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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長安公子 朱九齡可比他重要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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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洗洗涮涮到大半夜, 累到腰直不起來,這才回屋去休息。

因雲雀睡得沈,我簡單擦洗了下, 就躺床上。

原本我以為, 累到了極致,閉眼就能睡。

並不是這樣, 我反而越發清醒,滿腦子都是睦兒, 他真的是個特別乖的寶寶, 不折磨大人的, 餵了奶, 幾乎能睡一晚上,而且能認得我, 看見我的時候,會笑,高興得呀呀亂叫。

我真希望, 他會說話的時候,第一聲能叫娘。

想著想著, 我又掉淚了。

我心裏罵了幾句自己, 摸黑, 從包袱裏找到兒子的小肚兜, 蓋在臉上, 聞著他的奶香味, 心緒漸漸平穩, 也終於有了睡意,可還沒來得及做夢,就察覺到雲雀在起床, 而酒樓的夥計們也起來收拾,隱約間,我聽見李少洪亮幽默的聲音,似乎在問我的心腹護衛阿良:

---“麗夫人起來沒?”

---“沒呢,昨晚夫人留在後廚裏擦洗,直忙了一晚上呢。”

……

我沒了困勁兒,扶著稍有些發暈的額頭起來,洗漱後,仔仔細細地往全身塗上了幾種不同功效的潤膚香膏,即便住在了酒樓,我也要堅持不懈地保養自己。

今兒天熱,我穿了身淺藍色紗衣,上頭用銀線繡了仙鶴,梳了精致的發髻,只插了支白玉簪,並讓雲雀在院子裏剪了支海棠花,戴在發上,如今不帶孩子了,我也放心地用上了香包,化了桃花妝,總之把自己捯飭得又香又美。

戴上面紗後,我和雲雀出了門。

果然,李少帶著酒樓的管事、夥計、大廚還有妓.女門等在外頭,他手裏提著個大食盒,也是收拾得極風流精神,看見了我,忙笑著打招呼,往起拎了下食盒,眉一挑:

“早啊夫人,睡得可習慣?在下準備了些吃食,其中範家的蟹黃湯包,那可真是一絕,原本是中午開賣的,昨晚在下將他家大廚請到了家裏,今兒天不亮,就催他起來做,夫人快趁熱嘗嘗。”

我微笑著屈膝:“呦,李哥真是有心了。”

說話間,我同李少、雲雀等人一齊行到酒樓的大廳,準備用早點。

東家坐一桌,其餘的夥計們另坐另吃。

李少親自將帶來的湯包、粥還有小菜端上桌,貼心地問我要不要往粥裏加糖……我忙說不用了,輕掀開面紗一角,吃了口粥,果然又香又甜,暖胃得很。

正在我和李少聊上午試菜一事的時候,酒樓大門忽然傳來咚咚敲門聲,聽著特別粗魯,所有人面面相覷,不知來人是誰。莫管事整了整衣襟,上前去開門。

剛打開,就從外頭沖來個二十出頭的大小夥子,個頭甚高,皮膚微黑,穿著武夫勁裝,不俊不醜,袖子高高挽起,露出強有力的兩條胳膊,雙目透著兇光,一看就是個硬茬。

我以為是挑事的,誰知這小夥子虎著臉,四下環視了圈,目光落在我身上,面上一喜,揮揮手,立馬從外頭魚貫進入五六個衣著一模一樣的下人,這些人左右手各拎了只大食盒,首先沖我躬身行禮,然後將食盒裏的吃食依次擺在桌上,足足擺滿了三只桌子。

不用問,肯定是李昭的手筆。

那個領頭的小夥子笑著走上前來,抱拳沖我行禮,朗聲笑道:“小人名喚阿魏,我家主子是長安公子,當日他路過酒樓,不經意間看到了夫人,一見傾心,想著夫人剛起來,還沒用早飯,便打發小人給您送來,有雪菜肉包、雞油茄包、豬骨湯包、羊肉蔥包、雞湯餛飩、南瓜小米粥、魚片滑粥、銀絲面……”

“行了行了。”

我打斷那個叫阿魏的話,厭煩道:“我就是開酒樓的,什麽吃食沒有,用不著你家什麽長安公子獻這個殷勤,都拿走罷。”

“夫人若是不用,小人回去沒法交代,難免要挨一頓板子。”

阿魏笑呵呵地朝我走來,故意將我面前的蟹黃湯包和米粥推開,從懷裏掏出封信,恭恭敬敬地遞給我,甚至手還放在臉邊,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道:“我家長安公子給您的信,裏面有小木頭的話。”

小木頭?

