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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瓜分班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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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趙家莊西頭,朝陽坡半坡上一片菊花初綻。

夜裏飛蟲追逐燈輝而來,六盞燈籠立在周邊,趙期昌盤坐在氈毯上,與張祖娥對坐,交流著今後家中發展。張祖娥僅僅帶著兩名侍女過來,就能體現張茂的兩面投機的心意?

自然是不可能了,為了兩頭下註,以王家、田家為首捕倭軍右軍各家都已經分家了,張家就憑一個女兒想要與各家一樣獲得兩頭下註的資格?

所以張祖娥來趙期昌這裏,不是只帶了大小兩名侍女,而是將孫家夼以東,灤河口以西的肥沃土地作為嫁妝,一起給趙期昌帶來了!

三房的土地固然多,比張祖娥的嫁妝在面積上多四五倍,可都是新田,又多山,論整體質量,起碼在三年內,根本比不上張祖娥名下的嫁妝。

張祖娥把玩著趙期昌抽來的那枚簽,神情平淡微微垂首,聽著趙期昌講述家中今日的變化,以及對將來的規劃。

講完今日軍中變化,趙期昌問:“可有不妥?”

他讓出走的趙家子弟傳話,將他重建補滿捕倭軍,要從各家手裏搶奪捕倭軍編制的話帶過去,極有可能引發眾怒。不少人都擔心,可他還是這麽做了。如果不這麽做,奪不回名額的福利待遇,那麽新增出的捕倭軍軍士的養軍費用,都得由他趙期昌出,每年一千軍士,兩萬多石的支出,不是一筆小數字。

張祖娥一襲月白素緞為底,青線納繡竹紋的修身比甲,跪坐在趙期昌面前要纖細、修長腰肢盡顯。她放下簽,端著淡綠色玻璃杯笑道:“三郎早有考慮,並無不妥。”

趙期昌頷首,也端起參雜綠意色澤不勻的玻璃杯,舉起示意小抿一口稍稍澀口的葡萄酒:“是啊,各退一步,我拿來五百捕倭軍名額,一切都好。”

見張祖娥臉色微微窘迫,趙期昌歪著頭笑道:“估計丈人那裏,又要罵我這當女婿的了。”

捕倭軍各家都有分家行動,他奪回一些捕倭軍名額還是落到這些家族子弟手裏。說不得幾年後彭黯調走,這些家族還會回到他麾下,眼前拿走和不拿走,就沒什麽區別。

唯獨張茂擔心實力受損無法在中軍標營站穩腳,硬是沒有派一個張家子弟過來。那麽奪走張家的部分名額,就是徹底奪走了。關鍵是,論犧牲張茂的犧牲已經夠大了,嬌滴滴的女兒給你了,三十多頃臨河熟田也做了嫁妝,可還逃不掉趙期昌這放血一刀,張茂心裏頭估計不會太爽。

夾在娘家與未來夫家之間,張祖娥也不方便表態什麽。放下玻璃杯,拿出手絹擦拭唇角,卻說:“經此事後,捕倭軍就姓趙了。算起來,大房沒有虧什麽,三房也無什麽虧損,且各有收獲。只是這麽一番動蕩,讓各家交情受損,折了心氣、情面。”

如她所說,畢竟彭黯拋出的誘餌太大,不論走了的還是留下的,都有收益,唯一受損的就是趙鼎明做事過於直接,趙期昌的反應也格外激烈,折損了彼此雙方情面。

若是趙期昌領頭進行改編,就不會生出這麽多事情。

仰頭搖著腦袋,趙期昌看著薄雲與月牙,悠悠道:“疾風知勁草,板蕩見忠臣。沒這檔子糟心事,人心隔肚皮,鬼知道哪些人是願意跟我拼命的?”

