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設備出了點毛病，威亞的鋼絲脫軌了。”成聰在一旁解釋道。

虞嫣道：“真的就是個小事故而已，不用那麽緊張。”

“那也是事故，”陳怡道，“幸好離地不高，要是直接從高空墜下來怎麽辦。”

“這種事故也不是經常有。”虞嫣囁嚅道，“這麽多年，我也就遇到過這一回。”

“劇組那邊，說嫣嫣可以休息兩天，是麽？”

這話是虞祥說的，看著的人，卻是安綺。

安綺忙道：“對。嫣嫣受了傷，這兩天就在家觀察觀察傷情，沒事了再繼續。”

虞祥頷首，轉向虞嫣：“既然是這樣，你一個人回去也沒人照顧，跟我們回家住兩天吧。”

虞嫣楞了楞，蕭寰也楞了楞。

“我有人照顧。”虞嫣道，“蕭寰跟我住在一起，他能照顧我。”

虞祥隨即將目光看向蕭寰。

蕭寰知道虞嫣不想過去，開口道：“嫣嫣說得不錯，我在家，可好好照顧她。”

虞甯看著他，沒說話。

陳怡在一旁道：“你在家也就幫忙做做飯，嫣嫣是病人，要是遇到什麽情況還是要送醫院，你們那邊遠了些，不如我們那邊方便，還是跟我們回去好。”說罷，她看著蕭寰，“小蕭也一起過來，半年沒見了，大家熱鬧熱鬧。”

虞嫣還想說話，袖子卻被蕭寰暗地裏扯了扯。

她看了看蕭寰，又看了看陳怡和虞祥，少頃，目光瞥向虞甯。

虞甯一直沒有出聲，只在墻邊看著她。

“那……”虞嫣只得道，“就麻煩叔叔嬸嬸了。”

虞祥眉間的神色稍稍舒展。

“這是什麽話。”陳怡露出微笑，嗔道，“你這孩子，跟叔叔嬸嬸客氣什麽。”

醫院裏的檢查做得很快，臨近中午的時候，虞嫣從CT室出來，醫生看過片子，確定無礙之後，讓她離開了。

虞嫣和蕭寰先回了趟家，把衣服和日用品收拾收拾。

“你幹嘛攔著我。”關上門之後，虞嫣隨即不滿道，“現在好了，本來我們可以在家裏待兩天，變成要到那邊去。”

“我不曾攔著你，只是讓你說話委婉些。”蕭寰道。

虞嫣：“……”

她瞪起眼：“我怎麽知道你是要表達這個意思？”

蕭寰卻神色不改：“就算你意會不到，最終也仍然不曾在你叔叔嬸嬸面前推拒。可見你也覺得該回去一趟，不是麽？”

虞嫣結舌。

“也不是，”她囁嚅道，“他們一起來勸我，話都說到那個份上了，我是不好推麽……”說罷，她又瞪向蕭寰，“你既然是我這邊的人，就該旗幟鮮明地站我。”

“這有何難。”蕭寰道，“我現下就給阿姨打電話，說我以為你還是留在這邊的好，不過去了。”

說罷，他拿出手機。

還沒點開屏幕，那手機被虞嫣一把拿走。

“算了。”她撇了撇嘴角，“都答應了，別讓嬸嬸和我哥為難。”

蕭寰看著她，唇角微微彎起。

“不過是去住兩日罷了。”他摸摸虞嫣的頭發，安慰道，“你叔叔今日親自去看你，足見他是牽掛你的。他年紀大了，一生養成的性情，就算要改也須得時日，你還是要給他一點機會。”

虞嫣不以為然：“說得你好像很了解他。”

“我並非了解他。”蕭寰道，“只是他這樣脾氣的人，並非你這裏才有。”

虞嫣知道他和他父親的過往，“嗯”一聲，沒說下去。

“你怎麽知道我出了事？”少頃，她又問道，“誰告訴你的？”

蕭寰也不遮掩，把他在游戲上被成聰發現的事說了出來。

虞嫣無語。

“他發現就發現了，你可以裝作沒看見。”虞嫣道，“反正你只是在線而已，他又不知道你在哪裏。”

“為何要裝？”蕭寰道，“安綺和成聰他們所思所想其實也是為了你好。你我之間，除了那水池的事，並無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越是親近之人，就越不必欺瞞，否則將來出了什麽事，他們想幫你也無從下手。”

虞嫣有些啼笑皆非。

他那振振有詞的樣子，儼然君子坦蕩蕩，顯得她小人常戚戚。

成聰那小子，演戲也是一把好手。怪不得今天他閑下來就開黑，仿佛一個沈迷網游的小學生，原來是找到了靠山。

“你接到消息的時候不是在家裏麽，”虞嫣又問，“怎麽去的醫院？”

蕭寰道：“成聰將地址發過來，我便出門去。在大門處，恰好遇上一位從前下過棋的老者，他說此地太遠，公車不便，替我攔了一輛出租車。上次安綺發的紅包還有許多，足夠付錢。”

虞嫣：“……”

