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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豹爺要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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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兩日後巡撫何鰲軍令到來,鬧事的各衛得到勉強可以接受的撫恤承諾後,先後散了。

不是何鰲多體恤或者是慷慨,而是王道成給他說的很明白,再不將這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衛所雜軍遣散,連累中軍指揮不說,甚至會導致第二次大慘敗。

而這些衛所掌事人也先後來趙期昌這裏道謝、訴苦,有意將留在趙期昌這裏的俘虜丟包袱,一堆傷員也不適合大冷天行軍。

趙期昌也舍不得這些傷員,手裏攢下七百多傷員以及二百多不願走,或離隊投奔他而來的各衛丁壯。直接結果就是他的軍糧消耗由每日暴漲為原來的三倍,藥材消耗更是飛速。

而這將近一千的人勉強能照顧自己,根本不能指望這些人作戰。

也導致捕倭軍內部稍稍不滿,畢竟這一千多人都是來白吃飯的,吃的不是趙期昌的,而是捕倭軍的,吃的是他們的補給、以及將來會用得上的藥材。

這日是臘月二十八,趙期昌漫步在安置傷員的山頂後營,大鍋熬煮著各類谷物豆類,煮著粥。軍糧缺緊,不可能頓頓白米飯或面食,只能將備用充作馬料的豆類拉上來參進來下肚。

拿起湯勺攪了攪,粥還算粘稠,趙期昌緩緩點頭:“這些弟兄休養的如何了?”

負責後營的王文澤跟在趙期昌身旁,扭頭看一眼做工削制竹槍的傷兵人堆,瞇著眼道:“前日沒了十三人,昨日沒了九人,不過也有十二人走了。”

趙期昌露笑:“走了?走了好,總比讓咱趕走或被賊殺死好。”

他就沒指望冒風險養活這一千多人能獲得這些人的效力,都是一個個的活人,人人都有家庭羈絆。最後能有十分之一,百餘人願意死心塌地跟著他做事情,那就回本了。

各衛掌事人不傻,這是農業社會,社會的根基單位是人,人就是財富。七百多傷員自己運回去,也不見得能養好一半。留在趙期昌這裏,養活五百人,對他們來說就是賺了的。

他們抓住趙期昌稍稍露出的仁善馬腳,就把包袱拋給趙期昌降低自家損耗,也不在意趙期昌拉走一些人,因為趙期昌也拉不走多少人。

其實趙期昌也衡量過,就算只有幾十個人事後願意跟著他幹,他依舊是賺了的。所有跑回去的人也不是狼心狗肺之徒,最起碼會將趙期昌的名聲傳出去。

能用集體財產,買自己的名聲,真的不虧。

鑲黑旗輔軍領著稍稍健壯的敗兵從附近山上采伐竹木,這些扛著竹子經過的敗兵見了趙期昌,多要停下來行禮道謝,趙期昌也笑著打招呼囑咐好好養傷。

趙期昌也到處走著,找著自己眼中能用得上的人,以示拉攏。

沒多久一處營帳裏傳來哭聲,兩名鑲黑旗輔軍進去,擡著一具草簾子裹著的死亡傷兵出來。草簾子也是動員傷兵營編織的,材料就是草束。

傷兵的一條腿露在外面,擦著地不再晃動漸漸離去,一條因凍傷已經皸裂發炎,小腿青紅腫脹的腿。

這麽重的傷只能截肢,趙期昌這裏沒有專業軍醫,就算是有這類軍醫,這些傷兵素質太差,又無輸血環境,根本扛不住。

王文澤見趙期昌楞神,低聲道:“三郎,這裏日日夜夜都有人死,營中弟兄們瞅著,不利於士氣。要不與王將軍說說,將傷兵營遷到縣城那邊。而且,若是賊人進攻我部,傷兵營只會添麻煩。”

趙期昌搖頭,語氣平淡:“若是各衛能說服王道成,何至於來對我一個毛頭小子低聲下氣?都已撕破臉,王道成不會待見這些人。先養著吧,養活一個是一個,該做的能做的我們都做了,能不能活下去,只能看命。”

