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夜飯，比虞嫣預期的好。雙方相處和樂，對於眾人身份的事，虞祥和陳怡也沒有特別提到，說話時，仍然像在醫院裏那樣，不卑不亢，話題也只有一些日常生活的瑣碎之事。

電視上，晚會進行得正熱鬧，王熙一邊吃著水果，一邊盯著電視上翩翩起舞的美女，目不轉睛。

而滕蕙正跟陳怡說著她在那邊做生意的趣事，說到有意思的地方眉飛色舞，陳怡都逗得合不攏嘴。

“這麽說，你為了進貨，還特地跑到新疆那邊去？”陳怡問她。

“自是要去。”滕蕙道，“珠寶乃稀缺之物，京城的胡商貨源，都被別人壟斷了，我這等才入行的，就算能找到些邊角餘料，價錢也不便宜。”

陳怡好奇道：“原來那邊的競爭也這麽激烈？壟斷這生意的，都是些什麽人？”

王熙正喝著茶，聽到這話，不由地咳嗽兩聲。

滕蕙看也不看他，笑了笑，道：“京城中的大商人多了去了，常年走西域的胡商，跟他們都是老主顧，價錢什麽的都早談妥了，自是不願給別人。”

陳怡點點頭，嘆口氣：“那邊可是高鐵飛機都沒有，你一個姑娘家要走那麽遠的路，比我們當年知青還辛苦。”

虞祥卻道：“年輕人，有想法有目標是好事，吃點苦算什麽。”說罷，他看著滕蕙，道，“你的生意做得怎麽樣了？”

“還算順利，”滕蕙道，“店鋪已經開了三處。”

虞祥有些驚訝，神色讚許：“那十分不錯。”

滕蕙得了這誇獎，面上有些得色，卻謙虛地答道：“不過小打小鬧罷了，叔叔過譽。”

王熙恍若未聞，繼續盯著電視，少頃，忽而道：“這女子，我兩日前似乎曾在電視上見她，與虞女史一同現身。”

虞嫣看去，只見那是一位新躥紅的小花，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正跟人合唱。

“對。”虞嫣道，“我們一起拍過廣告。”

王熙了然。

滕蕙也露出好奇的神色，道：“如此說來，阿嫣也會到這載歌載舞的地方去？”

“有時會去。”陳怡道，“這種晚會，以前嫣嫣也去過幾回，可辛苦了，年夜飯也不能回家吃。”

滕蕙道：“那為何今年不去？”

話才出口，王熙突然在下面輕輕踢了她一腳。

擡眼，只見王熙笑得溫文爾雅。

“當然不去最好。”他將一只桔子掰開，放在陳怡面前，“除夕乃全家團圓之日，若不能共膳，都風光也是不值。夫人，在下說得對麽？”

陳怡笑道：“對。以前嫣嫣去的時候我也這麽說，又累壓力又大，還不如在家裏好好過年。”

虞嫣聽著他們說話，心裏哂然。

其實今年，有還幾個電視臺都邀請虞嫣上臺，但虞嫣擔心自己說不定到時會去那邊，把心一橫，全都推了。

沒想到自己終究還是留在了這邊，到頭來跟去年一樣，眼巴巴地坐在電視機面前看別人風光。

見眾人目光都瞟過來，虞嫣隨即道：“我去洗點櫻桃。”

說罷，灰溜溜地走開。

溫水從水龍頭裏流出來，鮮紅的果子在籃子裏翻滾著，飽滿誘人。

虞嫣正洗著，忽然，一只手伸過來，從裏面拈起一只。

擡頭，卻見虞甯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

他站在虞嫣身旁，悠然地把果子放入口中：“後悔麽？”

虞嫣看他一眼：“後悔什麽？”

“你把那些上臺機會全推了的時候，安綺說她氣死了。”虞甯不緊不慢道，“現在看別人站在本來屬於你的舞臺上，心裏頭沒點想法？”

虞嫣撇撇嘴角。

“有又怎麽樣，”她說，“我自己選的。”

虞甯意味深長。

“蕭寰對你保證，時候絕對不會影響你的事業。現在看來，差不多是一句空話。”他說，“不是他做不到，是你做不到。”

虞嫣沈默片刻，點點頭：“確實。無論是他還是我，我們的生活都不可避免會受到影響。”

虞甯道：“如果我是我爸，恐怕會覺得很想不通。”

虞嫣訝然：“怎麽說？”

“你當初不肯走他安排的路，非要進演藝圈。而現在，你為了一個別的世界的人，不惜放棄自己選的路。”虞甯道，“換做是你，你能相通麽？”

“為什麽不能。”虞嫣不以為然，“人生又不是只有一條路。我當初進演藝圈，是覺得自己喜歡幹這個，也適合幹這個。現在我和蕭寰在一起，理由也跟從前一樣。人的生命就那麽幾十一百年，誰規定必須要在一條路上走到黑呢？”

虞甯還想說話，虞嫣無奈道：“哥，我們是不是每次談論起蕭寰，總要吵一吵？”

看著虞嫣的神色，虞甯深吸口氣，少頃，苦笑。

“我只是怕你會有一天消失不見。”他說。

虞嫣怔了怔，即刻道：“怎麽會？”

“不會麽？”虞甯意有所指地朝外面擡擡下巴，“現在連他父親都到我們家裏來了，你對我爸媽坦白他們來歷的時候，為的不就是這一天？”

虞嫣沒有否認，狡黠地笑了笑。

虞甯目光玩味：“接下來，你是不是還打算讓我們全家以後也到那邊去看看，走走親戚？”

虞嫣隨即道：“這我沒想過，那邊還在戰亂，你們人生地不熟過去不安全。”說著，她卻眨眨眼，“不過這也是暫時的，那邊其實挺有意思。你們要是想去，等以後……”

“得了。”虞甯嘆口氣，“那邊連手機都用不了，我們過去幹什麽。”

他說罷，註視著虞嫣：“該說的我都說了，反正我現在底線很低。你只要別一去不回，搞個什麽十年生死兩茫茫之類的，怎麽作都隨你。大不了你在一兩年內迅速過氣，撲得一窮二白媽不認，哭哭啼啼跑回家，我們也還是能養得起你……”

話沒說完，他的手臂上挨虞嫣錘了一下。

“你才撲得一窮二白媽不認，”她瞪著他，又好氣又好笑，“大過年的，能不能盼我點好？”

虞甯揉了揉手臂，淡淡笑了笑。

“我進來，還有一件事想提醒你。”他說。

“什麽事？”

“我爸帶著蕭寰他爸進書房去了。”虞甯道，“不知道他們會說什麽，你不去看看？”

虞嫣一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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