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蕙對虞甯很是感興趣。

他離開之後，滕蕙纏著虞嫣問個不停，要她給自己講虞甯的事。

“你莫非瘋了？”聽虞嫣說到她拒絕了虞甯的表白之後，滕蕙瞪起眼睛，“那廣陵王有甚好，你居然為了他不要虞甯！”

虞嫣啼笑皆非。

這話從前廣陵王妃嘴裏說出來，著實怪異。

“感情的事，哪兒有什麽誰好就一定要跟誰的道理。”虞嫣道，“這麽多年，我只拿他當哥哥，以後也還是會拿他當哥哥，過了就回不去了。”

滕蕙“嘖嘖”搖頭：“你當真身在福中不知福。”

虞嫣不耐煩，押她回三樓洗澡。

滕蕙對各種設施的理解能力不如蕭寰，即便昨天用過一次，她仍然對浴室裏的東西茫然無措。

虞嫣才關上浴室門，就聽到她被燙得哇哇大叫的聲音，只得走回去，幫她調水溫，伺候她洗澡洗頭，又幫她把頭發吹幹。

終於收拾完之後，滕蕙換上新買的漂亮睡裙，然後走到虞嫣的房間裏，好奇地到處觀望。

她最感興趣的，是虞嫣的梳妝臺。

虞嫣只得陪著她看著一堆瓶瓶罐罐，耐心地講解哪些是水，哪些是精華，哪些是乳液，哪些是面霜，什麽東西怎麽用等等。

滕蕙看著虞嫣將那些東西給自己圖上，看著鏡子，用手摸了摸臉。

“果然好物。”她說，“用著比宮裏的脂膏還舒服。”

虞嫣道：“你要是喜歡，我給你另買一套回來。”

滕蕙卻道：“一套不夠，你替我買十套。”

虞嫣楞了楞。

“你要那麽多幹什麽？”她問。

“自是拿回去賣。”滕蕙目光閃閃，“你不知道，京城裏的貴婦人最是舍得在臉上砸錢。這麽一套下來，就算賣五十金，她們也樂意得很。”

虞嫣：“……”

“你現在還想著掙錢？”她哭笑不得，“不是說京城亂了麽。”

“總有安定下來的時候，生意也總要做。”滕蕙不以為然，道，“你下次再到京城去，我就帶你到我那店裏去看看。我那店裏光是夥計便有十人，可每日也還是忙不過來。若不是遇到當下這亂事，我還要招人，將隔壁的店也盤下來，便可成為西市榆樹街最大的珠寶店。”

虞嫣看著她，有些詫異：“你出走還不到兩年，就把生意做得那麽大？”

“做生意麽，小打小鬧有甚意思，就是做大了才有掙錢。”滕蕙道，“我剛開始做的時候，其實也不那麽容易。京城的珠寶商多如牛毛，什麽貨供給什麽人早就定下了，水潑不進。我心一橫，便跟著商隊去了西域一趟，直接找胡人珠寶商拿貨。”

虞嫣更是吃驚：“你還去了西域？”

“去西域有什麽難。”滕蕙道，“你是不知道，京城裏多的是買不起貴重之物，卻又定要置辦些珠寶撐門面的人家。我便專做他們的生意，西域來的雜色寶石料珠，富貴人家看不上，我就買過來，再請來手藝好的匠人，做成小件配飾，物美價廉，出貨多了之後，獲利比那些貴重珠寶高了去了。”

虞嫣無語。

她知道在那邊，去西域是什麽概念。當初她跟著蕭寰從京城到朔方，乘坐的還是數一數二的先進舒服的馬車，那路上的滋味都已經夠她受了。

而滕蕙跟著商隊去了西域，路上的辛苦她想都不敢想。

怪不得何賢找不到她。何賢那種謹小慎微的人，打死他都不會想到堂堂廣陵王妃會幹得出這樣的事。

“去西域又辛苦又危險，你難道不怕？”虞嫣問。

“有什麽好怕的。”滕蕙說著，神色有些不情願，“說來，此事也算得廣陵王的功勞，若非他早年平定邊患打通河西，西域匪盜橫生，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去。他坐鎮朔方之後，商路繁盛，我去的那一趟，最多也就辛苦些，危險倒不曾遇上。”

虞嫣楞了楞，心情竟有些與有榮焉的欣慰。

“就算是這樣，你也太冒險了些。”虞嫣堅持道，“你一個女孩，這輩子也就一條命，要是遇到心懷不軌的人怎麽辦。”

