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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小小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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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小小破局

正月初一,捕倭軍體系、附屬六家代表聯袂而至,向趙期昌拜年。

一大早的,趙期昌在真武道宮進香後,來到側殿看茶,等候。

沒多時,老道士拄杖進來,趙期昌趕緊起身:“弟子拜見師尊。”

老道士虛扶,笑意盎然:“三郎莫要多禮,來,老道為三郎引薦一位師兄。”

趙期昌看過去,戴著豬八戒面具的青袍羊皮裘掌燈從側門走入,左手壓著劍柄,右手撫在胸口不時輕咳,似乎身體不好。

“咳!咳咳!”

猛地咳嗽幾聲,掌燈轉身半摘面具將濃痰吐入手絹包起,這才轉身,聲音虛弱:“師尊,師弟與弟子亦是老相識了。”

趙期昌的註意力更多的卻在老道士身上,看著他拄著拐杖,只能感嘆一聲歲月催人老,上前攙著老道士一臂,看著掌燈,又看向老道士:“師尊,這……外面不是說掌燈是白蓮教人麽?”

老道士走向座椅,落座後撫須笑著:“是也不是,這並不重要。三郎,新年伊始,師門沒什麽好幫襯的,今日老道做個見證,望你師兄弟二人一明一暗相互扶持,無愧祖師廣大我真武一脈。”

掌燈又輕咳著,抱拳:“弟子謹遵師命。”

趙期昌側頭看看掌燈,嗅到藥味,拱手:“弟子並無不可。師尊,師兄這是何故?”

“你師兄去了一趟京城,這不連夜回返,遇了風寒。”

老道士說著,緩緩扭頭看向掌燈:“既然不舒服,也無外人,就以真面目示人,也好讓三郎多些底氣。”

在趙期昌目光下,掌燈摘下面具,是一張平淡無奇的闊臉,上唇留著淡淡胡須,臉色蒼白,擠出勉強笑容:“師弟,為兄神良策,世居六安,乃延安衛世襲指揮使出身。”

“師兄,小弟趙期昌,登州衛人。”

說著,趙期昌挺直腰背,雙臂擡起環抱拳,躬身行了個大稽首禮。

心中疑惑,感覺掌燈……這個師兄的突然出現,過於突然,不知道突然之處是什麽,或者是時機,或者是給自己的感覺。趙期昌壓下疑惑,與神良策約定一個日期細談,就返回家中,準備開始新年會議。

就連朝廷,都是除夕夜開始放假,一直放到正月十五當夜子時。這次新年會議主要是吃喝聯絡感情,正事會在正月內陸續籌議妥當,在二月初、春耕前的會議中正式通報。

趙期昌回到家中,脫下青色黑邊道袍,更換正三品武官常服,白玉腰帶緊紮束腰,網巾束發,額間佩戴標志性的永樂通寶一字巾。

門外,趙慶童、趙顯、陳明理三人先後從會議大廳抽身,前來,三人疑惑,相互望著不知道突然這是什麽事。

沒多久,李羨、白慶豐二人也趕來,五個人一看這架勢,心中各有所思。

張祖娥為趙期昌掛號鮮艷大紅披風,拍拍趙期昌手臂,垂首微笑著:“三郎,眼前還能回頭。”

趙期昌微微點頭:“姐姐放心。”

在家中內部會議正式籌議吞並孫家夼事件前,趙期昌還能將勢頭扭正。若今日會議按著預期那樣定下吞並孫家夼一件事,那支持的、不支持的、中間猶豫的人,都會表態去做。所有人都有了這個心理準備,趙期昌再改口,對他的威望、家中上下的心氣,將是極大的打擊。

張祖娥頷首微笑,雙目神采奕奕,一襲白底青藍色花紋貼身比甲,腰間紮著尺寬大帶緊緊束身。長發如趙期昌一般以網巾束住,額間也是一條綴飾銀質梅花的一字巾,整個人打扮的極為英武,與趙期昌站在一起,氣度、相貌壓過趙期昌一頭。

趙期昌出門,門外五人齊齊拱手:“新年伊始,恭賀家主年年如意。”

雙手負在背後披風下,趙期昌搖搖頭,目光平靜:“無喜可賀。”

李羨微微垂眉,眼神瞥向白慶豐,白慶豐也是迷茫,不知道趙期昌在新年第一天為何說這種話。

趙顯嘴角一翹,對趙慶童揚揚下巴,兄弟倆對目,眼眉泛著笑意。

陳明理直接問:“家主,可有事情需要我等來做?”

“諸位,對於孫家夼一事,餘靜思一夜,認為不妥。如今就是躊躇,不知如何是好。”

趙期昌說著邁步,向著家中上下聚集的大廳走去,五個人一字排開跟在身後,陳明理努嘴沈吟見沒人接話:“家主,不少弟兄都瞅著孫家夼那片地,若這麽放棄,恐怕弟兄們會有非議。”

趙慶童下巴揚起:“陳老哥,話這麽說可就不對了。家主今年主抓登州府官道重修工作,哪有時間分身去做水利?水利如此大事,家主不做,莫非陳老哥想做?”