說著伸出手在張祖娥面前晃晃,趙期昌道:“手心手背都是肉,若真要挨一刀,手背挨刀不要緊,手心挨刀可就抓不住刀槍、竹筷了。”

都是子弟兵,再無外人做對比時,就需要在內部劃出個親近疏遠來。一個集體有一個核心是必然,也需要有內層、中層、外層之分。這番動蕩,最大的作用就是清濁分層,在趙期昌心中劃出一個派系差。

若沒有這件事,今後會在趙家與張家之間的爭鬥中,逼著捕倭軍各家進行站隊。都是子弟兵,但必須劃分出親近疏遠來。一視同仁,吃大鍋飯的下場、說法,趙期昌都無太好的感觀。

此時衛裏,唯一與趙家還有競爭力的就是張家,起碼趙期昌看來就是如此。他還不知道,於家這個今後影響山東礦業百年之久的龐大家族,也在山溝溝、黑漆漆的礦道裏慢慢積累著。

這是一個已經降清,卻發現政策不如大明好,就敢帶著礦工造反、反清覆明折騰了十幾年的家族。而螳螂拳這個拳種,就是於家後人收納各家所長,編成的一部軍中武學。

而戚家、王家、於家組成的鐵桿聯盟會隨著戚繼美成人結婚而漸漸牢固,並形成一個三家世代通婚的龐大軍中派系。戚繼光的兩個女兒,就嫁給了王家、於家。

尤其是王家,王家出自太原,盛於山東。王氏聯宗情況更是龐大無比,今後幾十年裏,會出現一大批叫做王道某的文武官員。比起王家這個聯宗龐大的集團,趙氏還差的太遠。

張祖娥看著趙期昌的手心手背,在趙期昌平靜語腔中,她目光微微失焦。她不願做一個平凡武人或文人之妻,可趙期昌此刻展現的無情果決,給她觸動實在是太大。

此時的趙家酒樓,二樓廣廳上各家主事人匯聚。

趙鼎明坐在主位,張茂在左,王文澤在右定下前三位置,其次是田啟業、劉文清、於承嗣等人,再下一輪則是李晝、於學文、張承翼等新銳小一輩。

趙鳳祥一臉委屈說完趙期昌的原話,他真的委屈,他才十七歲,想不了那麽多。他只是不願意跟著趙期昌跟著三房做事,想到自己親叔父這裏來做事罷了。趙期昌的反擊,對他來說太過無情,難以接受。

趙鼎明聽著卻是暗暗松了一口氣,他知道趙期昌想要什麽,想要登州趙氏家主的位置,還想吞並掖縣也就是萊州趙氏,徹底統合登萊趙氏以形成一個龐大的地方高門集團。

而趙鼎明發現,他也很想這麽幹,也覺得自己有一定幾率幹成這個事情。他幹不成,還有兒子在,憑什麽將這麽好的機遇,讓給三房!

只要趙期昌不願意徹底撕破臉進行分家,那趙鼎明作為大房嫡脈,就會將一切登州趙氏的威望攬入胸懷,這些威望都是統合登萊趙氏的本錢。只要趙期昌還心存念想,不願意徹底分家,那大房的這個宏偉目標,就有實施的基礎。

而眼前,通過趙鳳祥的口,更讓趙鼎明相信自己是對的。看看趙期昌做下的事情,竟然惱怒之際,想著斷掉各家的鐵桿莊稼!

這是沈不住氣的表現,將家主之位交給趙期昌,趙家的前程堪憂啊……

趙期昌還放狠話,不交出捕倭軍名額,他就帶兵上門找你談。這讓一幫人臉色糾結,想要放狠話擺一下排場,可礙於趙鼎明在,又罵不得,一個個憋得委實難受。

良久無人開口,趙鼎明作為此間主人又是帶頭大哥,不得不開口,拱著手對諸人,歉意賠笑:“舍弟年幼輕狂,恣意無狀。讓諸位見笑了,莫要在意,莫要在意。”

王文澤神色古怪看著張茂,張茂笑道:“瞧趙兄這話,三郎為人旁人不清楚,我這當丈人的還不清楚?捕倭軍名額這東西,三郎真想要何必讓人傳話?此乃畫蛇添足,至於帶兵上門來談,純屬三郎受氣,說出的氣話罷了。”