滕蕙不以為然：“豈不聞富貴險中求，要連這點膽識也沒有，如何能掙大錢。再說了，我又不是莽撞之人。京城裏給人行鏢作保的武行多的是，請上幾個名聲好武藝高的鏢師護衛，只要錢給足，什麽危險也不會有。”

看著她津津樂道的模樣，虞嫣突然覺得，或許當初嚴氏應該把滕蕙送過來。

她這滿肚子生意經，定然能跟虞祥一拍即合。

滕蕙還想在虞嫣的房間裏面再看，虞嫣見時間不早，強行把她拉到三樓去睡覺。

“阿嫣，”滕蕙躺在床上，仍然不消停，眼巴巴地望著她，“你給我講故事吧。”

虞嫣望了望天花板，覺得有些頭疼。

她這個妹妹果然精力旺盛，怪不得能做大生意。

“講什麽故事。”她說。

“講你這邊的故事。”滕蕙說，“從前我睡不著的時候，母親總會給我講你這邊。她說你這裏什麽都有，人能在天上飛，還能到月亮上去。”

虞嫣有些啼笑皆非。

“她不是只在這邊逗留了一個月麽，能講那麽多故事？”

“其實她翻來覆去說的也只有那麽些，但她就是愛說。”滕蕙躺在枕頭上，看著她，“阿嫣，我以前一直很羨慕你。”

“羨慕我什麽。”虞嫣問。

“羨慕你不必像我一樣困在那院子裏。”滕蕙停頓片刻，道，“母親也只有說到你的時候，才會開心一些。”

虞嫣怔了怔。

說實話，直到現在，虞嫣也還沒有習慣嚴氏是自己的母親這件事，每次說到她，也很難把母親兩個字說出來。

“她……”虞嫣猶豫了一下，道，“她過得一直很不開心麽？”

“嗯。”滕蕙道，“她一直很是自責，總說若非她嫁錯了人，就不至於讓你做了孤兒，我也不會一輩子被人當作癡傻兒關著。”

說罷，她看著虞嫣：“阿嫣，你恨母親麽？”

虞嫣搖頭：“不恨，她已經做了能做的。”

滕蕙微微頷首。

“你呢？”虞嫣道，“你恨麽？”

“我也不恨。”滕蕙道，“我只恨父親，這些事都是他一手做出來的。只可惜母親未曾撐到他倒臺，否則就算乳母再不願意，我也要帶她離開那宅子。”

虞嫣看著滕蕙，心頭動了動，不禁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離開宅子之後，吃了許多苦麽？”她忍不住問滕蕙。

“吃苦算不上，”滕蕙道，“京城的市井我每月都會逛上兩回，要去哪裏要做什麽，早就想好了。”

說到這些，她的眼睛裏重又浮現光采。

“阿嫣，”她說，“我今天在街上看到你的畫了，就貼在高樓上，好大好大一幅。哥哥說，那是你給一家珠寶商做的廣告，還說你在這邊，跟廣陵王在那邊一樣有名，沒有人不知道你。後來我和哥哥在商場裏走的時候，還有人以為我是你，過來要跟我合什麽影。”

聽得這些話，虞嫣不由有些得意。

“怎麽可能沒有人不知道。”她謙虛道，“這邊的人比那邊多得多，也就喜歡看劇的人認識多一些。”

“劇？”滕蕙想了想，“便是那電視上放的那些麽？”

虞嫣：“對。”

滕蕙又露出好奇之色：“你怎麽會在那電視上？”

虞嫣知道如果不及時打住，她會滔滔不絕地再問下去。

“以後我會告訴你。”她給滕蕙拉上被子，道，“時間不早了，先睡覺。”

第二天，虞嫣一早去了片場。

沒多久，虞甯給她發了信息，告訴她，滕蕙已經接到了。

虞嫣化妝的時候，虞甯給她發照片過來。

他帶滕蕙去他公司附近的一家網紅餐廳吃早餐。滕蕙的長發綁作慵懶松散的辮子，穿著昨天虞甯給她新買的大衣，正低頭吃著盤子裏的蛋糕。

“嫣嫣，這是你啊？”化妝助理在旁邊瞥見，道，“什麽時候拍的，你頭發居然能留那麽長。”

“這身衣服搭配得也好看，”另一個給她弄造型的女孩湊過來看了看，道，“像拍雜志。”