我一楞,立馬反應過來,是我的睦兒!

我一把奪過那封信,拆開就看,映入眼簾的果然是李昭熟悉而漂亮的行楷。

“妍兒,你還要同朕賭氣到什麽時候。

朕知道,因為兒子的事,你恨透了朕,可若不把兒子抱回宮,他一輩子是個私生子。

朕看著你們母子那樣形影不離,實在不忍,又不好跟你開口,於是……”

後面還有三頁,我不想再往下看,將信折起來,重新裝進信封,遞給阿魏,淡漠道:“就說我看了,你回去也能交差。”

“可您沒看完哪。”

阿魏不依不饒地糾纏,單膝下跪,目光灼灼地看著我:“求夫人看信,否則公子定將小人的腿打折了,今兒過來送飯的人,回去後全都得受刑。”

“拿旁人逼我是吧,你家公子真是出息了。”

我白了眼阿魏,讓雲雀在櫃臺幫我取了支筆,重新取出那封信,並未看,在每頁大大地寫了“已閱”二字,然後折好,扔在地上,埋頭吃粥,兩眼盯著面前的小菜,淡漠道:

“行了,回去交差吧,告訴他,沒事別來打攪,有事最好也別來。”

阿魏沒想到我來這手,趕忙撿起信,給我行了個禮,帶著下人離去了。

等人走後,李少賤兮兮地湊到我跟前,斜眼瞅了下桌上的蟹黃包,嘿然笑道:“那位長安公子待夫人可真是情深義重啊,好大的手筆,估摸著昨晚聽見您想吃包子,喏,大清早準備了幾大桌子。”

“我不愛吃包子。”

我笑笑,用帕子擦了下唇,起身,手拍了下李少的肩,環顧了圈眾人,笑道:“諸位盡情用飯,半個時辰後,咱們開始點名、試吃火鍋。”

說罷這話,我轉身就走。

我並沒有回屋,而是拿著流水賬冊,帶著雲雀和護衛阿良下了趟冰窖,阿良一邊啃著包子,一邊問我:“豬骨湯包當真美味,夫人不吃麽?”

雲雀用手肘捅了下阿良的肚子,嗔罵:“這麽多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記住,咱們是夫人的人,不是那什麽公子的。”

我搖頭笑笑,沒理會這兩個人吵嘴。

冰窖裏冷,我連連用手搓著胳膊,對著賬本核對存儲的肉食等物,核查清後,又去酒窖裏查了遍酒,估摸著差不多半個時辰了,這才去大堂。

所有人都齊了,我按照名冊,點了下名,酒樓共有五個廚子,十個跑堂兼雜役、常駐三個彈唱妓.女,日常賣藝的還有十幾個,說是等開張後立馬過來,再加上莫管事,上上下下共二十餘人。

這些人都是李少原先酒樓的舊人,手腳幹凈,口風嚴謹,能信得過。

我也沒什麽好說的,就三條,不許小偷小摸、不許打架生事、不許生出異心,新店開張,每月月錢提高兩成,酒是大宗盈利生意,每個人都能向貴客往出推,推得越多,提成越多,每個月賣出最多的前三位,多發一份月錢。

馬上開張,天長日久地與這些人接觸,我這個二東家也不能太小氣,讓雲雀給每人發了二錢銀子,當見面禮,眾人歡天喜地,皆給我打千作揖,說絕不辜負麗夫人的厚望,一定將咱們酒樓經營成長安最紅火的酒樓。

