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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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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奉國回到壽安殿的時候,卻瞧見了太醫院不少的醫官聚集在門口,心下一驚——莫不是文以寧的身體又出了什麽差錯?

匆匆忙忙往正殿趕過去,卻只看見了如意和太醫院副使韓太醫兩個人對坐在殿中,兩人默默無語:如意臉紅脖子粗、紅了一雙眼睛,明眼人看了就知道是哭過好幾場。而韓太醫則是皺著眉,臉色十分難看。

被他們如此凝重的神情嚇得不敢怠慢,衛奉國連忙走上前去,“如意公公、韓大人,這是怎麽了?太後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如意擡頭看了衛奉國一眼,沒有什麽好臉色,張了張口、終歸是“哼”了一聲背過身子去。而韓太醫,則是搖搖頭、像是對著衛奉國說、又好像不是:

“我從未見過如此虛弱之癥……”

“什麽虛弱之癥?”衛奉國急了,走上前去捉了韓太醫的手,“韓太醫你醫術高明,無論如何要治好……”

“醫術高明?”如意不客氣地打斷了衛奉國的話,“他若是醫術高明,那麽在我頭一次請他的時候,他就該看出來了,我家主子到底是什麽病狀!”

韓太醫沒說話,也不與如意爭辯,只是回頭看了看在床榻上的文以寧,起身來拉著衛奉國走了兩步,覆又停下來道,“主子的脈象幾日前我看並無大不妥,且主子的身子本就不同常人,如意公公叫我看——我自看不出什麽。”

“今日被傳召過來,說是太後主子又無由暈倒。可是今次的脈象較上次有大不同,問了旁邊伺候的宮人說,主子是在晚宴結束之後,回宮路上昏過去的——”

衛奉國聽著韓太醫的話,心裏有些堵,早知如此、他還不如陪著文以寧去呢。

韓太醫看見衛奉國滿臉的懊惱和擔憂,覆嘆一口氣道,“你到底是他身邊的人,如意公公在氣頭上什麽都不說,醫者望、聞、問、切,如今不知道病因,我又該如何下手?”

衛奉國正想說什麽勸勸韓太醫和如意,電光石火只見忽然想起如意曾經對自己說過的幾句囑咐,顧不上禮數,匆忙掀開了文以寧的被子,捉出文以寧的手來,兩只手找了一遍——都沒有找到那個珠串。

如意特地囑咐,雖然文以寧沒有放在心上,可是衛奉國有。

那珠串別致,看過一次之後不容易忘。可是如今文以寧的手上,無論是哪邊都沒有戴有飾物。

如意曾說,晉王來自蜀中、蜀人善用毒和暗器,蜀中唐門名滿江湖。如意又曾說,晉王妃來自苗疆,苗疆靈蟲遍布,苗女狠辣擅長用蠱。

如今韓太醫無法敲出來狀況,文以寧又經常暈倒,如意生氣——只怕只有這一種可能。

回頭看了看如意,衛奉國走過去好言好語地問道,“如意公公,能否借一步說話?”

如意看了衛奉國一眼,又瞥了瞥韓太醫,站起身來狠狠地拽著衛奉國往外面走,“我有東西要給你,你自己看——若不是因為你、你……我家主子怎麽會成了這樣!”

沒由來被如意怪了這麽一遭,衛奉國奇怪,接過了如意遞過來的半個燒焦的細竹筒——一看便知道該是系在信鴿腿上的東西,只不過被燒了一半,裏面的紙卷更顯得脆,衛奉國小心翼翼地抖落出來,才展開來看第一個字便是一個“晉”字。

隱約猜出這信和晉王有關,文字筆墨出自文以寧之手,衛奉國看了兩行字,眼眶一熱、咬了咬牙,沖著如意點點頭道:

“這事怪我。”

“當然怪你!”如意尖叫起來,“也不知是什麽魔星入眼,我家主子怎麽會就為了你冒這麽大的風險,真是、真是……”

如意連連說了兩個真是,看著衛奉國那樣子卻又開不了口了,狠狠地瞪了衛奉國一眼,轉頭離開了大殿,“我出去找平安,他仿佛對主子有話說。”

衛奉國攥緊了那個小竹筒,來到了文以寧的床榻前面,給韓太醫大致說明了如意的囑托,韓太醫感慨:

“苗疆用蠱之術竟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倒是我久居宮中孤陋寡聞了。”

衛奉國可不管韓太醫自己叨念了什麽,默默不語地來到了文以寧的身邊,看著文以寧一動不動昏迷的樣子,滿心都是擔憂。捉住文以寧的手,用指腹磨蹭著他的手背,低頭下去想要祈求大戎國的神祗保佑,卻感覺文以寧的手指動了動。

衛奉國擡眼,正好文以寧睜開眼睛,一臉的迷茫,有些迷糊的神情,倒是放下了一切的戒心。

“為什麽?”衛奉國劈頭便問,將手中的竹筒遞給文以寧,又覆追問一遭,“為什麽?!”

