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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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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空殺我……”文以寧的雙手緊緊地抓住火炎的手,拼盡最後一口氣道,“你……不如去看看你的‘千歲’大人還有氣沒有……”



仿佛也知道衛奉國傷得很重,火炎聽了這話狠狠地瞪了文以寧一眼,“哼”了一聲、將文以寧丟下,轉身跑到衛奉國身邊,連點他身上幾處大穴、更將真氣緩緩續給衛奉國。

文以寧癱坐在門邊,方才的響動已經驚動了旁邊的幾個灑掃,他們出門來、瞧見如此情狀也不知如何是好。

冷靜了片刻,文以寧只拉過一人,在他耳邊小聲交代,要他去太醫院把韓太醫請來壽安殿。若是旁人問起,便說是他文以寧夜不安枕。

文以寧安排好了這邊,才緩緩走到衛奉國身邊。皺著眉頭看著處於昏迷中的衛奉國,還有他身後的火炎——

聽衛奉國說,火炎是寧王身邊人派來的奸細。

再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跡,文以寧沈吟了片刻——若是苦肉計,衛奉國這次付出的代價只怕太大,得不償失——不是衛奉國的性子。而火炎,這個小太監無論身份如何,只看他現在著急上火的神情,恐怕並非作假。

衛奉國雖然為人輕浮,但是在宮中未曾樹敵。若是有人要害他,只怕還是因他文以寧而起。

文以寧想著,不管火炎,徑直來到了衛奉國面前,解開了他的衣襟,露出中衣。中衣上、胸腹處全部被血染紅,若非是外衫的墨綠色蓋掉了血色,只怕早就被人看出來是血透重衣、命在旦夕。

不管火炎的怒目而視,文以寧輕輕掀開衛奉國的中衣,只見胸腹處留下了一道月牙形的傷口,深約莫寸許,看來是沒有傷及要害,只是這傷口——

這種形狀的傷口、在這天下只怕只有一個人能留下,文以寧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怒氣,站起來就要往外走,可惜才站起身來,就被一個人冰冷的手拉住:

“別去……”

文以寧回頭,心頭一痛:看見衛奉國蒼白著臉色,亮著眼睛看著自己,目光之中盡是挽留。

“別、別為了我……”衛奉國說的斷斷續續,“和、和您、您喜歡的人交惡……”

“喜歡個屁!”

終於忍不住,文以寧沖著衛奉國吼了一句:明明自己命都要沒了!還擔心其他人,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長?!

似乎還不夠、文以寧幹脆指著衛奉國的鼻子脫口就罵:

“他陳輝算我哪門子喜歡的人?!衛奉國你給我說清楚!你到底從哪裏道聽途說來的、我的心上人是陳輝?!”

大約是沒有見過一向溫和、隱忍的文以寧爆發的樣子,不止衛奉國,連火炎都目瞪口呆地看著文以寧。

“是、是、是星官大人說、說您心裏一直、一直……惦記著一個人……”衛奉國呆楞著,下意識地將告密者給供了出來、聲音也越說越小聲。

“星沈我咒你祖宗!!”大罵了一句,又在氣頭上,文以寧有些暴躁地原地走來走去,哼了一聲道,“他知道個屁!我文以寧喜歡誰、用得著他個神棍來多管閑事?!”

“那……”衛奉國的聲音雖然虛弱,可是眼中卻亮起了一絲光,“您——不喜歡他?”

“我……”文以寧轉頭,看著一臉驚喜的衛奉國、還有旁邊沒有表情的火炎,本來欲說出口的話,卻在這個時候被他生生吞了下去。

文以寧冷哼一聲道,“你給我閉嘴!我沒空和你這個肚子上破了這麽大一個洞、半只腳在鬼門關裏的人啰嗦!你再多說一個字,我這就讓人把韓太醫給攔回去、再把你和你的小奸細丟出去,死也別死在我宮裏!”