陳明理一噎,悻悻笑道:“兄弟言重了,這事兒我就是敢做,也做不來呀。”

興修水利於國而言是功,於周圍士紳鄉親而言是大仁大義更是聚集名聲的利器。興修水利後,只要過一年時間檢驗水利效果後,不說朝廷賞賜的嘉獎牌坊,最起碼也要豎立碑文供後世受益的子孫瞻仰。

趙期昌弄來的官道重修工程,與修水利一樣,都是地方文武常見的積累軍功、名望手段。

陳明理讓慶童一句話噎的不輕,很想說一句‘趙顯才能十倍於我,趙顯能做’之類的話去惡心趙顯這對結義兄弟。

白慶豐雙手也負在背後,心中計算,開口:“家主的顧慮是對的,陳千戶的顧慮也有道理。依學生來看,家主不是不要孫家夼,而是等一二年後再動手?”

趙期昌緩緩點頭,看向趙顯:“惟明,如何看?”

趙顯笑笑:“現在是火中取粟,不難,卻多少要吃點苦頭。熬個兩三年,孫家夼失去往來商旅收益,說不得會求著家主易地。”

趙慶童接力:“是,如老哥所言,拖他個三五年,孫家夼各家必亂陣腳。反正那是個破地方,說是年年水患嚴重了些,但兩年、三年一場水患跑不了。家主要修水利,孫家夼那邊上上下下無不喜悅,若家主拖著不修,說是各家掌事人獅子大張口蓄意阻撓,到那時孫家夼上下猜疑,易圖矣。”

趙顯是最先反對吞並孫家夼一事的人,趙慶童認為趙顯見多識廣,連原因都不問就支持。為了支持而支持,為了反對而反對,自然能想到一系列支持、反對的原因。

對人不對事,這就是派系的最大禍源之一。

白慶豐眉頭皺著:“其實,眼前緩緩也是好的。若是家主強並孫家夼,城裏各家必然忌憚家主,不利於今後合作。”

見三個人支持,陳明理問:“家主,三年內可能吞掉孫家夼?”

孫家夼就在他陳家莊邊上,並掉孫家夼,陳家莊怎麽也要擴地二十頃。這是耕地,若算上山地、窪地什麽的,陳家莊現有地盤能再擴充三分之二。

趙期昌認真考慮片刻,搖頭:“走一步看一步是常人,餘也不過是常人之姿,將來的事情誰都說不準,這才一年多的事情,我等就有如此身家,今後三五年的事情,誰又能說的準?”

“不過,吞掉孫家夼勢在必行,只是餘分身乏術,又感府裏、省裏會有不滿,這才臨時生出變卦之心。其實,不妨都想想,兩年半之後,彭黯任期一到自然會轉任,甚至不到兩年他就會轉任。到那時,他可就沒心思管我登州這小小的一點事情。”

說著露笑,趙期昌下巴微微揚起:“彭黯要走不在意,新來的巡撫……等他來了又不得不倚重我等,我等又已吞並孫家夼造成事實,你說他還會因為這點事情,與我等再起齷蹉?”

陳明理想想也是這麽個事兒,反正陳明心還小,點頭:“可以,幾年時間可以等得。”

下面人想要家業擴充人人分享一點勝利果實是正常情況,陳明理熱切支持這件事情不是他多貪婪那點土地,也不是不在意風險壓在趙期昌身上,而是燕娘子已經懷孕。

他兄弟六個夭折了四個,等燕娘子生下孩子,家裏老頭子歲數也越來越大,陳明心歲數漸長也到了結婚成家的時候,故而一個可悲又不可繞過的選擇擺在陳明理面前,那就是分家問題。

士紳之家為了維持家業,都是選擇嫡長子或賢良的兒子繼承大部分產業,其他的兒子要麽趕出去自謀生路,要麽在家幫襯著做事,都沒什麽好前程。

陳明理可不願將弟弟掃地出門,認為現在主家發展勢頭喜人,就想著給弟弟分撥人手、土地,再建一個莊子。如此一來,他也對得起父親、弟弟,更不會讓人說閑話。

而獲得一個莊子的陳明心,本身實力積聚,在家中的地位會更為穩固,提升的潛力更大。同時如此分家,陳家兩支力量就可以分頭選擇,規避最大的滅族之禍。

陳明理是實力到了才有這種想法,還有很多中層人,也想著擴地後增長家中實力,最好也是如此分家以規避風險的同時,在趙家體系內擁有更多的話語權。

畢竟現在的趙家三房內部,有一個莊子做資本,與沒有莊子做資本,簡直就是兩重天。沒有莊子,那你就是趙期昌的附屬門客、幕僚;有莊子,那就相當於合夥人,是附屬家族頭目。

見四個人支持,李羨幹咳兩聲,笑容尷尬:“是我等利欲熏心,短視了一些。放高眼界,確如家主所言,這省裏的態度,不能不管。”

莫名的,李羨心中有一種慶幸,好在沒有促成這件事情。

說完這番表態的話,李羨心中輕松,開始思考神良策的尷尬。神良策冒出來,就是給趙期昌增加強並孫家夼一事的底氣,因為神良策能弄來宮裏的態度,支持態度……

對於扶持趙期昌,真武一脈已經達成一致,吞並一個鄉鎮,對道門來說真的不算事兒。可依仗道門的幫助吞並,那欠下的人情可不是孫家夼那點土地所能償還的。

如張祖娥所說,道門不足信,官場更不能信。趙期昌想了一夜,實在是不想再欠人情。他態度變化,除了規避一些危險外,更主要的在於不想欠人情,更想在這件事中強調自己的地位。

免得下面人以為他這個家主只是共主,而不是掌握實權的家主,他必須要有獨斷家事的威望。威望不是說出來的,是一件件事積累下來的。

讓人提起你,想起你,就認為你是這麽個人,這就是威望、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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