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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毒蛇七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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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毒蛇七寸

趙期昌的預案,張茂是不可能當場答應的,他還需要與他手下重要頭目、幕僚進行計較,提前對可能擁有的收益、或損失進行評估、提前分攤。免得事到臨頭,因為分贓不均、放血額度不同而鬧內訌。

張茂礙於翁婿情面又問了問趙期昌最近家裏事務和修路進程,但趙期昌的預案等於一拳打到了他的心窩子,心頭窩火,連張祖娥問都不問一句,就順著梯子爬了下去。

而趙期昌預案打的他措不及防,不是這個預案太狠,而是兼顧了各方感情,畢竟永遠沒有雙贏的事情,按著趙期昌的預案,他忙活近半年的補全編制計劃,將遭到致殘打擊。

張茂冒著女婿撕破臉的風險在登萊各衛進行串連,為的就是軍權、官位差事上追平乃至壓過趙期昌一頭。仙人詩謎出現前他就在搗鼓,仙人詩謎出現後他的動力更足,也讓很多人充滿動力主動依附登萊系各首領,以期他日能乘風而上。

可偏偏,趙期昌搞出如此重要的計劃,張祖娥竟然沒有給他提過醒!這麽殘酷的預案,絕不是趙期昌一個人的手筆,必然是趙氏內部重重會議後的結果。

作為一家之主,一個集團的領袖,很多事情必須考慮大家、集體的利益,並以這個利益為首要考慮對象。趙期昌可以不管張茂私下串連的行為,可面對整個登州系內部領導秩序的變動,趙期昌個人意志就是其次的了,這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是他手底下所有人的事情!就是趙鼎明代表的大房一脈,他三房一脈也要打倒,何況只是丈人?

同理,張茂也不是一個人,他代表的是以張家為核心,加上一大批姻親、朋友、利益結合的集團。他籌劃半年的大計劃,也是他整個小集團為之奮鬥的大計劃。被趙期昌這麽一拳打殘,他可以看在女婿面子上不恨趙期昌,可他手下人呢?

這個大計劃做好,意味著張茂能原地升一級,自然也意味著他手底下齊齊高升一級!

三年一轉,幸苦還不見得能升調或加官秩,所以面對上下齊齊升一級的事情,張茂這個集團奮鬥五年能成功,都是大賺!

而現在,在趙期昌這個登州系各家妥協默認的小領袖計劃中,張家這美好的計劃將在各方插手下,被塗改的面目全非,徹底殘了。

張茂走後,趙期昌將折扇合攏丟在一旁,抖掉木屐兩腿交疊搭著,雙手枕在腦後躺在搖椅上輕輕晃蕩,繼續推算自己的預案。

即墨三營可以將建制補充圓滿,但不可能將兵權交到一個人手裏。且不說山東各處,光兩淮、晉南的鹽商就不會答應。

要補全建制,就要分權出去以維持平衡,讓大部分人能接受。張茂想著獨吞三營兵馬,根本不可能。這一點,趙期昌相信,以張茂的智慧,必然也是有心理準備的。

琴音停下,張祖娥掏出手絹輕點眼角,又飲了一口水才說:“梅郎,父親含怒而去,恐怕不好善了。”

趙期昌閉目曬著太陽:“丈人不滿才是正常的,丈人最想要的是官職提升。官職提升,對丈人而言是觸手可及的真家夥。三營兵馬空缺將位,丈人又吃不下,豈不是白白給人做嫁衣?”

不管你世職多高,本職為何,軍中乃至是文管體系,一個官員的權利是看實職的。張茂能提升為參將,那戰時,張茂將成為登萊軍的指揮官。

“登萊士紳豪傑依附丈人,圖的可不是給張家出人出力,一個二個都在為自家著想。這種附屬,不要也罷。珠珠姐是關心則亂,其實剛才丈人已然默許我的計劃。”

趙期昌說著嘴角一翹,他和張茂是兩個集團的代表人,他從張家集團抽筋放血,張茂沒有當場反對,說明什麽?

要麽張茂準備幹一票大的弄死趙期昌,要麽就是對自己原先計劃也沒信心,以得過且過的心態去面對未來。

可這裏是朱高城,常備一千捕倭軍、一百親軍的朱高城,誰能刺殺趙期昌?

張祖娥細細一想,趙期昌說的有道理。張茂半年來忙活即墨三營滿編的事情,聲勢很大,不少人加入張茂門下充當門客、幕僚,使得這股風潮越演越烈。讓人覺得,這麽大聲勢,仿佛明天彭黯就會支持張茂擴軍一樣。

所以,問題就在這裏。一個聲勢浩大,各處都議論的話題,持續半年之久,彭黯始終不給正面回覆,已將結果說明白了:人家彭黯,不支持這件事情。

張茂推動即墨三營滿編,目標是就勢提升自己的實職,做到參將銜。既然整體滿編不見希望,那張茂完全可以退一步,割出即墨三營部分掌控權以獲得支持者,各處一起使力氣逼彭黯通過。

別忘了,張茂就地升職,玄成武也會一步升為副總兵。玄成武也將加入進來,只要稍稍表態,就能極大提升成功率。

可彭黯哪裏怎麽去說服?現在人家磨刀霍霍,一心要束籠登州系,人家會看著登州系再擴一營兵馬?

