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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神清氣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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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日中秋佳節,一大早天色麻亮。

一襲體面的靛青六、七品金紅對彪(模樣更像虎)奉中補子,頭戴雙翅大圓短軟靈動的烏紗帽,綴飾七枚長方白玉的玉帶虛紮,這幅打扮的趙鼎明闊步來到中院,神清氣爽。

院中趙期昌一襲靛青長袍外罩白紗對襟衣,前擺收起別在腰帶裏,左手推弓右手食指綁著牛皮扳指控弦空拉。

一旁慶童皮甲鋥亮,兩腰配弓掛刀,雙臂環抱捧著日本刀,呼著白氣觀察趙期昌持弓姿勢,不時糾正。

手中五鬥步軍竹木軟長弓,在趙期昌有節奏的呼吸、推拉中,整整拉滿十二次。

長弓柱在腳下,趙期昌深呼吸回氣,回憶著推拉細節。

待身體恢覆後,他才扭頭上下打量趙鼎明笑道:“兄長,你說小弟啥時候才能有這麽一身神氣行頭?”

趙鼎明見他習武認真也就沒打攪,上前探手接住弓拉了拉點著頭笑道:“不難,京官上朝用的公服是朝廷賞賜,常服都是自制。老三有了閑錢,置辦一身彪補常服,也就二三兩吧。”

武官六七品都是青袍彪補子,沒什麽區別。

上朝的公服與宋朝公服一模一樣,與常服的差別就是沒有補子,頂上戴著的烏紗是展腳細長硬翅,不是又圓又大的靈活軟翅。

常服因為是自制,允許身價不豐的官員穿低於現在品級即以前自制的常服。當然品級低的不能穿高品級的,這東西上能兼容下的,體現的是節約廉潔。

讚揚幾聲趙期昌的好氣力,待趙期昌洗了汗水,兩人才一同用早餐,安排今日的事務。

結婚這麽大的事情,趙家莊的宗族自然要來人。三房新晉崛起,因為斷層未能與趙家莊宗族長者有較深關系,也可以說是面對面根本不認識。

趙鼎明囑咐趙期昌一些註意的事項,比如目前管著宗祠、祠田的老爺子脾氣頑固不能甩臉色,畢竟人家是爺爺輩的。

這不是官身不官身的事情,這是孝悌操行的體現。家裏事情都處置不好,還怎麽能處置好公務?

“還有就是族學裏的青田叔父,為人講究也不可怠慢了。”

趙普益字青田,二房的人,童生功名。有這個功名在身,二房逃籍,衛裏也不敢去找趙普益來填坑。

趙期昌點著頭一一應下,趙普益還是五郎、七郎在族學裏的先生,得罪誰也不能得罪趙普益。趙家的族學也就應應景,對宗族、家丁、佃戶子弟進行啟蒙教育。

衛裏同姓人家也早早聯宗,族譜算不到一個祖宗身上,也完成並譜為的就是抱團。

張家那一頭聚集了衛裏張姓家族以及張姓姻親,就算關系較遠也來湊個熱鬧。

一大早的,一輛牛車停在肉鋪前,兩名張家子弟跳到車上給一面掉漆的大鼓綁上紅綢,穿上鮮艷嶄新鴛鴦戰襖,這兩名張家子面對面站立,各握鼓槌開始練手。

在一片忙碌中又有其他帶著樂器的衛裏人趕到,就在菜市大街上吹打練習。

張大郎張承甲頂上烏紗兩翼插著沖天彩羽,胸前綁著大紅花站在門後迎接一名名客人,都是衛裏人或左鄰右坊的鄰居,一個個進門前是客人,進門後就是幫閑打下手的雜役。

趙家酒樓,趙期昌迎接完宗族長者,就在二樓廣廳眺望張家,擠得密密麻麻也虧裏面的人沒有頭碰頭。

衛裏張家是大姓,其次才是趙、李、於、戚等家族。

五郎、七郎還在趙家莊,夜裏婚禮忙完趙期昌這邊一家子才會去趙家莊團聚,在明日一早返回白石墩。

“那是張承翼,中右千戶所張千戶家中大郎,一身騎術只在戚掌印之下。”

慶童在一旁指著張家那邊出眾,衛裏有名的後起之秀。

趙期昌在張家住了三年,也沒見過太多的張家人,平時並無走動。看到張承翼身板,趙期昌也忍不住詫異:“好長的人!”

那邊張承翼鶴立雞群,遠遠看去足有五尺七寸高,而且身板壯實。標準的戰刀懸掛在腰間,這麽看去仿佛都小了太多,配不上張承翼個頭。

慶童點頭:“衛裏有名的長人就兩個,戚掌印之外就是這張承翼了。”

他也比尋常人高半個腦袋,但也是只有五尺四寸高。身高差一指寬度,站在一起彼此感覺都是不一樣的。

辦婚禮趙家最不缺的就是場地,整個酒樓一樓大廳、二樓廣廳及四周單間客房都開始上菜,見張家迎親的轎子在困難中前進,趙期昌帶著慶童下樓。

菜市大街上,趙期昌也不知道怎麽就湧出這麽多孩子,堵著轎子、吹打班子討要喜錢。

張屠子被一幫老夥計作弄的慘兮兮,頭上戴著白菜葉幫子紮成的六合小帽,滿臉的鍋底黑灰,左手提著小竹籃,裏頭是一串串紅線紮起的小錢,走在隊伍前面給周圍攔路的孩子掏買路錢。

張家迎親隊伍抵達,鞭炮劈啪作響,震耳欲聾。

作為趙家第三號人物,又與張家有不錯的關系,趙期昌被一夥趙氏少年推到前面,代表他們為難新郎官,姑爺張承甲。

酒樓門面前,趙鼎明與張屠子立在一旁低聲笑談,也關註著新郎官能否入門。

一片噪雜,趙期昌也如海浪中的樹葉那樣被推來推去,張家少年要強闖簇擁著張承甲橫沖,趙家少年哪能讓他們如意?

