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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官場關系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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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進入茅廁時,劉磐暴怒時思緒反倒冷靜,又將抽出半截的刀壓了回去,還退了幾步。

沒多時抖著身子,紮著腰帶的徐承貞出來左右張望沒見劉磐,還以為會吵兩句,低頭啐一口:“慫……”

下巴被一張大手扣住,頭盔上被劉磐左手壓住。

只是瞬間,劉磐扣住徐承貞下巴向上一擡使其腦袋揚起,雙臂發力猛地扭動,一聲脆響徐承貞身子軟綿綿後仰靠在劉磐懷裏。

“下輩子,記得管好嘴……”

附耳低聲,劉磐喘著粗氣拖著徐承貞向後拖,留下雙目瞪大不時眨眼,呼吸艱難臉色蒼白,身體不受控制的徐承貞。這次扭脖子不算成功,畢竟徐承貞身上的罩甲阻礙了劉磐的力道。

不出意外,劉磐將另一名軍官打暈後,將意識漸漸消散的徐承貞,與這名軍官拖到茅廁裏。

寂靜的後院裏,劉磐張嘴舌尖壓在下唇,環視周邊見無人察覺,歪著腦袋看了看院墻,助跑一陣猛地躍起,渾身甲胄擦著院墻,他落入一旁宅院的後院。

這是朱應奎的宅院,直入院中後廳見一名白底徐花襖子,下穿兩層上白下紅百褶裙的女子,這女子正看著書。

劉磐拱手喘氣:“嫂子,咱剛在參將府殺了個畜生。勞煩嫂子差人給大哥說一聲,另外給咱弄匹好馬……還有盤纏。”

朱應奎妻子杜氏身材玲瓏,典型的江南婉約氣質女子,頭上戴著紮成雲鬢綴飾金釵的假發,看著劉磐搖頭:“多大人了還這麽莽撞,稍等。”

劉磐咧嘴笑笑,見杜氏領著侍女去書房,他很不客氣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氣飲下連呼痛快。

很快杜氏蓮步輕搖,抱著百寶箱放到桌上,取出五枚銀元寶放在桌上;侍女則抱來朱應奎的有及其他辦公物件。

紙鋪好,侍女研墨不時悄悄擡頭瞥一眼劉磐。

杜氏提筆蘸墨,神態端莊平靜,似乎不在意劉磐殺人一樣。她在箴印‘登萊道’的紙上寫著,一連寫了三份,抱著朱應奎的官印蓋下:“路引、銀子都在這,若回南直隸,給妾身家中捎一封家書。”

劉磐接過一看,兩份路引,目的地一個四川成都,一個南京,笑道:“還是嫂子懂咱。”

“趕緊走吧,馬圈那邊取一匹馬應該不用妾再出力了。”

劉磐在朱府,朱應奎是大爺,劉磐就是二爺。而杜氏,只是朱應奎的妾室罷了。其他人只知道杜氏很得朱應奎寵愛,劉磐更知道,朱應奎很多軍政務都是杜氏在操作。

銀子、路引、信塞入懷裏,劉磐笑著:“過兩年咱再來向大哥賠罪,嫂子這裏多保重,抓著機會趕緊生養一個,前途包在咱身上。”

說著還拍拍胸前護心鏡啪啪作響,杜氏低頭輕搖:“如今運河凍結,南下路苦,你也多保重。”

“怕甚?一路吃住在驛站,走官道,披甲提刀哪個不長眼的敢惹咱?”

劉磐拱手,也不再看杜氏頭低著行完禮轉身,闊步離去。

待馬蹄聲漸遠,杜氏輕嘆一聲:“這個渾人……凈給老爺招麻煩。將管家喊來吧,希望玄參將給個面子。”

別人不好說,玄成武這裏杜氏很清楚,和朱應奎的關系非常好。都是錦衣衛籍,雖分文武,可實際上關系好的不能再好。

錦衣衛出身的人也奇怪,在南北鎮撫司做事恨不得生吞了對方,可若在官場立足,則很團結,他們代表的是皇帝的臉面。關系不好,也會維持表面的和睦。

就這樣,前腳參將府殺人,後腳劉磐縱馬沖出朱應奎前門,還跟著門前守軍、朱家老仆、參將府門將。兵丁一一打招呼,騎著馬大搖大擺奔出水寨。

參將府後院廳堂裏,所有衙門前中後布局都是一樣的效果,都是前院處理尋常政務,是屬官辦公地點;中院中堂屬於大事時集議、招待欽差、上峰的地方,中院兩側的偏房是檔案庫房、屬官辦公休息的地方。後院則是堂官家宅,也是更隆重招待人的地方。

參將玄成武,出身是錦衣衛世襲總旗,經過選拔靠著優良體貌進入大漢將軍體系,進一步提拔為明盔將軍,然後是參與宿衛工作的紅甲將軍,若沒有意外會作為殿上手持金瓜的金甲大漢將軍。

在嘉靖詢問時,身形挺拔相貌剛毅的玄成武選擇下放領軍,進入京營當了個守備,再下放成了山東都指揮使司正三品指揮僉事,這是本職也是閑職。因為衛所體系冗官現象嚴重,如果沒有掌印、掌某事前綴,這類都指揮僉事都是閑職,領品級俸祿不做事那種清貴差事。

參將這種職務是加派,所以玄成武的都指揮僉事可以理解為軍銜,參將是實職。具體品級、俸祿根據本職決定。

所以,三十歲出頭的玄成武個人形象自然是沒得說的,背景後臺就是嘉靖皇帝。

朱應奎得到家中老仆密語,臉色微變,揮退老仆後臉沈著,一言不發。

玄成武端著牛角一樣的玉角酒器,坐在主位穿著紅底麒麟賜服,網巾束發額間紮著黑色一字巾,見朱應奎神色變化:“兄長?莫非家中有事?”

