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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用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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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鈺帶著趙孟白走出灑金巷, 迎面碰上了聞訊而來的劉立恒、劉吉劉昌兄弟二人,以及灰頭土面臉色比百姓好不到哪去的張昭和褚滸。

“臣張昭、褚滸給皇上請安!” 幾人拐到僻靜地界,見君臣之禮。

二人顯然是不曾想見聖躬親赴河陽, 再看他臉色不虞, 便知趙孟白已將此地諸情交代清楚。

“張昭!你來此近一月,府衙情形為何不報與朕?” 河陽饑荒是天災,可任災情發酵至今卻是人禍。

天災不過一時之難,祁鈺更在意的是一府太守難局其位,官場腐敗營私。

“皇上…” 張昭耷拉著臉,來河陽不過月餘, 卻仿佛蒼老了十數歲,為難道:“非臣不報,而是…此間牽涉之人甚廣, 臣有心亦無力啊!”

他不過工部主事, 不在其位而難謀其職, 根本插手不進河陽府衙的人事調動。姑且不論官場上的蠅營狗茍,就連興修水利這樁本事施利百年的工事, 都因動了地方盤根錯節的利益鏈條而屢屢受挫。

何況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這河陽城裏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京中人的耳目。

“皇上此來…可帶了兵?” 張昭側身悄聲問道。

祁鈺心間一凜,天子率兵可不是小事…張昭顯然不會平白無故有此一問。府衙之中的師爺不過跳梁小醜,這河陽城中顯然另有旁人興風作浪。

“劉立恒、程立、趙孟白、劉吉, 你四人隨朕走,張昭、褚滸、劉昌你三人將災民皆聚集到府衙門前。”

兵?這個時候,民憤便是最好的兵刃。

河陽離京畿大營不過一日馬力,他倒要看看, 是何方神聖敢在天子面前亮劍!

“孟白, 百草堂掌櫃是何人?” 祁鈺並未上馬, 而是與趙孟白並肩通行。

來時路上他便註意到了這間藥堂,在一眾門戶緊閉的鋪面裏,其人來人往尤為顯眼。

“皇…五爺,”趙孟白也學著程立幾人改口,莫名其妙被身後的劉吉踩了下後腳跟,彎腰又將鞋提上,耿直回話道:“這間藥鋪是五年前…”

“這…這城中的藥鋪多是鎮海銀莊股下的,藥價頗高。” 劉吉忽然開口,擠開了趙孟白與皇上道。

“父親好做善事,便為百姓開了這間百草堂,其中的郎中是草民之故友。”

“故友?” 劉吉這一番欲蓋彌彰自然沒能逃過祁鈺的眼睛,思忖著…莞爾:“既是如此為百姓謀福祉之人,你等隨吾一見。”

“五爺,藥鋪人來人往,恐您沾染了病氣。” 劉吉雖然面不改色,可這動作就差直接動手將皇上擋在門外。

祁鈺反手扯過劉吉的後脖領,直接將人推進了藥鋪,自己則帶著眾人由門扉遮掩著站在門外聽著裏面的動靜。

劉吉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自然拗不過常年挽弓習武的皇上,被推進藥鋪還在門檻上絆了個趔趄。

“誒!西策先生!” 藥鋪的小夥計顯然與劉吉相熟得很,直呼其表字,說話間便從櫃臺下面的暗門鉆出來,向後走去。

顯然是忽視了劉吉一番橫眉毛立眼睛,連連搖頭的暗示,向後便走邊喊:“掌櫃的!西策先生來了!”

劉吉心中叫苦不疊,暗罵這夥計是個沒眼色的楞頭青,急得直跺腳就聽裏間穿出一人明朗的招呼聲…

“西策兄!我正要去府上找…” 那人顯然與劉吉交情頗深,手裏抱著厚厚的一疊賬本出來,擡眼卻看見劉吉身後站著的人…錯愕著支支吾吾:“皇…皇…皇公子。”

“黃家主…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祁鈺倚在門邊好整以暇看著眼前滿腦袋官司的二人。

京中傳聞已打道回府東行原邑老家的黃家家主——黃白,此時一改往日面目,臉上沾著兩撇上翹的大胡子,粗眉褐膚蓋住本來面貌。

黃白本就不常於眾人跟前露面,此時又簡單做一番容貌變化,在河陽府深居簡出自然無人識得。

可祁鈺…不過數日前才剛剛召見過他,心中又原本便有猜疑,自然一眼便識破其本來面貌。

他早前觀黃白種種行為,心中便有不解,門閥、庶族黃家兩頭示好,日後便是兩頭不討好,黃家豈會如此短視。

而後,對於承平票號如何建立運作,明丹姝只是寥寥帶過。老師在朝時雖官居高位,可其俸祿資產斷難承擔運作票號之巨量資金流出,身後定有人暗中支持。

另外,方才趙孟白所言百草堂是五年前入戶河陽的,剛好與明家滿門抄斬同一年。

如此種種,不難猜其幕後何人。

“五爺…”

“不必解釋。” 祁鈺拍了拍黃白的肩膀,囑咐他留意防範天災之後或逢大疫,便轉身走了出去。

老師布下好大一局棋,以江山為盤,京畿、原邑、江南、邊境、西北為棋子,留下草蛇灰線供他按圖索驥。

只是…原本以為自己是老師選定的執棋之人,如今看來,另有其人啊!