張祖娥猜不到趙期昌會怎麽打通彭黯這一環節,由於張茂沒給她好臉色,頗有些心累,也下樓去了。

樓臺上,趙期昌孤伶伶一個,腦海中思索,神游物外。

“家主,副將於學文前來。”

趙期昌一骨碌起身,抓著繩索速降下樓,搓著手,看著一襲緋紅官袍頭戴烏紗的於學文,問:“準備妥當了?”

“三撥人手,萬無一失。”

於學文說著拱手,左右看一眼,繼續說:“東昌軍中本就滋生不滿,宿怨深植。左仙林等人稍加撥弄,便群情激憤。”

趙期昌雙手負在背後,腳步隨意,搖頭笑著:“後院起火,我看彭黯如何滅火!”

他一點都不怕,彭黯敢裁撤原青州軍,還不是借登萊兵馬的威勢?彭黯現在唯一的嫡系只存在於彭黯自己的眼中,那就是曾銑舊部合編的東昌軍。

如果青州軍讓彭黯新建成功,再理順東昌軍,那彭黯要奪走標營,登州系也沒法子。

可真正的情況是,東昌游擊將軍孟尚義根本無力控制手底下的驕兵悍將。一幫在邊塞跟韃騎硬撼,曾經在李珍率領下三千人野外結營橫阻俺答近十萬大軍!這樣的軍隊,趙期昌都沒信心收服,何況只是孟尚義?

趙期昌看來,彭黯第一步就錯了,要麽就好吃好喝招待歸來的兩營哀兵,拉好關系後,要麽表示自己的難處盡數裁革,要麽以曾銑事業繼承人自居,以贏得這兩營軍心。

彭黯若真以曾銑事業繼承人自居,那山東現在也就沒這麽多事情。當時的捕倭軍還沒成長起來,面對邊塞回來的五千餘精銳,趙期昌也只能夾起尾巴當一個乖巧的,奉公守法的老實人。

可彭黯呢,仗著標營、捕倭軍,直接將歸來的兩營哀兵打散合編為一營,整整兩千多悍兵被裁革,導致左仙林這些只會殺人的軍漢沒活路,一股接著一股湧向趙期昌手中。

軍中最重袍澤感情,這是小規模混戰的基礎。彭黯徹底打散這兩營兵馬,幾乎每個軍士都發現自己身邊人換了一茬子。對尋常軍隊這是小事,可這是邊塞精銳,有些什長、伍長寧願手底下老弟兄三四人,也不願補充一個缺乏磨合的軍士。

與一個不熟悉的袍澤同伍作戰,對老兵而言是極為厭惡的,跟故意坑害他們沒區別。

感情上,東昌軍怨恨朝廷不公,怨恨彭黯落井下石,怨恨主將孟守義打散原有編制。而現在,旱情明顯,東昌軍家眷散布各處,受災情況不一而足。

擱到以前,曾銑會拿出皇帝賞賜的金銀分給他們以渡過災情,若李珍在,也會想法子勒索錢糧解麾下軍士燃眉之急。

可偏偏,孟尚義沒有這麽做!

彭黯相信登州系軍將帶兵能力,也相信孟守義等他提拔起來的將領,更相信東昌軍的戰鬥力,畢竟曾銑督軍軍法森嚴,那曾銑舊部也應該好指揮的,還很能打。

這就形成了一種詭異的情況:彭黯手握一條毒蛇以為自己很厲害,正在威脅登州系。

趙期昌現在要做的就是聯系曾銑舊部,表示自己願意做這些人的退路,讓他們不要顧及登州系的態度,放心大膽的去做。

只要東昌軍爆發嘩變,彭黯拿什麽去鎮壓?

去年年初大同鎮又一次嘩變,胡宗憲能單騎入城說服亂軍歸建;山東這邊,彭黯手底下有胡宗憲這種人物?

心狠手辣能一把火燒死家中族老的於學文跟在趙期昌身後,陳明心總擔心這個混蛋突然抽刀子背刺趙期昌,就落後半步跟在於學文背後。

於學文又有猶豫,欲言又止吱吱唔唔,趙期昌問:“莫非,東昌軍還有要求?”

“是,郭震將軍大侄兒郭敦表示,我捕倭軍能滿足兩個條件,就願意奉將軍之令行事。”

趙期昌努嘴:“倒驢不倒架,說說看。”

“第一,事後給與東昌軍一營編制;第二郭震將軍家中幼女七歲,郭敦希望與將軍成就秦晉之好。”

趙期昌挑眉:“不成,我可不想惹得張家翻臉。”

“不不,將軍,郭敦也不敢奢望與將軍聯姻,而是與五爺。”

於學文說著摸摸下巴,遲疑道:“登萊之人信將軍承諾,東昌軍不信。郭敦的意思是請五爺往臨清一行面試一番,也不能委屈五爺不是?”

趙期昌皺眉,輕哼一哼:“說的好聽,要人質給他,反正從一開始,餘就無什麽壞心思。至於一營編制,問問郭敦,想來青州府的話,餘給他即墨右軍番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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