搖搖頭,朱應奎提起酒壺給自己斟酒,一連飲了三角酒,才張口哈著酒氣。他還想再飲,手臂被玄成武抓住:“兄長?到底何事如此?給小弟說說,說不得能出一點力氣。”

“禍事,那渾人適才離去,將徐承貞殺了。翻墻入我府,已縱馬逃離。”

玄成武皺眉,徐承貞的職務很低只是一個操守,可品級世職高的嚇人,正三品指揮使,整個登萊能壓住徐承貞品級的……沒有一個人,其他各衛指揮使都在兩京漕運體系或九邊做事。

而他的都指揮僉事只是正四品,與登萊兩府知府同級,朱應奎的本職是按察使司五品僉事,加派登萊道,所以朱應奎論品級也不高。

“兄長……這……”

朱應奎輕嘆一聲,神色愁苦:“他醉酒殺人,又在賢弟府上犯下如此惡行,上報吧。”

玄成武不言語,劍眉皺在一起:“兄長,先看看情況再說。”

自己家宅裏讓人殺人,雖說是朋友殺了他一個刺眼的屬下,可終究不吉利讓人心惱。更關鍵的是他的參將府,一個衛指揮使,讓一個白身軍餘給殺了,報上去上面還不炸窩?

劉磐是世襲衛僉事不假,可他老子還活的好好,現在的劉磐就是軍餘身份。這樣一個身份連三品衛指揮使都殺,以後還有什麽不敢殺的?

而玄成武,自己家中都保不住一個衛指揮使,上面人怎麽看他?

劉磐為什麽殺人?原因很多,最大一個不利於玄成武的原因就是他堂堂一地重將,在自己家裏,連個人都鎮不住!

喊了幾名宗族子弟充任的親兵,兩人來到後院,不見搏殺痕跡。很快,親兵在茅廁發現疊在一起的徐承貞二人。

茅廁裏,玄成武蹲下觀察徐承貞死因,冷笑著:“劉兄弟還真給面子,沒讓咱宅子裏見血。”

朱應奎左右為難的樣子,在一旁愁眉苦臉。

起身拍手,玄成武出了茅廁,看了眼院墻墻頭少了的那一層雪,吐著白氣對左右招呼:“徐操守酒量不行,將他扶出來,送回長山島戍堡。且都小心著點,近日海上風大,別讓徐操守在船上耍酒瘋。”

幾名宗族親兵互看一眼,一人上前低於:“老爺,半月前一艘運糧船就沈了。”

玄成武看向朱應奎,道:“朱道員,年近深冬,出海不便。原定的是月底運糧,不如加派糧隊,補足各島軍糧。也省的今後運輸麻煩。”

各島駐軍的糧食一直卡的很緊,是朱道員手裏的狗鏈子。

稍作猶豫,顯得很有節操的樣子,朱應奎輕輕跺腳,語氣惱恨:“這豎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那就拜托玄參將了。”

玄成武又道:“徐操守要坐的船可不小……”

要掩蓋徐承貞死因,最好沈船一起死,船不小自然裝的糧食也不少。

朱應奎擡起手掌,做了個三的手勢,手顫抖著:“五百料,裝六成糧。”

料是船的載重單位,是邊長十尺正四方體裝載糧食的體積單位,糧食這種東西都是用體積來計算的,不是重量。

料,根據船能運多少糧食來作為船的載重單位,實際應用中就是載重量。一料大約六石,三百二十多公斤。

三百料也就是一千八百石糧食,很大的一筆糧食足以讓趙期昌渡過難關,這筆數量比此次查倭行動消耗的軍糧還要多百餘石。

真的很大的一筆糧食,拿這筆糧食沈海?開什麽玩笑,誰信誰傻子。

朱應奎的就範,與大手筆讓玄成武驚詫,他的意思是沈一艘大船對得起徐承貞的身份,具體裝多少糧食,能有一百料就很了不起了。

兩人按照規矩瓜分,再分潤一些給下面,就這一筆買賣就能掙回他一年的俸祿!

“兄長重義氣,小弟也不是那種畜生。”

玄成武拱手,這麽大一筆漂沒的糧食數額真的把他嚇住了,為了保護一個朋友,朱應奎的手筆真的將他嚇著了。

稍稍想了想,玄成武道:“船裏糧食多了反倒沈穩,不若裝一百料,這不壓船。”

他想了一個較為合理的數字,裝滿糧食的船要沈也是陳舊老船,可你給老船裝那麽多糧食還給沈了,述職的時候不好交代。

朱應奎熱血下去,也覺得剛才失言了,便應允了。

就這樣,劉磐怒而殺人,大明朝損失了一艘造價約在六七百石成本的五百料運船,一個押船的衛指揮使、操守官落水病亡,還有一幫水夫也會罹難,數目按照歷來的規矩應該在六七人左右……

你沒看錯,大明官方的船只造價是糧食為單位。有造船的匠戶,也有伐木、運輸的軍戶、匠戶,造船的成本就是這些人勞動時吃掉的糧食。至於技術、木材之類的,不計入成本範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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