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在皇帝面前滔滔不絕地介紹他在小商品市場裏淘來的各色物件，直到虞嫣喊吃飯，才終於停下來。

用膳的時候，皇帝望了望客廳的座鐘，忽而向虞嫣問起今天的陽歷日期。

虞嫣回答之後，皇帝對蔡瑜道：“朕記得，那‘與國寶同行’年後覆播之日，正是今天？”

聽得這話，虞嫣倏而一楞。

蔡瑜露出笑意，頷首：“正是。”

他說著，拿起了邊上的遙控器，不等虞嫣阻止，他已經熟練地調了頻道。

節目還沒開始，正在播放廣告，下方則出現了“與國寶同行”稍後播出的提醒。

王熙看著，對蔡瑜道：“太醫先前說，陛下在醫院裏十分喜歡的那什麽國寶的節目，就是這個？”

“正是。”蔡瑜道，“陛下看過一回，覺得甚好，可惜並非日日都有。他特地問過了護士，知曉年後新播是今日，便讓在下記著。說來慚愧，在下記性遲鈍，倒不如陛下好……”

虞嫣聽著他們說話，神色不定。

滕蕙卻似乎想起了什麽，對虞嫣道：“與國寶同行？你年前拍的那節目，不就是這個名字？”

眾人聞言，皆露出訝色，紛紛看向虞嫣。

“哦？”皇帝道，“如此說來，今日這電視之中，可見到女史？”

虞嫣訕訕。

正說話間，音樂響起，節目開始。沒多久，眾人就看到了虞嫣出現在了屏幕上。

她穿著現代裝，行走在一片遺址之中。

那畫面，無論人物和風景都拍攝得十分精美，王熙看著，忍不住稱讚：“女史這兩相，一看便非同尋常。”

話音才落，攝像機鏡頭已然轉向一尊巨大的天祿獸石雕上。

“……齊武帝蕭頤，離世之後，就長眠在這安陵之中。”靜謐從容的古琴聲中，虞嫣仰望著石雕，畫外音娓娓道來，“它只存在了不到三十年，卻給我們留下了南朝最為精美的石雕藝術，在它們的身後，又藏著多少故事呢？”

聽到“蕭頤”兩個字的時候，包括王熙在內，眾人的目光倏而頓住，未幾，又紛紛轉向虞嫣。

虞嫣只覺自己的臉上已然有些掛不住。

這個節目，她當初接下的時候，除了服從公司的安排，當然也有自己的私心在。畢竟這個內容和蕭寰有關系，虞嫣覺得，天底下沒有人比她更有資格參演。

年前，她在外地和本市之間忙碌了一個星期，就是為了拍攝這個。

其實，她沒有打算讓皇帝他們看到這個，畢竟這個時代的南齊，用蕭寰的話來說就是個不爭氣的弱雞，恐怕皇帝看到也不會多開心。

不料，滕蕙這個粗神經的，居然把開播時間記得清清楚楚，還不等她阻止就把臺調到了。

“南齊。”皇帝的神色饒有興味，“朕記得，就是我朝在這邊的名字。”

“正是。”虞嫣連忙解釋道，“這其實是一個教育節目，也就講講藝術什麽的，頗是枯燥。別的頻道播的劇比這個好看多了，陛下不如接著昨晚看的那鈕祜祿傳……”

“不必。”皇帝搖頭，只看著電視，一邊吃著粥一邊道，“留在此處便是。”

虞嫣只得放下遙控器。

沒多久，畫面一轉，虞嫣出現在舞臺上，身上的衣裳也換成了覆原團隊制作的南朝服飾。

如劇本上一樣，虞嫣在裏面扮演名妓蘇小小，游走在一件又一件的南齊文物之中，與相關的歷史人物對話。

那些歷史人物裏面，就包括了開頭短片裏介紹過的齊武帝蕭頤。扮演蕭頤的演員，同樣穿著覆原的皇帝衣冠，身後的屏幕裏是那尊陵墓裏的天祿石獸。

虞嫣看著自己在屏幕裏那端莊大方、娓娓道來的模樣，絲毫沒有得意的感覺，只有尷尬。

二十多分鐘的節目裏，沒人說話，尤其是說到南齊被南梁所滅的時候。

滕蕙從前沒有了解過這邊的南齊歷史，看著演員們的訴說，顯示楞怔，而後，神色也愈發凝重。

虞嫣吃著飯，不敢擡頭，只覺腳趾頭尷尬得摳出了三室一廳。

這臺節目，南齊的篇幅只占一小部分，可等南齊結束之後，播了好一會廣告，客廳裏仍然安靜如雞。

“朕去過兩三次安陵，”最終，皇帝最先開口，緩緩道，“對這天祿也有幾分記性，確實宏偉。不想在這邊，天下更疊千年，它仍舊屹立。”

蔡瑜觀察著皇帝的神色，忙勸慰道：“武皇帝功蓋萬世，天祿為其守墓，自屹立不倒。聖上也知曉，這邊的大齊氣運衰微，乃遠不及陛下之治。”

王熙也連忙附和：“太醫所言甚是。陛下不是看過了子昭留在房中的史書？當早已知曉許多。”

皇帝沈吟，少頃，緩緩道：“若非那施氏，那邊的天下之中，亦無朕與眾卿。”說罷，他倏而看向虞嫣，“所謂造化，竟深遠如斯。”

這話聽上去，似是感嘆，自是自嘲。

王熙和蔡瑜雖然知道施氏是誰，卻不曾得知那日記裏的內容，只面面相覷。

虞嫣明白皇帝的意思，卻覺得那目光別有深意。

“所謂造化，也都是事在人為。”她想了想，斟酌著回答道，“這邊的歷史已經是定局，也已經與陛下那邊沒有關系，陛下不必多想。”

皇帝淡淡笑了笑，繼續看電視，沒有再多說。

整個節目，持續了一個多小時。

皇帝看完之後，飯也已經吃完了。蔡瑜和王熙先伺候他吃藥，而後，照例服侍他上樓洗漱歇息。

房間裏的地毯上，放著一只碩大的登山包。這是虞嫣新買的，專門用於收拾皇帝的行李，裏面已經塞上了兩套虞嫣為他新買的保暖家居服。

皇帝不慣日日洗澡，蔡瑜用桶盛出熱水來，給他泡腳。

王熙則收拾著醫院帶回來的各種藥品，一件一件地塞到登山包裏。

沒多久，皇帝說保溫杯裏的水太燙，讓蔡瑜下樓去給他盛些涼的來。蔡瑜應下，轉身離開。

皇帝坐在沙發上，看了看王熙，忽而道：“朕記得，你與子昭同齡，是麽？”

王熙忙答道：“正是。”

皇帝道：“待得那邊天下平定，長樂侯與大長公主定然又要操心你的婚事。朕一直想問你，可有意中之人？”

王熙沒想到皇帝會突然問起他這件事，楞了楞。

“臣唯長輩之命是從，不敢有私情。”他忙行禮道。

皇帝微笑。

“哦？”他不緊不慢道，“你這些日子，與滕女君日日相處，她去何處，你便去何處，可謂形影不離。對滕女君，你也全無心思？”

今天很忙，明早照例要請假……所有的欠債我這個月都會補齊的，大家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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