……兒子護在我跟前,一個勁兒勸我別著急,爹爹肯定會沒事的。

……

夜闌寂靜,硝煙起又平。

這座百年孤城被喧鬧了幾日,再次沈沈入睡,只有夜蟲還在輕聲細語,仿佛在笑談這人世百態和聚散離合。

偏殿裏點了數盞宮燈,博山爐中點了些能讓人凝神靜氣的道遠香,諸位重臣皆焦急地立在數步之外,靜靜地等著李昭平安的消息。

外頭的一眾犯官、犯婦和罪將該入獄的入獄、該審查的審查、該圈禁的圈禁,而袁文清並未離開,也沒有進偏殿,他一直跪在殿外,請罪。

這才只是個開始。

我坐在床邊,不安地守著李昭,他這會兒昏迷著,臉色甚差。

杜老爺子上了年紀,眼神不太好,坐在床邊的小杌子上,盯著杜仲給陛下施針,他時不時地給旁邊立著的幾位太醫念藥方,說陛下體內餘毒未清,視力受損,趕明兒要開始給陛下藥浴,這樣能恢覆得快些。

我心裏擔心李昭,什麽話都不想說、也不想問,默默落淚。

睦兒站在我身後,手按在我肩上,勸我莫要擔憂,杜太醫都說了,爹爹方才只是被那孽障氣得血氣上湧,這才暈倒的;

老三李鈺也柔聲勸了我好一會兒,說這裏有他們守著,讓我去歇息。

鄭貴妃和張春旭聽聞陛下暈倒,也著急忙慌地趕來侍疾,皆苦口婆心地勸我莫要太擔心,該保重自身才是,當心腹中的孩兒。

李昭還昏迷著,讓我怎麽能放心呢。

方才我已經暗中給梅濂等人通氣,讓他們勸勸李昭,近日依舊由六部閣臣監國,好好讓陛下休養一段日子。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我看見昏迷的李昭身子微動了下,眼珠滾動,緩緩地睜開眼。

他仍虛弱無比,掃了圈眾人,目光落在我身上,吃力地擡起手,輕拍了拍我的手背,莞爾:

“莫哭,朕沒事。”

見他醒了,我懸著的心總算落下,他讓我莫哭,可我怎麽都忍不住落淚。

他雖是天潢貴胄,可小時候日子過得並不好,成長後也是日日夜夜活在警惕和算計中。

於我,他是好人、是丈夫、更是一生相伴的至親,我真的不想他再這般消耗自己的身子,就算涉嫌幹政,我也得做些什麽。

我拂去眼淚,哽咽道:“眾臣有話同你說。”

李昭一怔,皺眉看向底下。

這時,諸臣相互觀望,顯然不怎麽好說出口,都不想當這個出頭鳥。

我看見姚瑞忽然從後邊推了把梅濂,梅濂咬牙切齒地扭頭,怒瞪姚瑞。

姚瑞努了努下巴,用嘴型示意:“你說。”

梅濂白了眼姚瑞,深呼了口氣,上前數步,抱拳躬身給李昭見禮,猶豫了下,小心翼翼道:“啟稟陛下,臣等和娘娘皆擔心您的身子,這、這……臣等建議,暫、暫時由六部監國,您先安養段時日。”

李昭沈默了片刻,瞇住眼,看向床邊的杜仲,問:“朕這是……活不了了”

杜仲收起銀針,忙跪下回道:“不不不,陛下中毒雖深,但有藥可醫。”

就在這時,一旁坐著的杜朝義忽然憤憤地甩了下袖子,噌地一聲站起來,老人剜了眼兒子,直面李昭,皺眉道:

“陛下,老臣是快進棺材的人了,今兒便是冒犯天子,也要說幾句實話。其實陛下的身子如何,您自己心裏最清楚,病根是多年前三王之亂時驚懼焦慮之下生起的,加上十年如一日的勤政,身子虛耗極快,若非小兒杜仲悉心調養照料,您活不過四十。此番又中毒,更加損傷元氣,若是再強撐著日夜辛勞,怕是只有三五年的光景了。”

三五年?