“噗……”

沒想到,聽了這段話,衛奉國卻忍不住笑了。文以寧看著衛奉國笑,面上冷不丁一紅,他轉過臉去、也不看衛奉國和火炎,直道:

“將人帶到我的寢殿裏,好掩人耳目。”

火炎本想說什麽,忍了又忍、終歸還是認命地扶起衛奉國,跟著文以寧將人帶回了寢殿,寢殿內如意還睡著——文以寧他們一進來,如意醒來揉著眼睛、待看清了狀況,差點尖叫出口,卻被文以寧一把給捂住了嘴:

“如意你給我去同心堂,告訴那裏的管事,就說我這裏有事,請他們公子過來一趟。”

如意被捂著嘴,瞪大了眼睛,心裏的萬分驚訝都被文以寧這句話給堵了回去,只能點點頭,他的主子才放開了捂著他嘴巴的手。

文以寧不給如意追問的機會,揮了揮手讓如意快去快回,如意只能一步三回頭地看著文以寧和衛奉國,心裏七上八下:主子這一次——莫不是認真了?

韓太醫來得早,給衛奉國診脈、查看了傷口、上藥之後,就在一旁寫藥方:

“傷口避開了要害,只需服藥靜養就好。”

言下之意,便是讓文以寧無須擔心,文以寧點點頭,坐在床頭直接吩咐火炎道,“你跟著韓太醫去煎藥。”

“我憑什……”火炎怒,尖叫起來,卻被文以寧打斷。

“你既然喜歡他,為他親手煎藥又有什麽關系?”

雖然知道文以寧是用了激將法,但是火炎卻還是忍著怒氣跟著韓太醫走了,他們前腳剛走,衛奉國就睜開了眼睛,看著坐在床頭的文以寧笑:

“咱家倒不知道、太後‘娘娘’您也是個有脾氣的——”

看他掙紮著要起來,文以寧便直接將衛奉國攬過來,讓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此舉讓衛奉國頗為受寵若驚,竟然呆呆地仰頭看了他片刻。

“怎麽?”

文以寧故意用兇狠的語調問了一句,卻忘記了衛奉國靠在自己肩膀上,看自己都是從側面往上,正好能夠看見他發熱、微紅的耳根,只怕再兇狠的語調語氣、在衛奉國看來——都是情人間的溫柔軟語。

“您……”衛奉國正想要開口,寢殿的大門忽然就被推開了,門口站著的人卻正好是“白袍將軍”陳輝。

陳輝今次沒有穿盔甲、也沒有白袍,反而是一般公子哥兒穿著,只是換得太匆忙、外衫的扣子扣錯了兩個——他進來,本來沒有什麽表情,可是一看見文以寧懷中的衛奉國,瞳孔緊縮,更是“蹭”地拔出了腰間的長劍——

“文以寧!你讓開——我要殺了他,給舒窈報仇!”

文以寧挑眉,不但不讓,更是將衛奉國護住:

“我若是不讓,你又當如何?”

“你——!”陳輝指著文以寧,一口氣上不來,咬了咬牙,“以寧!舒窈到底做錯了什麽?!你竟然這般恨她?恨不得要她死、甚至——護著害她的兇手?”

衛奉國算哪門子兇手?!

文以寧心裏冷笑,若算起來,文舒窈的死——多半有自己的責任,陳輝要算賬,怎麽不來找他?!

“做錯什麽?”文以寧輕笑,“這個問題問得好!陳輝、你久在北疆羽城、只怕是根本不知道你的好‘舒窈’做過什麽吧?!十年了,陳輝!我幫你也幫夠了,今日你既然非要為了你愛的女人——傷我的人,那麽我也不能再幫你‘最愛的’舒窈隱瞞下去了!”

說著,

文以寧不等陳輝反應,拿過了墊子讓衛奉國舒服地靠住,然後自己站起身來,直迎著陳輝的劍走過去,一把揪住了陳輝的衣襟:

“你可知道、我入宮後,本來是我陪嫁騰人的舒窈為何會突然進封舒嬪?!且你以為、若是當今聖上當真喜歡她、為何她進宮兩年後才會封妃?!她為什麽會當上貴妃、又為什麽會流產?陳輝——這些你想過嗎?”

“我……”

文以寧接二連三的發問、只把陳輝問得很迷茫,想要說什麽、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你沒有!”文以寧搖頭、十分可惜地將陳輝上下一打量,“你陳輝善用奇兵、打仗的事情只怕天下無人能及,可是你只把內宮想得太簡單——她好,你想著是她自己的本事,因為你愛她,你覺得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她不好,你只想著是我這個做哥哥的、沒有好好照顧她!”

