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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彼此都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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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一幫文官去審問奸細,如趙期昌說的那樣,對這些奸細也是好吃好喝供著。這類人絕對是死罪一條,一個個免受皮肉之苦,好好享受最後的日子,也好好配合審問,彼此都好過。

眼前,趙期昌最缺的就是時間。捕倭軍不可能封鎖太長時間,撐死三日。三日後不說外部商旅壓力,光是內部夏收壓力,就必須解散軍隊。

蓬萊氣候還是不錯的,小麥過後完全來得及如江淮一帶那樣種植一茬水稻,自然也有夏收之後的雙搶,即搶收搶種,時間抓的很緊。

只要這幫人認罪態度端正,短時間內制好案宗上報歷城三司、巡撫衙門,那整個山東境內就會在這期間動手捕殺。至於耽誤各處夏收,那就不是趙期昌該想的事情了。

朝廷是很重視夏收的,各地夏收、秋收時衙門都會關門停業,免得幹擾百姓夏收後雙搶。

也不要覺得趙期昌手握五百子弟兵很厲害,實際上這已經是趙家的潛力所在了,很多都是不脫產的。真正脫產的只有趙期昌的五十名家丁,以及各衛、各地投奔過來的百餘莊客,也就是門客。

其他的人,農忙時節都要解散歸家操持地裏的生計。

只要省裏給的補償足夠,捕倭軍就會放下農忙活計,在整個登萊地區進行拉網式的搜查。其實這幫奸細也好抓,因為都是外地人,還都是宣大一帶的,故而特征明顯。

在農村也不好紮腳,鄉村宗族排外情緒是很強烈的,這也是這幫人紮推躲在城中的原因所在。

而趙期昌則去洗澡,披著頭發看戰損報告,心中疑惑還是問:“君美先生,常青先生所言的滕子京舊事,大概是什麽?”

一旁李羨研墨,詭異笑著:“將軍怎麽關心這事?”

趙期昌提筆在報告文書上簽字,蓋印:“怎麽能不關心?等這幫官老爺審好後,就要忙活這事,咱心裏有個準備也好應付。”

李羨拿起用芋的三份一模一樣文書過去在自己桌子上分門別類歸放,笑著:“這事情說起來就覆雜了,不過這幫老爺真敢這麽幹,那將軍一定會得到極大的好處。這可就不是三千石的事情了,所料不差,這些人最少要給將軍前後上萬石封口費。只是沒想到,這錢知府臨致仕,竟然準備幹一票大的。”

端起茶水抿一口,李羨瞇眼回憶,緩緩道:“騰宗諒,字子京,以字行於世,與範文正是同科進士,好友。在修岳陽樓前,這位就在西北任職接替範文正做慶州知州,遭人告發貪墨,虧空十六萬貫。於是,上頭派人調查人還在路上,這位滕子京一把火將官庫燒的幹幹凈凈,什麽都沒了。朝中又有範文正、歐陽修辯白,於是去了巴陵,興辦教育,修水利,重修岳陽樓。”

“這位靠尋大戶借錢重修岳陽樓後,去信邀請範文正為岳陽樓做記以留後人。於是岳陽樓成為名樓,範文正也名聲大漲垂留青史。我等這些後輩,也記住了這位重修岳陽樓的滕子京。”

李羨歪著腦袋笑笑:“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呵呵,誠可為千古名言。”

趙期昌聽了咧嘴笑笑,神色嚴肅下來:“原來如此……真這麽幹事,省裏追查,可就不好交待了。”

他算是大致明白了,估計接替範仲淹的滕子京所謂的虧空十六萬貫,應該有很多的歷史積弊,這位很幹脆的一把火燒掉官庫,給多少前輩擦了屁股,自然不會下場特別慘。這把火,估計就是個投名狀。

李羨看一眼趙期昌,繞過桌子落座後,將茶水往硯臺裏倒了點,研墨說:“錢知府當了快九年的知府,他若致仕,接任者將擔負一個大包袱。若來的人脾氣剛烈一點,錢知府也就別想安穩歸鄉享那天倫之樂。故而,一把火燒掉一些東西,在大明朝也不算離奇。反正今日已擒殺奸細八十餘,罪證確鑿。逃匿奸細點火燒掉幾處官倉,料來也是情理之中,不是意外的意外,自然能讓省裏滿意。”

提筆,翻著統計資料進行匯總,李羨開始書寫軍械損失統計文書,邊寫邊說:“錢知府高門出身,家財無數,自然看不上這點錢財,他怕的是麻煩。而其他的老爺,也想著將身上的包袱甩幹凈。其實也燒不掉多少,給將軍一筆封口費,府裏的老爺們也落不了什麽好處,依舊是兩袖清風,甩掉的只是麻煩罷了。”

“至於省裏,下面出個可以諒解的意外是小事,怕的也是陳年舊賬被人翻出來。實際上,各處燒官倉,也屢見不鮮了,就看膽量大小。”

趙期昌聽著點頭,笑道:“君美先生數年游學在外,這見識就是比咱高超。”

