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新婚燕爾（一，拜見宮中長輩）

黑暗的虛空中,她踽踽獨行,不知道自己已經已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摸索著慢慢前進。她累了，也想過停下來，生死憑天。可是,心裏的不甘心還是讓她不斷地挪動腳步……

為什麽呢？她想。為什麽我就要被留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呢？為什麽我就要放棄呢？為什麽我不能一直前行，走到光芒萬丈的地方呢？

就算命運放棄了我,我還沒有放棄我啊。

我……？我是誰？

是了，我是賈瑤。前生今世的賈瑤。就算你遭遇一切可怕的挫折和磨難，還有我可以陪著你啊,賈瑤。還有自己陪著自己啊,永遠都不用害怕，好麽？

正打定主意自己陪著自己往前走去，濃郁的黑暗突然像是不知道被誰撕了一個口子，有亮光透過那微弱的縫隙帶來雪中送炭般的溫暖。讓已經在心裏給自己蓋起堅固堡壘的賈瑤不禁楞住，她透過那漸漸擴大的黑暗世界的縫隙向外看去，便好像看到了一張熟悉又似陌生的臉。帶著她在黑暗裏渴望已久的溫暖和光芒，正向她溫柔的笑著。她吶吶無言，看著那張臉一時失去了反應，。接著便聽到一句，“瑤兒，醒來了。今兒還要給皇祖母和父皇他們請安呢！”

是了……那是墨瀾凊，是她的夫君。原來長久的獨行只是黑夜裏的一個夢境。昨兒是她的新婚夜，那麽此時？她擡起手來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看向紅簾暖帳後遮不住的陽光。應該已是天明了……

意識全數回籠，想起還要到後宮中去請安，她急忙的起身。紅色的錦被便順著她的動作滑了下來，露出了賈瑤那白皙細嫩的肩膀，和上面星星點點的吻痕，昭示著昨天新婚的兩人恩愛的程度。賈瑤的臉微微紅了，輕輕拽起被子想要不動聲色的再蓋住自己。墨瀾凊看在眼裏，知道她還有些不好意思，輕笑一聲。微微俯下身從地下一陣摸索，拽進來一件白色的褻衣。他頗有些胡亂的套在身上，接著便撩開簾子離開了床上。

“來人。”他喊道。“伺候你們主子洗漱。”他話音剛落，便有幾個丫鬟婆子端著臉盆毛巾等洗漱工具魚貫而入。賈瑤透過大紅色圍簾，隱隱看到是杏枝她們幾個，心裏便有幾分下意識的放松。也有了幾分感動於墨瀾凊的體貼。自己作為妻子，原該在嫁過來之後就伺候他起居的，這人倒是細致，還能照顧她的感受。呵……不管內裏是如何，就這表面上的性格，她還是很滿意的……擡手讓桃溪兩個伺候自己穿上內衣，賈瑤伸出微微有些疲乏的手臂撥開了簾子，就看見墨瀾凊已經在丫鬟的伺候下開始洗漱了。

桃溪兩個把簾子卷起來，燦爛的陽光便傾數灑進來，帶著微燙的溫度，驅散了賈瑤昨夜孤單的夢。或許她自己都沒發現，也沒明白，夢裏撕開了一道黑暗的口子，讓溫暖透過來的那個人，究竟意味著什麽。便是打定主意變得無堅可摧，到底是一個需要保護的女子，不是麽？

在丫鬟的服侍下，兩個人很快都洗漱完了。用完了簡單清談卻不失精致的小菜，桃溪和杏枝捧來幾套衣服，詢問賈瑤要穿哪一件。賈瑤略看了看，那幾套衣服都是鮮嫩的艷色，卻也不過分花哨。哪一套都是可以的。賈瑤便不自己做選擇，轉過頭問身後正在看鏡子裏她的墨瀾凊，“爺……阿凊，你說我要穿哪一件？”雖然她與墨瀾凊已經有過幾次見面，她對他還是頗有好感的，也能感覺到他不至於反感自己。但是，畢竟之前沒有長久的相處過，今後卻以註定要一起生活。那麽兩人就還需要磨合。如果他真心待她，她也願意把他當做真正的家人。那麽，在磨合期，夫妻之間也該有一點小情趣吧~賈瑤笑的帶著幾分嫵媚。

墨瀾凊無可無不可的笑笑，“都很好看。不過我倒更喜歡那件水紅色，花樣也好，想來瑤兒穿著它顯得更水嫩些……”