我心猛一咯噔,頭嗡地一聲炸開,木然地扭頭看向李昭。

李昭顯然也楞了下,但很快就平靜下來,他沒言語,怔怔地盯著床頂看,笑了笑:“朕知道了。”

轉而,他沖底下的朝臣、鄭貴妃和李鈺等人揮揮手,孱弱道:“朕無事,會善自保養的,忙了數日,諸愛卿也累著了,都退下吧。”

梅濂和姚瑞、孫儲心等人互相交換了下眼神。

李昭話已至此,其實很明白了,他並未接受諸臣的建議,依舊會親力親為地執政,直到油燈枯竭。

我明白,這是帝王的使命,他生下就是做這個的,可,可怎麽就那麽讓人心裏不舒服呢。

這時,我察覺到手一暖,垂眸看去,原來是李昭抓住了我的手,他輕輕地摩挲著我,眼裏含著歉意,還有許許多多覆雜之色,最後輕嘆了口氣,柔聲道:“妍華啊,朕心裏煩的慌,你陪朕說說話吧。”

我心裏憋悶得厲害。

總有口氣上不來也下不去,於是,我低下頭沈默不語。

我將他的手推開,坐在床邊,明明心裏有很多憤怒、埋怨、心疼還有勸說的話,可到嘴邊,卻一個字都說不出,最後,我避開他的灼灼目光,抿唇笑了笑,說:“你好好歇息罷,殿裏有些悶,妾、妾出去走走。”

說罷這話,我起身就往外走。

睦兒和李鈺都追了上來,我揮揮手,讓他們兄弟在陛下跟前侍疾,別跟出來。

……

其實我也不知道往哪兒去,就是心裏煩,想找個清靜地躲一躲、靜一靜。

深夜淒淒,天上的彎月被一抹黑雲遮住,所有的星子似乎失去了要追捧的光,也不再閃爍。

涼風徐徐吹來,掀起我的裙角,宮裏仿佛少了大半人似的,寂寥非常。

我前後皆護著不少侍衛,兩個宮女打著燈行在頭裏,照亮方寸之地。

經過一場短暫卻激烈的硝煙,禦花園裏的牡丹、芍藥折了腰,花瓣散落一地,被人踐踏成花泥,墻壁和回廊上的鮮血早已幹涸,腥味和畫香混雜在一塊,讓人心裏不舒服,巡夜衛軍披堅執銳,正在到處搜查有無漏網之魚。

一切的一切,又都恢覆了往日的寧靜,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可偏偏又發生了很多。

正在此時,我聽見身後傳來陣環佩叮咚聲,轉身看去,從游廊盡頭走來個略胖富態的女人,是鄭落雲。

她穿著寬袖大袍,梳了盤桓髻,髻上簪了朵將開未開的牡丹,耳上戴了金珠耳環,化了淡妝,雖不甚美,但舉止投足間盡顯雍容貴氣。

鄭貴妃疾步朝我走來,給我行了個禮,笑道:“皇後娘娘腳步好快,臣妾都快追不上了,瞧瞧,這肚子裏定懷了個哪咤,踩著風火輪吧。”

這些年我同鄭貴妃關系不錯,打趣她:“你若是再多吃些燒鵝,更追不上嘍。”

我倆相視一笑,讓隨行的太監和侍衛莫靠得太近,並排走在幽靜的長街。

我手挽住鄭貴妃的臂彎,愁緒湧上心頭,長嘆了口氣,鼻頭發酸,腳下如千百斤般沈。

鄭貴妃輕拍了下我的手背,柔聲道:“陛下叫我出來開解開解你,他知道你擔心他,說外頭更深露重,讓你略走走就回去就寢。”

我苦笑了聲:“對啊,他什麽都知道,可卻……”

鄭貴妃默然,嘆道:“國君死社稷,他素來先國而後己,難免會辜負了身邊人。”

我用手背將臉上的淚抹去,扭頭看著鄭貴妃,柔聲問:“姐姐,你恨他麽?”