跳的最歡的一名趙家少年見人墻被沖塌,折身回去握著手臂粗門閂沖出立在門檻上,高舉著作勢要打:“都他娘的還講不講理?我老趙家的女子,不是那麽好娶的!”

說著就門閂劈下,張家少年沖在最前的勢頭一滯。

慶童擠到趙期昌那裏護著他擠到門檻處,趙期昌站在門檻上揚著下巴傻笑,看著傻笑也是迷糊狀態的張承甲,又看看一個個要尋家夥硬沖的張家少年。

雙臂舉起往下壓,也不說話喝止,就靠一對眼睛將場面平靜下來。

見場面平靜,趙鼎明得意低聲道:“親家,我家老三如何?”

張屠子笑著:“是個人物,比你我強。”

“三郎!你與我家大郎可是好交情,這又是何必呢?”

一名少年上前高聲說著,還墊著腳尖左右環視,想著找空隙沖進去。

趙期昌接過旁邊少年遞來的木栓狠狠往地上一頓,搖頭:“今日啊大喜的日子,趙家張家今日後那就是一家子。這話對還是不對?”

“是這個話,那三郎是個什麽說法?總不能這麽為難我家大郎,為難我家大郎就是為難趙家姑爺!”

揚著下巴,趙期昌斜眼突然一改平柔聲腔,高喝一聲:“討打!”

不給反應,趙期昌左手指著這少年:“今日要進這個門,就要把話說好。什麽三郎不三郎,爺爺是你叔父!這話對還是不對!”

硬逼著張家比他小一輩的少年行禮改稱呼後,趙期昌看著張承甲:“怎麽?咱的侄女婿不願改口?”

趙家子弟見人多勢眾的張家子軟了,一個個揚眉吐氣。

張承甲見躲不過,倒也光棍上前抱拳躬身:“小婿拜見叔父大人。”

趙期昌點著頭,從腰間摸出四四方方兩枚銀塊,上面每一面還貼著字也看不出紙下材質是什麽,遞過去:“侄女婿改口,咱這叔父心裏頭舒坦,游戲之物就算是改口的賞錢。”

雙手接住,小小的色子大小的兩個東西落手,見體積、份量,張承甲就知道是什麽東西,眨眨眼:“三……三叔父,不合適吧?”

“拿去玩兒,大喜之日不說俗物。”

趙期昌說著舌尖抿一下下唇,神情懨懨壞,提醒道:“記著,洞房時與蕓娘一起再看。”

點著頭應下,張承甲又行了一禮,輪到趙期昌攤手,給周圍趙家少年收來了過門錢,才把新郎官放進去。

趙期昌跟著張家迎親隊伍去中院大堂裏上席,就坐在趙家第二的位置上,也就是左首第一的位置。

大堂裏不斷有千戶、副千戶一級的軍官趕來,根據身份落座前後不一。左邊就是趙家這邊的親族,右邊則是張家的。

上首左邊東道的位置坐的是趙鼎明,右邊是洗了臉的張屠子。

右邊第一,就是中右千戶所三名正千戶之一,還是實職千戶的張茂,張茂身形修長一身紫花罩甲,皮膚白皙三捋清嚴胡須看著也是個中年帥氣大叔。

他背後站著一名身穿臃腫、藍底銅鉚釘密布,紅色收邊棉甲的長隨,戴著高尖紅旄裝飾戰盔,高尖戰盔下銅釘鉚接的護頸盔簾合攏遮住脖頸、下半張臉,只留出一對陷在陰暗中的亮漆漆眸子,打量著對面趙期昌。

棉甲是什麽都防什麽都防不住,不上不下的一種盔甲,勝在成本低,制造方便,對穿戴著身形沒有嚴格要求,是一種廉價、大範圍裝備的軍用盔甲,也是窮人玩的盔甲。

比如後來的八旗兵標志性的盔甲,就是棉甲為主。

臃腫棉甲裏的人是誰,趙鼎明事前已經悄悄給趙期昌透露了。

趙期昌端坐,左手端著茶碗底托,右手握著茶碗蓋撥著茶水,神情悠閑聽著一幫壯年男子暢談。他根本就沒有在這種誠下悄悄相親並成功的打算,他想娶的是大人物家裏的女兒,衛裏的女子也只是方便眼前罷了。

娶妻娶德納妾納色,他對正妻的要求可不僅僅是賢惠,還要有幫助他事業的潛在力量。

衛裏家丁力量最強的人就坐在趙期昌的對面,張茂有的可不僅僅是衛裏最強的家丁,還有一個武進士出身的游擊將軍弟弟張節。

他聲音朗朗清雅,看著張屠子,也端著茶碗笑容洋溢:“忙完了大的,再把小的忙完,這輩子也就清閑了。就等著孫兒滿堂,安享天年了。”

張屠子苦笑:“難,這老大就把身上的筋抽了,等再忙完老二的,估計這把老骨頭也就拆沒了。”

趙鼎明搖頭:“瞧你這話說的,仿佛我趙家把你的筋抽了似的。咱老的該給小的做的也都做了,兒孫自有兒孫福,盡力就好。”

張茂餘光一直觀察著趙期昌,環視看一圈,開口:“該來的都來了,讓新郎官上茶吧。其他事情,拜堂後諸位好好議議。”

趙鼎明點頭:“是該議議了。”

看口氣似乎要商議大事情,趙期昌眼珠子一轉看向趙鼎明,趙鼎明對他輕輕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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