宮中,梁濟焦頭爛額應付了早朝時的群臣質問,回到承明宮後殿回稟:“瑜主子,消息都放出去了。”

壽康宮閉門謝客,太後只作壁上觀。朝野上下眾說紛紜,對皇上抱恙的說法將信將疑。

一切真如皇上所料,瑜主子有得是本事攪亂京中這池子渾水。

“梁濟,皇上可有消息送回來?” 明丹姝在承明宮這幾日,從未動過禦書房裏的手書奏章,只在閑時翻看內宮官員的籍貫生平打發時間。

此時卻在禦案上鋪開一張尺餘長生宣,素手持麝毫,緩緩落筆。

“回瑜主子,尚無。”

“皇上何時回京?”

“回瑜主子,河陽距京城跑馬一晝夜即可達,想來左不過這數日。”

“數日?” 鐵畫銀鉤,力透紙背。

寫罷,信手將筆扔到硯臺邊上,驚亂黑池,墨跡四濺。

明丹姝不痛不癢睨了梁濟一眼,不在意群青色的袖口濺了墨汙,起身向門口走去。

“瑜主子且留步!”

“皇上既病著,好好養著就是。” 她步履未停,眉眼之間若有似無地沾染了些許怒意。

“本宮若是還留在這,反到令人起疑。”

“這…” 見人要走,梁濟也不便硬攔。

“別忘了讓趙松茂日日來承明宮替皇上請脈。”

“瑜主子…” 聞她突然提起趙松茂,梁濟不知哪裏出了岔子,心下打鼓。

“趙太醫已經告老還鄉,如今掌管皇上脈案的是孫景孫太醫…”

“是嗎?” 明丹姝輕哼一聲,挑眉問道:“趙松茂家往何處?”

“家…家在江陽。”

梁濟看著她頭也不回地走出承明宮離開,連忙回身走向桌邊看其手書字跡,雪白的宣紙被她扔下的筆鋒染烏了好大一塊。

喃喃讀作:“贈君一法決狐疑,不用鉆龜與祝蓍。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須待七年期。”

瑜主子忽然生了怒意,到底是哪裏出了岔子…

明丹姝下令散了身後跟著送她回宮的侍從們,兀自進了景運門往太醫院去。

周琴的事她一直記掛在心上,這些日子在禦書房看過了自永光十五年,鄭國公府起事前一年起,宮中女醫的往來調度。

女醫與宮女不同,屬於太醫院的五品編制,朝上職暮出宮,可自行婚嫁。

其中一人,自永光十五年臘月二十,先恭懷皇後自盡前一天出宮後,便再未上職太醫院。

此女官名為趙榆霜,出自江陽,與趙松茂同姓同籍。永光二年入京,嫁與大理寺衙役孫氏。

周琴說過,她母親十九年前在宮中任醫女…若正是趙榆霜…

那她與太後親生的七皇子夭折,或者說…先恭懷皇後與七皇子夭折有何關聯?

當日,黃卉看似偶然地將剛入宮的周琴與她安排在一間寢室,周琴不經意撞破了蘇韻巧欲下毒害她,又主動拋出橄欖枝與她共同策劃蘭林宮起火走出教坊司…

樁樁件件,她與周琴像是誤打誤撞走在了一起,可若不是呢?

非她敏感多思,而是周琴身上的巧合實在太多了些。

“奴婢給瑜昭容娘娘請安。” 不知不覺便走到了太醫院,太醫院女醫掌使上前問安。

“起吧。” 明丹姝這是初次到太醫院來,三進三出的宮苑,主殿用為太醫會診開方備案,東西兩側殿分別用作安放藥材與煎方。

醫女所在後院,與前殿隔開,自城一處幽靜院落。

“本宮來挑幾個得力的醫女,到景福宮侍候藥浴。”

“此等小事,娘娘吩咐一聲就是,何需親自來此。” 掌使很是殷切客氣。

她們身為女醫,差事本就十分有限,俸祿又低,全指著各宮娘娘的打賞撈些油水。

“侍候皇後娘娘的是哪位女醫?” 明丹姝由她領著到後殿,漫不經心問道。

“回瑜昭容,皇後娘娘的長樂宮並未設女醫,一應皆由孫太醫主理處置。”

“孫景?” 這倒是出乎明丹姝的意料,但凡有些品級的妃嬪,都會在太醫院裏布置個得力的人手。

皇後只用孫景…唯一種可能,便是認定了他是極其親信可靠之人。

可昨日,梁濟召孫景入承明宮,亦說明其首皇上信任…這倒是有趣兒了。

孫景…孫…電光火石間,明丹姝忽然想到,趙榆霜所嫁大理寺衙役,亦是孫姓!

作者有話說:

晚上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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