“你又可知道、她做了什麽事情?!”文以寧疾言厲色,逼得陳輝步步後退,“你可知道皇貴妃許氏差點被她故意放出的土狗咬死、先帝最愛的孩子淩桐舟被她從墮星臺推下去摔死!”

“什……”陳輝不可置信地後退了好幾步,看著文以寧不相信的搖搖頭,持劍不穩,寶劍掉落在了地面上。

“若非是顧念你我的交情,”文以寧後退了一步,眼神帶著憐憫看著陳輝,“顧念著——她是我唯一的妹子,陳輝,早在十八歲那年,她換掉我的湯藥,害得我病重不起的時候,我就該大義滅親了。”

“你、你說什麽?!”陳輝大驚,“你、你說你重病是因為、因為舒窈……”

這會兒,陳輝的臉色倒是和衛奉國一樣慘白了。

文以寧撇了撇嘴,點點頭,“很不幸,是的。十八歲那年,我重病不起,太醫院的方子怎麽都不管用,直到她求來了偏方,我的病才逐漸轉好。先帝龍顏大悅,便進她為嬪。也便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舒窈的全部心思,都用在了如何博得先帝的寵幸上。”

“她是我親妹子,可是在面對她所愛的男人的時候,她只怕恨不得利用我、利用我到我死!好讓這個世界上、沒人可以阻攔她和先帝在一起!”

陳輝搖搖頭,不敢相信地用雙手捂著耳朵,不想聽、也不想思考,只是紅了眼睛看著文以寧,大聲質問: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早告訴我?!”

“因為我惦記你的兵權,”文以寧後退一步,無可奈何地苦笑——說出的、卻是驚天的秘密,“陳輝,天下兵權三分,寧王取其一,晉王在蜀中的兵力不容估量,我雖有政權、卻無兵權。禁軍聽命於寧王和兵部,若不求助於你白袍軍——那麽這十年,我如何能撐得下來?”

“兵權?”陳輝也苦笑,後退了好幾步,忽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只、只是兵權?!”

“你我十年的交情,從小一起長大,我陳輝在你的眼中,就、就竟然只有‘兵權’二字?!”

看著陳輝傷心的追問,文以寧瞇了瞇眼睛,笑著搖搖頭道,“陳輝,這個問題,或許你在我進宮的時候問我,我還會願意思考、願意去想一想:我在乎的到底是你、還是你的兵權,可是如今,十年過去了——我沒有功夫也沒有時間去想,我只是做出了這樣的選擇、需要你這一顆暗棋罷了。”

“暗……棋……?”陳輝面色慘白、目光淒絕地後退了好幾步,“棋……?在你眼中,我只不過是你利用的一枚棋子,對嗎?甚至、包括我、我對文舒窈的情誼?”

“……”

文以寧沈默了半晌,想了想,將左手放在了右手的袖子中,從袖中拿出了那個他隨身攜帶的木鵲來,遞給陳輝:

“對,沒錯。”

“我一早知道你對我家小妹有情,十年前,你要我答允照顧舒窈,我要你的兵權保障我的安全,所以——我答允了你的木鵲之約。”

“十年了,陳輝,你我也算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

陳輝呆呆地接過那只木鵲,絕望地盯著文以寧:一夜之間——他最愛的女人是個蛇蠍女子,他最相信的兄弟告訴他,他們之間不過是互相利用。

文以寧卻沒有看陳輝,他毫不留戀地轉身,走到床邊坐下來,替衛奉國拉了拉被子,更不管衛奉國也是一臉驚訝地看著他。

“陳將軍,”文以寧在替衛奉國拉好被子以後,才淡淡地開口道,“你若是沒有什麽事情,還是請回吧,明日我還要上早朝。”

陳輝恍惚著聽著,懵懂而搖晃地捏著那個木鵲從大殿離開,火炎進來也完全沒有註意到,火炎看了一眼陳輝,又看了看坐在床邊的文以寧、床上的衛奉國,忍了又忍才問道:

“他怎麽了?跟丟了魂兒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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