低聲唉了一聲,王文澤又說:“軍中糧秣只夠十日所需,按著計劃張茂部在初三出軍,抵達這裏也就在初八。我軍糧草只夠度支到初八,若是張茂那裏稍稍出一點意外,軍中可就危險了。”

看著張茂部安穩如期抵達就不會有糧食問題,實際上在前線領軍,時刻要保證要有最低五日的儲糧。領軍打仗對物資的需求極大,各方面都要補全而且還需要盈餘。因為多出來的東西,都可以增加容錯率,也就是生存率。

趙期昌擡頭看一眼王文澤:“表兄的意思是找王道成借糧?”

王文澤點頭:“最少二百石,畢竟傷兵不是我登州衛失誤造成的,沒理由為他背鍋。如果可以,咱的意思是敲五百石糧食。”

另一邊縣城外中軍軍營,王道成整理著中軍夜不收所探敵蹤線索,只覺得腦袋疼。大前日蒙山劉豹子狠狠落了官軍面皮,帶人投了北曲山極大的助長北曲山威勢。

此時,又有兩支人馬抵達,準備投奔北曲山,加起來約有三百之數。

他已經給何鰲立了軍令狀,將此前戰敗的原由歸結於營伍不整才為賊所乘,他準備已精銳對精銳,立下了不生即死的軍令狀,這才讓何鰲捏著鼻子為他擦屁股。

中軍距離趙期昌部不過二十裏,這個範圍內不斷有彼此游騎排查,還是安全的。所以王道成給趙期昌的軍令,一向是明碼標註,沒搞什麽密文。

將堂侄兒王亨呼喊進來,王道成正給軍令用印,頭低著:“趙三兒與老夫也算故交,這小子充為登州衛先鋒使,只是抵達時來議事一次,然後與老夫只是流於軍令交接。這不正常,不正常呀!”

王亨道:“叔父,侄兒觀捕倭軍衣甲、軍械、號令齊整,每日操訓不停。估計都懷著頭功的心思,趙將軍又是衛裏的人,不方便與叔父交往密集。”

王道成搖頭,瞇眼看王亨:“不對,應該是旁的原因。若只是因為爭功,這也說不過去。”

此前他不在意趙期昌所部,現在各衛連著即墨三營兵馬都撤了,他不得不重視。前線將領不爭功才是咄咄怪事,爭功是必須的,可友軍之間相互走動也是人情所在的一種必須。就算不認識的兩個將領編在一起,也會想法子打好關系。

更何況他與趙期昌有舊,這種時候按理來說應該是如膠似漆的關系也不為過。

王亨撓著腮幫子,一臉為難搖著頭:“這個……侄兒也想不明白。”

“是啊,咱也想不明白。”

王道成捏起軍令遞給王亨囑咐:“今日多在那裏待一會,最好將趙三兒的意思弄明白。現在,中軍離不開登州衛。”