這般忙亂完後,李少請的試吃客人也陸續來了。

他面子廣,找了不同身份的人,有侯門公府的貴少、街面上混的惡霸、幫閑、還有些舊日在宮裏禦膳房待過的老太監。

食客們由李少作陪,我則拿著紙筆,記錄試吃過程中的問題。

其實反響真不錯,一開始他們還覺得怪,後面越吃越上癮,滿頭大汗,再喝一杯冰鎮的小酒,打個大大的嗝兒,人生足矣。他們甚至還和我、大廚、李少討論,除了羊肉,還可以做成燉排骨鍋。

而關於菜品,他們也給了非常中肯的意見,覺得素菜還是少了,可以再多添幾道,湯底太辣,是不是可以分成幾個檔,供食客選擇,甚至問我,豆腐可不可以煮進去。

我聽了這話,立馬讓人去後廚切了些,老的嫩的都有,效果出奇的好,嫩豆腐煮進去,簡直滑不溜口,入口即化。

總的來說,他們對火鍋還是抱有很高的評價,一是湯底滋補又好喝,二是吃法新奇,可蘸芝麻醬和香油蒜泥,便是原湯,也好吃,他們一致認為,我們的火鍋肯定會風靡長安。

這個評價讓我高興得要命,簡直比吃了蜜還甜。

李少也高興,甚至親自動手拾掇吃剩的鍋子,誰知手被燙到,直齜牙咧嘴。

我靈機一動,抓住李少的手瞧了又瞧,把這男人臊的臉通紅,不知該抽回手,還是繼續讓我抓著。

我皺眉問他:咱們是不是可以將鍋改良一下,多添個能烤肉的地方,一邊涮菜,一邊烤五花肉,也多了個賺銀子的契機。

李少悻悻地抽回手,揉著自己被燙紅的手背,“不滿”道:原來夫人將李某的手看成了豬肉,不過這主意不錯,夏夜裏一邊吃著酒,一邊烤著肉,美哉美哉。應該可以做一下。

我倆又商量下細節,把大廚叫過來,問了下他們對這種鍋有沒有想法,有的話,咱們畫出來,盡快找人先做出一個,試試效果。

……

上午的試吃很快結束,我不想停下來,和夥計們一起拾掇洗刷。

雲雀心疼我,讓我回屋去歇會兒,我笑笑,接著做,誰知起身的時候,實在太暈,腳一軟,差點就跌倒。

這丫頭惱了,什麽也不顧,一把抓住我的腕子,將我強扯進屋,按在床上,逼著我休息。

沒辦法,我只有閉上眼,佯裝去睡。

大抵真的是累了吧,沒一會兒,竟給睡著了。

夢裏亂糟糟的,一會兒夢見和李昭朝夕相處,誰知冷不丁他就變了臉,把睦兒抱走了,我怎麽都追不上;一會兒夢見酒樓開張了,後廚的菜品供應不上,酒窖也空了,有身份的食客氣得拍桌子,竟把我活生生給急醒了。

醒後,胸口仍悶悶的,扭頭一看,天色已暮,夕陽昏黃的光打在紗窗,在地上投出個淺淺的光影,原來,睡了這麽久。

我手肘撐著床起來,只感覺渾身都疼,天熱,後脊背生了層熱汗,便吩咐雲雀,去打盆水來,我擦洗擦洗。

梳洗換衣過後,我出了屋子,發現李少坐在外頭,正打著瞌睡,他看見我,立馬站起,兩臂張開,伸了個懶腰,歪頭笑道:

“夫人醒了啊,要不要吃點東西,我讓廚子做些消暑的冰酪。”

“你一直守著?”

我扶了下發髻,笑著問。

“您如今是菩薩,在下可是得誠心誠意地供著,千萬不敢讓您出半點事,否則一家老小都不夠賠的。”

李少笑吟吟地說著“實話”,他倒了杯冰鎮酸梅湯,走過來,剛準備遞給我,眉一挑,笑著問:“這玩意兒冰,夫人身子嬌貴,敢喝麽?”

我接過,喝了口,搖著小香扇,笑著問:“下午怎樣了?”