文以寧本來還很迷糊,在看見了那個竹筒之後眼神一瞬間變得很清明,將竹筒拿在周中摸索了一會兒,擡頭看著衛奉國:

“十年了,我也倦了。曾經我一心想著的是報覆,如今我有一個想要珍惜的人。”

“這個理由,夠不夠?”

這話文以寧說得稀松平常,可是衛奉國聽在耳中卻是神色巨變——可是還沒有等他從震驚、喜悅、心疼等等萬般心思中緩過神來,文以寧卻從被中伸出了另一只手覆蓋在他的手背上,現在兩人成了交手相握的姿勢。

文以寧開了口,“數十年前,淩與樞向我提親,我曾經想過逃婚——”

衛奉國挑眉,看著文以寧。

“被父親軟禁在家中,我曾經想過數十種方法逃出來,可是父親斬斷任何人和我的聯系,甚至最為嚴重時,我的飲食起居都由他親自照料,我好不容易得了機會能給師傅送了信出去,師傅也說會在大婚之前趕來——帶我離開朝堂。”

文以寧一氣說了這許多,卻忽然自嘲地一笑:

“可嘆師傅是世外高人,一早看出來我命中的劫難,可我看不透朝堂上的功名利祿,沒有和他早早離開,才有了日後男後、男妻這麽一段。”

“你師傅……”衛奉國欲言又止,終歸沒有問,只聽著文以寧說。

“有了師傅承諾,我便耐心等待,父親見我不再胡鬧、便也漸漸放松了對我的看守。後來我才知道——一方面淩與樞要娶我,另一方面,朝堂上張家和我文家的鬥爭已是你死我活。父親自顧不暇,自然沒空拘著我……”

“是,文太傅手段淩厲,那時和張家有牽連的人,被滿門抄斬的極多。太傅也因此得了‘狠辣’之名。”

文以寧搖搖頭,苦笑道,“誰知其中沒有一二無辜受牽連之人呢?父親殺一儆百,又寧可錯殺一萬不可放過一個,只怕也是一筆糊塗賬。”

“可惜,大婚當日師傅因為旁的事情耽誤了,我在家中枯坐了一天一夜,終歸沒有等到他老人家來,”文以寧皺眉想了想,又覆苦笑,“最終我還是沒有能夠逃過這等命運,於是心生恨意,這才有了後面與晉王謀的事。”

文以寧說完,這才打開了燒了一半的紙卷,“我對晉王說,我想要放棄,並不全是因為你衛奉國——從陳輝來到京城、或者說舒窈死的時候,我就在想著這件事了。”

衛奉國咬了咬牙,沒說什麽:文以寧想要放棄,他知道晉王那麽多的事情,怎麽可以全身而退,如意的擔心只怕正是晉王所求,晉王妃已經對文以寧用蠱,只怕是不能讓文以寧輕易離開。

眼下只能期盼著如意和韓太醫能夠尋找什麽解除蠱毒的法子來,若不然,衛奉國只能想辦法先一步鏟除晉王和晉王妃了。

“對了,”衛奉國深吸一口氣,“我有事情想問你。”

“你說。”

“您的師傅是……”衛奉國問出口,又覆解釋,“我並非突然好奇,只是想到您這幾日的突然昏倒,又想到了一些旁的事,所以想要向您求證。”

“我的師傅?”

文以寧略一沈吟,正想要作答,大殿的們卻被推開,小如意拉著平安進來,也不管衛奉國和文以寧的臉色,開口說道:

“主子,平安有話對你說。”

文以寧這才見到了平安,多日不見平安臉上的神情更加凝重,這會兒被如意拉著過來,整個人身上都像是結了霜似得,拍了拍衛奉國的手,文以寧轉過身來看著平安:

“什麽話,平安你直說吧?”

“我這些日子在河山閣,查到了不少事情,主子讓我查的彰明朝的記檔——我已經查明白了:先帝桓帝乃是彰明二年生人,而寧王爺顧詩心、也便是原來的二皇子淩與樞是彰明三年冬日出生。”

“有甚不妥嗎?”文以寧皺眉,兩人又並非是同年。

如意吸了一口氣,心想自己家主子在這方面怎麽單純得驚人,又可憐文以寧一輩子都和男人糾纏在一起、甚至最後還和太監在一起,如何明白女子軀體、和女子有孕。

“主子,尋常女子生產之後,往往修養一年才可成第二胎呢。”

“……”文以寧沈默,臉上一赧,“那、這麽明顯的錯漏,旁、旁人也不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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