論在這個小區裏的人緣，蕭寰的確能秒她三條街。這一點，虞嫣甘拜下風。

虞祥那邊已經派了車過來，兩人收拾了東西之後，上車離開。

車子開出大路，加入繁忙的車流，朝市中心而去。

周圍的高樓越來越密集，道路兩旁也越來越繁華。

而那所老房子所在的小區依舊寧靜。

到了那幢老房子面前，只見門開著，未幾，陳怡迎了出來。

出乎意料，後面還跟著虞祥。

“拿這麽多東西幹什麽。”她看到蕭寰手裏的大包小包，無奈地看了看虞嫣，“你還是老樣子，去哪兒都搬家一樣，出門一天跟出門十天的東西一樣多。”

虞嫣笑了笑，往門裏看了看：“我哥呢？”

“他回公司開會去了，過陣子才回來。”虞祥答道，說罷，看了看蕭寰。

蕭寰隨即頗有禮貌地向他打了招呼。

虞祥頷首，淡淡道：“外頭風大，先進去吧。”

虞嫣和蕭寰都應下，跟著他們入內。

這房子也有三層，房間卻不少。

虞嫣的房間在三樓，旁邊有一間空房，陳怡讓保姆文阿姨收拾出來，安排給蕭寰住。

蕭寰第一次來這裏，放下東西之後，走到虞嫣的房間裏。

這房間是在小樓的背面，推開窗，能看到一棵高大的銀杏樹。正值初夏，樹葉翠綠，在藍天下招展。

跟虞嫣的新家比起來，它可謂風格迥異。

床上和窗簾上，到處可見可愛的花朵圖案、蕾絲和蝴蝶結。屋子裏的家具，比如衣櫃、桌子、梳妝臺，也是粉嫩的藍色和粉色，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一派柔和溫馨。

蕭寰看了看屋子裏到處擺著的絨毛玩具，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終於覺得她家那邊也並不算太誇張。

“這便是你當年住的地方？”他四下打量著，“你奶奶去世之後，便一直住在此處？”

虞嫣應一聲，道：“我離家之前，大多數時候都住在這裏。”

蕭寰了然。

梳妝臺上，放著三個相框。

一個是虞嫣和奶奶的合影。她約摸八九歲的年紀，頭上紮著漂亮的發帶，綁著辮子，身上穿著蓬蓬的紗裙。奶奶則頭發半白，想來生著病，面容消瘦，但仍然慈祥。

另一個，是虞嫣和虞祥一家人的。虞嫣的模樣長大了些，過肩長發整齊地披著。她站在陳怡旁邊，虞甯則現在虞祥的旁邊。除了虞祥仍是那副不茍言笑的樣子，每個人在照片裏都帶著笑容。

還有一個，則是虞嫣和虞甯的合影。

在這照片裏，虞嫣已經長成了一個青春妙曼的少女，模樣卻是蕭寰從未見過。

她一頭短發，腦袋上戴著奇怪的頭飾，像兩只圓圓的耳朵。虞甯則穿著T恤，修長的身型幹凈帥氣。合影的背景似乎是個游樂園裏，虞甯把虞嫣扛著肩上，虞嫣比著剪刀手，兩人在鏡頭裏笑得興高采烈。

蕭寰的目光在上面停住，少頃，移開。

梳妝臺上的抽屜裏，放著許多發圈頭花夾子等細軟物什，各式各樣， 裝得滿滿。

蕭寰看著，只覺頗有趣味。看了一會，又將目光移向書架，將一本厚厚的筆記本取下來。他翻了翻，只見裏面寫著字，用各種花花綠綠的膠條裝飾在旁邊。

看了一會，他明白過來，這似乎是起居錄之類的東西，記錄下每日做了什麽。

虞嫣每一天寫一頁，日期天氣都有，內容則頗是瑣碎，看到什麽想到什麽，還根據心情好不好選擇貼紙的顏色和花樣。

虞嫣把衣服放到衣櫃裏，回頭，發現蕭寰正在翻那本筆記本，津津有味。

臉上一熱，虞嫣連忙奪過來。

“別亂翻人家日記本。”她說。

“何曉泠是何人？”蕭寰道，“你的同學麽？”

虞嫣嗤之以鼻，翻個白眼：“誰跟她同學。”

“那她是誰？”

“同桌。”

蕭寰：“……”

“你與她打架了？”他說，“為何？”

虞嫣淡淡道：“她跟別人說，我是垃圾堆撿來的。”

蕭寰了然，心中不由一動，伸出手，將她的腰攬住。

“她為何這般說你？”蕭寰問。

“嫉妒罷了。”虞嫣頗有些得意，“我們班的班長是校草，她喜歡班長，但班長喜歡我。”

蕭寰：“……”

“哦？”他看著她，似笑非笑，“故而你也喜歡那班長？”

“我喜歡他幹嘛。”虞嫣昂著頭，頗是傲嬌，“他又不是我的菜。”

那誰是你的菜？

蕭寰心中想著，下一瞬，他想到了虞甯。

——“……無論她來自哪裏，她成長於這個世界，就已經是這個世界的人，”那日蕭寰從池子裏出來時，虞甯說過的話，猶在耳畔，“從前陪伴在她身邊的人是我，將來也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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