“在下暗中讓人出去宣揚了,這不,下午陸續有人過來打聽,問啥時候開張。”

李少端著紫砂壺,吸溜著壺嘴兒,笑道:“那個烤肉涮菜鍋子,我也讓人畫好圖,拿去給銅匠瞧,估摸著兩三天就能做好。”

我沖李少豎起大拇指,連連點頭。

我就喜歡和李少、陳硯松這樣的生意人打交道,他們精明、狠辣,但不可否認,做事精準狠快,相處起來非常輕松,能學到很多東西,譬如今兒,李少就教我怎麽管理酒樓,怎麽記賬,還有怎麽和舊日的老顧客維持好關系。

做事做生意做人道理其實一樣,都得經營。

我不太敢喝冰的,將酸梅湯遞給護衛,笑著問李少:“李大哥昨晚不是說了個書畫大家朱九齡麽,咱什麽時候請呢。”

“夫人不說,我倒忘了。”

李少嘩啦一聲打開折扇,給我扇風,笑道:“下午您睡著,在下派人出去打聽了番,朱九齡那廝最近一個月都在教坊司呆著。”

“教坊司?”

我微微皺眉。

我知道那地兒,在離這裏不遠的長生街,是有名的煙花巷,林立著各種酒樓、妓館,其中教坊司也在,裏面的女子多是犯官家眷,不論容貌還是才學,都勝過普通煙花女子,故而花費也高,豪貴公子一擲千金的事時常發生。

普通賣入青樓的女子,尚有贖身的機會,而教坊司的女人很難,一直被踐踏到老死……

“他在那兒做什麽?”

我輕聲問,暗罵,也是個不知自愛的臭男人。

“觀察美人唄。”

李少喝了口茶,笑道:“這廝的仕女圖堪稱一絕,先帝讚不絕口,據說龍棺裏陪葬了好幾幅呢。”

“這麽厲害?”

我轉動著小香扇,皺眉。

“那是。”

李少笑道:“此人今年四十多了吧,據說早年跟家人鬧翻了,出走後流浪天涯,四處拜師學藝,三十有所成,後定居長安,先帝在時,曾為宮中畫師,好像因為脾氣古怪,得罪了先帝,被趕出了皇宮。他的字真是極好的,狂草飄逸靈動,行書氣勢磅礴,傳世的極少,我家前幾年高價收了兩幅。”

說這話的時候,李少輕搖著紙扇,倒少了幾分市儈,多了些許書生儒氣,對我笑道:“其實朱九齡還是畫最好,這不,去年他正巧在江州,幫尚書袁大人畫了幾幅帝王像,懸掛城墻,逼退了逆王,一時間也是名聲大噪,身價翻了好幾倍,而今他的一幅畫,已經飆升到這個數。”

李少將折扇合住,夾在腋下,搖了搖左手。

“五百兩?”

我試探著問。

“五千啊妹妹。”

李少想要用折扇打一下我的頭,立馬察覺到不妥,於是敲了下自己的額頭,笑著嘆道:“若是能收他一張仕女圖,埋在棺材裏,此生也能無憾了,哎,說起也是讓人唏噓,這麽才華橫溢的人,居然沒成親,無兒無女,也未收過徒,沒個人繼承衣缽,可惜可惜。我同教坊司的宋鴇母相熟,下午時倒是問過她,過幾日能不能請朱九齡到咱們酒樓吃個飯,宋鴇母嚇得連連擺手,說朱大爺最近不曉得受啥刺激了,喝了酒就發瘋,摔桌子砸盤子,還要端著燭臺燒教坊司,只因他這把名聲,大家也都讓著,不敢得罪,由他發瘋。宋鴇母勸咱們死了這條心,你怎麽想的?”

“那更得請了!”

我幾乎脫口而出。

記得先前鯤兒在家裏住著時,李昭時常稱讚,說我侄兒在書畫上頗有天分,一開始我還想著請這位朱九齡來酒樓,撐個場面,如今聽李少這麽一說,我覺得,我得交下這個朋友,請他在書法上指點我侄兒一二,這機會難得,我得抓住了。

“走,咱這就去教坊司!”

我側身,做出請的動作。

“不太好吧。”

李少沖我擠眉弄眼,暗示我:“長安公子仿佛……會不高興吧。”

“甭理他。”

我催促著李少:“現在朱九齡比他可重要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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