“作為女人,我心裏難免對他有所抱怨。”

鄭貴妃眼裏似有淚光,沖我莞爾,挑眉一笑:“可他的胸襟和膽魄我卻是很敬服的,當年若不是他的信重決定,我不會有機會走出宮門、走出長安,去廣袤的天下看看,更不會立下那點微薄功勞,他吧,有時候疑心病犯了的確讓人恨,可我也做過不少錯事,若換做先帝,早都賜我毒酒了,可見,他是個好人哪。”

我和鄭貴妃再次沈默不語,一起往前走。

走著走著,我倆忽然笑出聲,岔開這個話頭,聊起了旁的。

就在此時,我發現前頭人影綽綽,隱約能聽見爭吵聲。

走近後發現,竟是蘿茵和袁敏行等人。

蘿茵相當狼狽,發髻歪在一邊,有一部分長發淩亂地散在背後,臉上的妝早已被淚沖散,身上的紗衣撕裂了好幾條,露出蓮藕般的玉臂。

此時,蘿茵哭得好不淒慘,跪在袁敏行腳邊,雙手抓住袁敏行的袖子,淒聲哀求:“駙馬,我求求你了,你深得陛下和皇後娘娘的寵愛,你同他們求求情,要不再找一下五弟,讓我把娘帶走吧,她瘋成這個樣,若沒有人照顧,不知道怎麽活下去。”

袁敏行一把將袖子抽走,他憤憤地瞪著蘿茵,再也沒忍住,揚手打了妻子一耳光,喝道:“什麽駙馬!你竟還當自己是公主?”

袁敏行氣得渾身發顫,手指著蘿茵的臉,斥罵:“你還敢替那賤婦求情?我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麽孽,怎地就遇上了你這克星,前腳和梅鑒容私通,後腳又要去色.誘年歲都能當你爺爺的將領,你究竟有沒有羞恥心!我被人嘲笑罷了,可你和你哥害得我爹都擡不起頭,他是堂堂首輔啊,如今卻被弄得要辭官。”

蘿茵癱跪在地,痛苦地哭:“對不住,我知道自己糊塗,我錯了。”

“早知今日,你何必當初!”

袁敏行用帕子擦了下臉上的殘淚,瞪著蘿茵,冷聲問:“我現在家去,你走不走?”

“可是”

蘿茵不敢看丈夫,怯懦道:“我娘她……”

袁敏行重重地冷哼了聲,沒理會蘿茵,帶著侍從揚長而去。

“駙馬,敏行、敏行……”

蘿茵絕望地望著漸行漸遠的丈夫,雙拳砸地,哇地一聲大哭。

我無奈地搖搖頭,或許這丫頭現在才真正地長大了吧,不過,以後的代價會慢慢找上她。

正在此時,我看見從禦花園拐角處走來數個衛軍,為首的那個年輕人白凈俊朗,正是趙童明,他三步並作兩步跑到蘿茵跟前,雙手攙扶住女人,柔聲問:“怎麽了公主?為何哭得如此傷心?”

蘿茵悲痛難抑,抓住趙童明的胳膊,哭得喘不上氣:“都不要我了,他們都不要我了,我還不如死了。”

趙童明輕撫著蘿茵的背,柔聲勸:“螻蟻尚且偷生,您莫要再說這樣的話,再說駙馬不關心你,有的是人關心你。”

……

瞧見此,我和鄭貴妃互望了眼,默契一笑。

我倆走下臺階,轉過游廊,跨出葫蘆形拱門。

也就在這時,長街上痛哭的蘿茵發現了我們,連爬帶滾地跑過來,跪在我和鄭貴妃的腳邊,悲痛地哀求:“皇後娘娘,貴妃娘娘,求求你們了,讓我再見一眼娘親吧。陛下厭恨我,以後不讓我進宮,我這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到娘,求求你們了……她再壞,可也是我娘,這世上我只有一個娘啊。”

“快起來,孩子。”

我忙讓婢女們過來攙扶起蘿茵,見她如此,我心裏也不太好受,思慮再三,蘿茵雖可恨糊塗,但那份孝順確確實實讓人動容,且素卿經過這事後,想必也活不了多久,讓她們母女再見一面,也算給李昭和腹中孩兒積個德。

“你娘看見你這樣,肯定擔憂。”

我用帕子擦著蘿茵臉上的胭脂和眼淚,柔聲道:“去換身衣裳,把頭發也梳一梳。”

“多謝娘娘,多謝娘娘。”

蘿茵跪下連連給我磕頭。

我嘆了口氣,轉而看向趙童明,笑著問:“如此深夜,你怎麽還在宮裏?”