兩人對彼此的稱呼叫那些伺候的丫鬟婆子俱都心中一動，不過很快就恢覆正常。裝作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不過自然的，賈瑤帶來的丫鬟會為自家小姐與三皇子相處得好而真心的高興，而景陽宮原本的伺候墨瀾凊的大丫鬟心裏或會有幾分酸澀吧。不過畢竟明白自己的身份與皇子正妃是天壤之別，想來從此對這個剛剛進門的皇子妃也會更多幾分尊重。

桃溪把墨瀾凊指出來的那件水紅的外袍伺候賈瑤穿上了。賈瑤這才看到，原來上面繡的是並蒂蓮花，怪道剛才墨瀾凊說這衣裳花樣好的時候神情中帶著幾分異樣。賈瑤他們的臥室裏的等身西洋鏡前轉了轉身，端詳著披散著頭發穿著水紅色連衣裙的自己。許是昨夜初經人事，賈瑤自己只是感覺自己起色更好些。旁邊的人卻都覺得，原就美的傾城的賈瑤仿佛更加嬌嫩艷麗了。不過眾人想來也知道是昨晚墨瀾凊的滋潤之功。俱都用暗含暧昧的眼神打量了三皇子兩眼。賈瑤笑了笑，踮著腳小碎步跑到墨瀾凊身邊，在他側頰快速的印上一個吻。然後略帶狡黠的笑笑，“阿凊選的衣服瑤兒很滿意~”

未等墨瀾凊反應，她便又快速回到梳妝臺前的椅子上做好，凝視著鏡中的自己。一副目不斜視的樣子等著紙紋給自己綰發。墨瀾凊站在原地，微微偏過頭，好像是想要感受一下自己漂亮的小妻子剛剛殘留的香味。半晌，他低垂著眉目，勾起嘴角無聲的笑了笑。賈三小姐，三皇子妃，瑤兒……便是試著讓你住進心裏，又何妨？不過……不要讓我失望啊……

待兩人都收拾好之後，時間正好。嫁入宮中之前，嬤嬤給賈瑤講過的規矩裏面自然包括新婚後的第二日給長輩請安這一方面。因為墨瀾凊的母後五年前就已經去世了，現在皇帝的後宮中並沒有夠格當得起賈瑤在大婚第二日敬茶的嬪妃。故而墨瀾凊和賈瑤這一對新人只需要去皇帝的乾元殿給兩人共同的父皇請安，再去一趟老太後的坤德宮敬一次孫媳婦茶。

兩人先去了乾元殿。因著嫡皇子大婚，第二日皇帝也是免朝的。皇帝已經等在那裏。故而兩人一到乾元殿，便直接被大太監吳之源引到了前殿。算上昨兒行大禮時，隔著頭紗模模糊糊的一眼，賈瑤也才第二次見到當今的天子。她難免有幾分緊張章，不過不欲叫墨瀾凊的父皇將自己看清了去，便強作鎮定。一派端莊大方的隨著墨瀾凊一起俯下身給高高在上的皇父行三拜九叩的大禮。這禮節賈瑤在家裏已經聯系過很多次，自然不會出什麽錯。

起身後，她微微擡起頭，視線掠過皇帝的臉又微微低下。不過這短短的時間，也夠她大致看清了皇帝的容貌。那是一張俊朗威嚴卻稍顯滄桑的臉，此刻正帶著慈祥滿意的笑意，仿佛真心為著兒子長大成人，成家立業而發自內心的高興著。她身邊的墨瀾凊跟他的皇父倒是很有幾分相似，一樣硬挺的鼻子，線條明朗的側臉，只是那一雙眼睛似有微微的不同。墨瀾凊的眸子是烏黑烏黑的深邃，看起來瑰麗而有些危險。而上頭坐著的那位皇帝……賈瑤只是微微瞥了一眼，便感覺那一雙好像充滿了慈祥笑意的眸子，後面卻藏著層層疊疊捉摸不定的霧氣……賈瑤在心裏搖搖頭，疑心自己是修煉桃夭決後敏感的有些神經質了。

正在心裏琢磨著坐在上首的天子，就聽見皇帝語帶笑意的開了口，“好啊~~凊兒如今總算成了親，也算是了結了朕的一腔心事。以後朕到了地下，也有臉去見你們的母後了。只是，凊兒啊，朕可要告訴你。以後你有了自己的小家，應當更沒有什麽後顧之憂了，還要好好奮鬥事業，勤理政務，方不負朕對你的一片期待啊！”說著他又把話頭轉向賈瑤，“老三家的，從今之後。你跟凊兒就是夫妻一體了。你要給他打理好後宅那些事。做好你的正妃，夫妻相互扶持，才是正理。”