李羨聽了搖頭笑笑:“其實也就那麽回事,各處士子匯聚,什麽消息都有,用心聽,總能學會一些手段。”

趙期昌聽了也是笑笑,長呼一口氣:“這當官門道也多。”

李羨接話:“可將軍已經入了門道,積累學識就足以應對。”

趙期昌只是點頭,拿著布巾擦著頭發,隨後束發後,披著大紅披風出門,在一處營房裏找到審案的這幫文官老爺,開始計較。

也就幾句話的事情,錢知府指出兩座已經空了的官倉作為目標,其後縱火的事情就是趙期昌的事情了。

半夜二更時,城南西南角胡同內人影晃動,伴隨著殺喊聲,火把林立、移動,被追殺的四名奸細被圍堵攔截,一路奔逃竄進庫房。

而這座糧庫內,地上撒著火藥線,一頭連接草束,一頭接著燃燒緩慢的火繩。

夜風吹拂呼呼作響,有心人的視線中,竄起一團團濃煙、火團。

“鐺鐺鐺鐺!”

南門城樓上軍士率先敲打銅盤:“走水了!”

漆黑,止有點點燈輝、星輝照耀的窗外,在陪傷兵交談的趙期昌走出營房,見隱約黑煙在火光照映中搖曳,隨後視線遠處發紅,一片片敲鑼敲盆聲響起,嘈雜呼救聲傳來。

火苗越發壯大,西南角糧庫內一座座高四五丈的糧囤燃燒著,火魔在風中左右搖擺。

火勢越發兇猛,隔得遠遠一裏半外,趙期昌漆亮雙眸中折射著紅黃相間的火焰,明亮亮。

一旁李羨雙拳捏緊,鼻息粗重,雙目眥圓,真是敢幹吶!

另一處營房,裹著輕軟絲被坐在椅子上的錢知府錢學古看著火起,一聲輕嘆,緩緩起身道:“來人,傳令各處,速速派發軍士速速滅火!”

趙家酒樓,隔著將近一裏地,窗外煌煌烈焰照耀,站在二樓廣廳雙手扶著護欄的一名披紅掛綠女子,影子清晰,拉的很長。

南門大街,糧庫周邊的居民扶老攜幼,在衙役、守軍、捕倭軍維持秩序下,一片哭喊中向外逃著,也有奮不顧身往裏面沖的軍士,一片雜亂。

吃酒吃醉了的白慶喜雙手撐在窗臺上面南而視,椅著腦袋,打著酒嗝,看著那沖天而起的烈焰。不知是飲了酒,還是火太旺,他今夜感覺不到一點清涼。

不遠處,院中白慶豐咧嘴似乎笑著,表情僵著,雙臂垂著,仰頭:“嘖嘖,真敢幹吶……”

白家老爺子則是瞇眼望著,拄著拐杖,只是一聲嘆息,這是他這輩子第二次見這種事情了。

休養在白家,傷勢較重的軍士也相互攙扶,看著那沖天大火,相顧無言。

距離火災較近的德勝樓,令狐宏基端著水晶杯輕輕椅酒液,斜倚著窗戶,獨自一人時面容平靜,神態冷酷無情,緩緩飲下暗紅色、透亮的酒液。

而他旁邊的客房裏,陳揚攬著一名穿青色衣袍家丁打扮的絕色少女腰肢,隔著二百餘步似能感受到熱浪迎面襲來。

他瞇著眼,感受到因巨大火災而恐懼、輕顫的柔軟身軀,微微露笑:“不怕本事大,就怕不貪錢。可惜,就是歲數小了些。”

寅時四刻天亮,卯時、辰時還在燃燒,巳時火勢減小,臨近午時才被撲滅。官倉修建時就有防火隔離措施,只是風吹的火星點燃了另一座糧庫,並點燃了左近兩家院子的柴房,並無什麽人畜損失。

走在燙腳的廢墟周邊,趙期昌看著所部軍士將一桶桶水澆到燃燒的炭灰裏,水蒸氣帶起的飛灰到處飛揚,一個個都被染黑。

趙顯突然走過來,指著一處,什麽都沒說。

趙期昌走過去,就見慶童握著長槍在地上攢刺,不是什麽灰燼,而是一堆沙石。沙石被刨倔,下面是一層被高溫燜燒而發脆的焦黃麻袋碎片。而下面,還有一麻袋,上面有著黑色的戳印,記在這袋糧食入庫記錄,經手人、麻袋編號等等。

慶童陰著臉,又是一槍刺出,裏頭還是沙石。

趙期昌努嘴循著哭聲看去,那邊錢知府花白的胡須已經被揚起的黑灰染黑,一張老臉混著淚水染得烏七八糟,在那裏大聲嚎哭真情上演,無非對不起君上,辜負朝廷重任等等。

看著無趣,趙期昌仰頭聳聳肩,一張臉已經被飛灰染黑:“散了,損失多少,聽府裏的意思。”

趙顯齜牙嘴角翹著,點頭:“家主放心。”

辦事的都是老弟兄,自然不會有人到處瞎嚷嚷。就算嚷嚷出去,整個官場也不會有人聽你瞎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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