趙童明跪下給我和貴妃磕了個頭,抱拳笑道:“回娘娘的話,草民奉瑞王殿下之命,帶人查尋皇宮密道,看有沒有殘餘的亂黨躲避,再則密道已然大白於天下,未避免以後生亂,王爺讓草民連夜丈量,不日就將密道填堵封死。”

我點點頭,兒子考慮得在理。

“對了。”

我扶了下髻邊簪著的芍藥花,讓趙童明平身,笑道:“你出走多年,也該回家看看你長姐燕嬌,你母親也很想你。”

趙童明起身,含淚恭敬道:“草民多謝娘娘這些年照拂家人,來世結草銜環也難報萬一,只是如今王爺的差事要緊……”

“你自便罷。”

我笑了笑,沒再說什麽,同貴妃帶著蘿茵朝冷宮走去。

那日老陳感慨了句,說這趙童明和年輕時候的梅濂很像,當時我不以為然,如今看看,真挺像。

……

我們一行人坐著步輦,穿過大半個皇宮,總算到了冷宮。

這會兒天將亮未亮,離得老遠,我就聽見冷宮傳來陣喧嘩吵鬧之聲,蘿茵心急,還未等步輦落下就往下跳,哪知摔了一跤,手都被尖銳的石子兒擦破,她也顧不上喊疼,嘴裏念叨著娘,直往前跑,誰知跑到冷宮門口登時頓足,嚇得尖叫了聲,連聲喊快下來。

我和鄭貴妃互望一眼,心道不好。

疾步匆匆趕了前去,發現果然有異,此時張素卿正站在房頂手舞足蹈,地上疊放了許多桌椅,看來她是自己爬上去的,底下的宮女和嬤嬤恨得高聲喊:

“要找死就去別處,你兒子的案子還沒了結呢,過兩日就輪到你受審了。”

有兩個膽兒大的太監著了木梯,要上去把她弄下來,哪知被張素卿推開。

張素卿赤著足,哈哈大笑,踮起腳尖要摘星星,懷裏抱著個枕頭,哼著哄孩子入睡的小調,忽然,她仿佛察覺到有人來了,終於停下瘋癲,轉身朝我這邊看來,癡癡地盯著我的臉看了許久,忽然揮動著胳膊,興奮地朝我喊:

“你是妍兒,我認出你了,哥哥替我抄書去了,咱們倆能去逛花燈啦。”

蘿茵跪在院子裏,抱拳嘶聲力竭地央告:“娘,娘你別這樣,求求你下來好不好。”

素卿仿佛聽見了什麽,低頭朝底下看去,當瞧見了蘿茵,她怔住了,好似清醒了,嘴裏喃喃念叨著茵茵,丟開懷裏的枕頭,手伸向蘿茵,哪知被一塊破瓦絆倒,沒站穩,從房頂滾落下來,咚地一聲巨響掉到地上,後腦勺著地,人大口喘著粗氣,艱難地扭頭看蘿茵,看著看著忽然落淚,掙紮了幾下就不動了……

也就在這時,在我身側侍奉的婢女手裏的宮燈驀地燃燒著了,火焰簇簇冒氣,沒多久就將那層紗給燒盡。

我猛地就記起之前做的那個夢。

小時候張達齊給我和素卿分別送了兩盞花燈,我的是西子浣沙,素卿的是嫦娥奔月。我自然恨這個當年害我萬劫不覆的女人,二十多年過去了,可當看到她、她的子女還有張氏這個結局,我也是唏噓不已。

素卿啊,你當年奮不顧身奔向了月亮,但你可知,那裏面還有個廣寒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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