虞嫣哂然，敷衍過去。

滕蕙雖然初來乍到，卻臭美得很。

今早上她起來的時候，滕蕙也跟著起了，拉著她，非要她按照這邊女孩的模樣給她打扮。

虞嫣被她纏得沒辦法，只得給她挑衣服，用卷發棒把她那又長又直的頭發弄卷，紮辮子做出造型。最後，給她畫了個淡妝。

滕蕙坐在鏡子前，看著虞嫣用各種彩妝在她臉上招呼，眼睛又像昨晚看到那些護膚品的時候一樣放出光來。

虞嫣知道滕蕙心裏打什麽主意，果斷將她手裏的一盒腮紅拿走，把她拖下樓。

“嫣嫣，”未幾，化妝助理問道，“好久沒見寰哥了，聽說他回家做研究去了？”

“寰哥？就是嫣嫣的那個上了熱搜的表哥麽？”一人問。

“是啊，長得可帥了……”

聽著女孩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虞嫣又想起那邊的事，心頭的惆悵勾起。

她雖然知道蕭寰既然在朔方，就不會有危險，但這兩天還是想起來就焦慮。

蕭寰這個裝腔作勢的弱雞。

說什麽讓她不要擔心，他有皇帝撐腰，在那邊什麽事也不會有。虞嫣信了他，以為他真的一帆風順，沒想到再聽到他的消息，仿佛平地驚雷。

但虞嫣知道自己再著急也沒有用，這消息來得太遲，就算她要過去，還要等一個月。

而她的這部劇，恐怕這一個月之內沒法結束。據她所知，下個月的安排也有很多，如果要到那邊去，這些事怎麽處理也是個麻煩。

想著這些，虞嫣不由心浮氣躁。

這時，手機又震了一下。

虞嫣看去，虞甯又給她發了一張照片。滕蕙和虞甯站在他辦公室的落地窗前，後面是林立的高層建築，視野廣闊。

虞甯：公司的人都以為我把你帶過來的，還有人和蕙蕙說是你粉絲，要她簽名。

虞嫣無奈地笑了笑，正要回覆，忽然，電光石火間，一個念頭閃過腦海。

她盯著滕蕙的照片，目光明亮。

晚上，虞嫣回到家的時候，虞甯和滕蕙和昨天一樣，已經坐在了客廳裏。

電視裏仍然播著電視劇，而虞甯給滕蕙買了一只新手機，還用自己的身份證給她辦了個號碼。虞嫣進門的時候，虞甯正坐在沙發上教滕蕙用手機，滕蕙在他身旁，一臉乖巧，仿佛是個單純聽話的小學生。

見虞嫣回來，滕蕙笑瞇瞇：“阿嫣。”

“怎麽回來這麽晚，”虞甯道，“餓了麽，給你弄點吃的。”

“不餓。”虞嫣也笑意盈盈，放下包，走過來。

“今天你跟哥哥去了公司？”她神色和氣地看向滕蕙，“怎麽樣，好玩麽？”

“好玩。”滕蕙的眼睛亮晶晶，“哥哥的辦公室在雲端那麽高，比京城裏的大同塔還望得遠。”

虞嫣知道大同塔，那是一座建在山上的高塔，算是京城裏的最高處。

虞甯看著滕蕙，笑意溫和。

“我先回去了，”他對虞嫣道，“有什麽事就聯系我。”

虞嫣應下。

“明天我再過來接蕙蕙。”他說。

“不用。”虞嫣即刻道，“我明天有空，我陪她。”

滕蕙的臉上剛露出欣喜之色，聽得這話，登時凝固。

虞嫣不理會她瘋狂地使眼色，對虞甯道：“你明天直接去公司好了，我要是有什麽事，就聯系你。”

“也好。”虞甯頷首，說罷，看向滕蕙，“你也有我微信，如果有事，就用微信聯系我，也可以給我打電話。”

滕蕙只得保持微笑：“知曉了。”

送虞甯離開之後，滕蕙看向虞嫣，一臉不滿。

“你不是每日都甚是忙碌麽，”她說，“你自去忙碌便是，我不會打擾你的，你不必管我。”

“那怎麽行？”虞嫣嗔道，“你是我妹妹，再忙也不能丟下你不管。你不是說想知道那電視劇是怎麽做出來的麽，我想帶你去看看。”說著，她瞥了瞥客廳的電視，“這個劇你看了兩個晚上了，裏面那個男主角也在我片場裏，我帶你過去，你還能見到他本人。”

滕蕙聽得這話，楞了楞，目光倏而一亮，臉上不情願的神色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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