王亨重重抱拳,王道成已經下了不成功就成仁的軍令狀,這已經不是王道成一個人的事情了,而是整個王家的事情。成了,將門有望,沒成,那王家子弟只能回山裏在土裏刨食。

至於趙期昌為什麽不來,趙期昌也不知道原由,只是覺得大夥現在是競爭者,都是不能退一步的那種,那還是別摻合個人感情為好。

加上一點趙期昌對省裏同意準備在登州衛設立巡檢司,給他套狗鏈子一事,已經讓他對何鰲、省裏、登州知府充滿了敵意。

盡管這些事情換個人來也要給登州衛套狗鏈子,屬於一種下意識本該就這麽做的政治正確行為。可誰幹的,趙期昌就恨誰,很簡單。仇恨範圍擴大,對王道成有抵觸心理也是正常。

人情交道就是如此,雙方若是有上下關系,那某一方不主動,基本上就黃了。

而北曲山,劉磐也開始頭大,新上山的劉豹子這個人很不本份,感覺這個豹子已經將他這頭虎看成了王倫第二,到處拉關系似乎有火並他的意思。

劉豹子上山並非順利,人家在縣城外百餘騎沖潰三千多衛所軍,割了人頭繳納的投名狀可謂是含金量十足,又極具威風。

可劉磐沒有第一時間接納,讓劉豹子所部在半山坡不上不下,這才導致劉豹子襲擊得手後,消息中軍傳到趙期昌這裏,趙期昌還能看到劉豹子所部正在登山的這麽一個現象。

劉磐的用意很簡單,希望王道成派人追擊,在山坡上挫挫劉豹子銳氣,他也好收編劉豹子。可王道成的表現,讓劉磐失望。

憑著巨大的投名狀,以及以往的名聲,劉豹子一登山就坐第三把交椅,人稱豹爺。

劉豹子一上山就慫恿劉磐率部,一起將縣城外衛所軍給一鍋端了。本就想著怎麽帶人合理退出江湖的劉磐怎麽可能答應?這讓劉豹子認為劉磐白白錯過機遇,不是做大事的料子。

而山上不少人也對劉磐的消極等待持懷疑態度,相對於銳意進取的劉豹子,這麽一比較,隱隱有向劉豹子靠攏的趨勢。

這日,劉磐、李孟、劉豹子劉可坐在一起吃喝。

三杯酒下肚,劉豹子道:“二位哥哥,山上儲糧不足二十日,軍中缺糧才是大忌。小弟看史家村那一營官軍,收撫各衛傷兵千餘人,想來也是糧草豐盛。又見這營中牛馬牲畜繁多,不若破了這一營,繳些糧草也好山中度日。”

劉磐正抱著一條牛腿撕咬著筋健,聽了只是瞥一眼劉豹子,又沾沾鹽,繼續大口撕咬。毫不掩飾的輕蔑眼神,讓劉豹子怒氣上湧也是毫不掩飾,扭頭看向李孟拱手:“二哥怎麽看?”

李孟正拿著小刀切著牛肉,放下刀擦手:“這是登州衛捕倭軍一部,可謂是精銳。若是三弟要捏軟柿子,這可就挑錯了。”

劉豹子皺眉:“二哥言重了吧?登州捕倭軍也是新建,只是殺了幾個倭寇。那夜弟兄們大破官軍,這捕倭軍無損,料想也是膽怯未曾出營,這才躲過一劫。再說,小弟聽說登州無人,以小兒孺子領軍,縱是軍士精銳,主將膽小。想來,小弟稍露兵鋒,捕倭軍也就亂了陣腳。”

劉磐放下牛腿,右手食指掏著牙縫含糊不清道:“山中弟兄那夜折了一停,又有三停弟兄患傷,此時真不是下山的時候。等弟兄們養好身體,且看哥哥如何再大破官軍一回!”

說著,還捏拳頭示威。

劉豹子道:“大哥,小弟知道弟兄們傷了元氣。可這麽幹等著,十天半月也不見得弟兄們能養好身子骨。若養好了,糧也盡了,到時可就是背水絕境,稍稍不慎大好基業可就沒了!”

說著抱拳,雙目瞪圓:“若是哥哥看得起小弟,小弟願領本部弟兄破了登州衛,給山上弄一批糧秣。何況,破了這部官軍,事有不濟弟兄們也好有個生門。”

劉磐低頭看看指甲縫上的肉絲,有些關切道:“不成,百餘人太少。若三弟決心要幹這一票,那再帶紅胡子、王平兄弟兩支人馬下山,以作策應。”

劉豹子也是憨憨一笑一副兄友弟恭的氣氛,躬著手:“也不瞞哥哥,大沽河浪裏黑蛟祝英平、棲霞東二十裏的金山禿頂鷹、赤眉虎何秀、何清兄弟聞我北曲山威名,仰慕二位哥哥高義。此番小弟下山,有這兩支弟兄助力,想來也是易如反掌。”

劉磐與李孟互看一眼,劉磐皺眉片刻,又打量一眼滿是忠義氣概的劉豹子,緩緩點頭:“成,三弟先行,哥哥帶人接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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