站在下頭的兩人對視一眼，同聲答道，“兒臣謹遵父皇教誨。”從皇上那領了一溜華貴賞賜，謝恩之後，兩人就像皇帝告退了。

從乾元殿中出來後，墨瀾凊又帶著賈瑤像老太後的坤德殿中走去。好在乾元殿和坤德殿相聚並不遠，不過一刻餘兩人就到了。在路上，墨瀾凊倒主動向賈瑤說起了老太後的事，“皇祖母一向待我是很好的，瑤兒不必緊張。到了哪裏只管跟皇祖母好生請安敬茶罷了。皇祖母一向喜歡伶俐的，想來瑤兒如此可愛，必然得皇祖母喜歡的。”賈瑤感激他的安慰和提點，只是在外邊也不欲多說，只點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果然，到了坤德宮，老太後倒是和顏悅色的。只是……在坤德宮大殿裏頭坐著的可不只是老太後一個人。賈瑤微微側過頭，用眼角的餘光打量了了兩眼身邊的墨瀾凊，見他嘴角微抿，便知道這殿裏其餘的人並不是很易相與的。

左右給老太後的孫媳婦兒茶是要敬的。賈瑤恭恭敬敬的接過了烏嬤嬤倒來的裝了半碗六合老君眉，上前跪著將茶盅遞上。老太後最疼墨瀾凊這個本家侄女生的孫子，見了孫媳婦兒敬的茶自然身心舒暢的。接過輕輕抿了一口意思意思。就連忙把賈瑤叫起了。

上次老太後賞賜下來的那個赤金鑲紅九轉玲瓏鐲賈瑤心裏真心喜歡的不得了，此刻也正戴在她纖細白嫩的皓腕之上，想來敬茶的時候老太後也看見了。此刻那眼角眉間的滿意更是透出來的。她擡起胳膊，從自己的腕子上退下了一個流雲挽碧玉纏翠，這鐲子的花樣是新流行的，在宮外倒也常見，只是像老太後腕子上這麽好成色的卻是少見。整塊纏翡都是厚厚的祖母綠，水頭足足達到玻璃種了。老太後把那纏翠鐲子套在了賈瑤光著的右手腕上，輕輕拍了拍她的小臂，“凊兒以後就交給你了。哀家看你這個孩子像是個穩當的，往後你們兩個孩子可要好好過日子，別叫哀家看走眼才好。”賈瑤自然乖乖巧巧的應了。

坐在左邊下首第一個的一個妝容華麗的婦人笑道，“皇後娘娘真是個體恤小輩的呢……臣妾現在都盼著楓兒大婚時的光景了！”老太後自然聽得出來榮妃明裏暗裏說她偏心，不過老太後淡淡撇了她一眼，並未接話，而是轉過臉對賈瑤道，“這是你榮母妃。”

賈瑤轉眼便知道這是哪一位了。便是當今聖上的寵妃，後宮第一人麽。不過這些年這位的位份也沒有升過，叫人捉摸不透皇帝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此刻見老太後這樣冷處理，雖然會叫這位榮妃從此對賈瑤的印象不好，不過賈瑤心裏還是暗嘆了一句老太後威武霸氣。要知道就算老太後不如此，賈瑤也不可能跟身為四皇子母妃的榮妃娘娘有什麽好交情。利不同難相為謀。

賈瑤如今在宮裏頭根基未穩，自然是要站在老太後這個大靠山身邊的。她乖巧捧過烏嬤嬤再次遞來的茶碗，捧到榮妃面前，“請榮母妃喝茶。”榮妃在太後面前到底不敢拿大，臉色有幾分難看的接過了茶碗。剩下的那些嬪妃品級根本不夠賈瑤看的，遇到了賈瑤她們還要行禮呢。不過老太後也一一為賈瑤介紹了，讓賈瑤心裏暗自感嘆這太後果然是偏向三皇子……不，是自己一家。

老太後給賈瑤介紹了左手邊的一派，出去榮妃賈瑤都是點頭行禮的。老太後又指著右下方坐著的唯一一個年輕的面容清麗的少婦，“這是你大皇嫂。”

賈瑤便知道這就是那大皇子妃——謝家的嫡長女了。她在家時就已聽過這一位的賢名，據說是個再賢良淑德不過的。此時這位大皇子妃對待賈瑤客氣有禮得很，仿佛真是親親熱熱的自家妯娌。賈瑤自然也不是沒腦子的，態度也是對待長嫂的溫和恭敬。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心照不宣就在客氣的你來我往中暗潮洶湧。倒叫墨瀾凊見識到了自己新過門的妻子的另外一面。看來也不賴呢……

他站在賈瑤身後，滿眼溫柔的看著她句句不留破綻的與大皇子妃敘話，心裏的滿意不覺更上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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