說著,張茂環視一圈,下巴一揚笑著:“終究,三郎也是要臉面的,放個狠話找找排場,才是正常。若真在意了,與三郎較真,必為外人所笑。”

他幾句話點出彼此輩分差,又暗指趙鼎明做事難看,讓趙鼎明臉色一僵,僵笑著。

其他人一想也是這麽一回事,捕倭軍名額分屬各家,是各家私下瓜分,可不受衙門明面承認。趙期昌真想要,只要每月月初發補助糧時,帶著人去衛衙門要,誰敢不給?到時候,還不是全拿走了?

王文澤點著頭:“是這個理,不過捕倭軍也是各家退路,給三郎一些以示歉意是必然的。給多少,怎麽給,各家也回去衡量一番。眼前,還是議議中軍組建一事。早日拿出個章程,到了彭黯那裏也好說話。”

田啟業接過話題,道:“外人靠不住,中軍裏外人多了,我等也難施拳腳,也將為人所脅迫。春戍班軍七百人,跟著戚掌迂來後一個個精氣神都不錯,不如將這部班軍拉入中軍?”

巡撫標營基本上是一省最精銳的力量,必然要從各軍各營裏選拔精銳補充。這幫人看來,巡撫標營裏頭上上下下的位置都是他們的了,自然不願意其他人進來摻合。不方便控制是一回事,彭黯借那些人來增強對標營的掌控力。彭黯的對標營的掌控力搶了,他們的自由空間就會被壓縮,日子自然不會太爽。

故而,拉越多的衛裏人進入標營,一家勢大,彭黯也就不會太過逼迫。

田啟業話一落,李晝眼眸一亮,點頭應和道:“田將軍這話在理,戚掌印善練軍。這批春戍班軍去了中軍,大不了明年戚掌印再練一批。”

這春戍班軍歸來後,雖然平日裏不集結,但終究是正軍,是歸他管的。若拉著這批春戍班軍去標營,那他李晝也就能抱上巡撫的大腿。

於承嗣急忙開口反對,戚繼光的弟弟是他的女婿,春秋兩班班軍都是他眼中戚繼光的勢力,哪能容外人吞並瓜分?

何況,李晝職位比於學文高一級,李晝去了,那於學文的標營千總位置就危險了。

結果,就因為這麽個核心問題吵了起來。拉著更多的衛裏人去充場面是各家的共同利益所在,於家、左所王家勢單力薄,聲音被漸漸壓下。

眼睜睜看著春戍班軍被瓜分,於家的前程受阻,氣的於承嗣連連咳嗽,為了發家,他早年也下過礦洞,落下了病根。

於學文本就沒耐心,謔的起身,狠狠拍桌一聲爆響:“父親大人,此事也無什麽好爭的!想去中軍的盡管去,孩兒近來身體不好,就不去了。”

說罷,狠狠瞪一眼一旁李晝,直接離去。他的離去,更讓於承嗣連連咳嗽,氣的臉色漲紅。標營千總,多重要的差事,外放直接就是一地守備啊!

他急忙給家將於廣恩打眼色,於廣恩急忙追了下去,傳來樓下於學文的咆哮聲:“小爺不媳!再攔著,爺一刀劈了你!滾開!”

客房裏,少女陳禾側耳貼在墻上,聽著會議。其他客人都被請走了,她是例外。因為在酒樓夥計看來,她是自己蹦跶上來倒貼三房老爺的。就等啥時候三房老爺發兵兗州府,報了這女子家仇,然後納得美人歸。

與離開中軍的趙家子弟同理,酒樓的夥計也沒意識到這次事件的嚴重性。他們眼中這是一件好事,大房老爺去了巡撫標營領軍,三房老爺留在衛裏鎮守基業,多好的格局?

甚至,因為大房老爺也就是自家老爺超過三房老爺,不少人都心裏喜悅。整整六代人下來,趙家內部都視大房為正統。至於三房,立業時間太短,太過缺少威望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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