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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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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五的時候, 是“天倉節”,也叫“填倉節”,家家的戶主會用鍬將頭一天的竈膛灰撮出來, 然後在院子裏撒灰圈子。灰圈子象征著糧倉, 拿出五谷雜糧放上去, 再到倉房裏點上香燭, 這是在向上天祈求當年的糧食豐收, 堆滿糧倉,家裏的人畜都夠吃夠用。

香點完之後,家裏的主婦就要過來, 將灰圈子裏的五谷雜糧都撿出來洗一下,然後煮五谷湯給家人喝, 據說喝下這個的是有福氣的,是被天生祝福過的糧食,吃了之後不會被病魔纏身,所以, 這種五谷熬出來的粥, 通常會給老人或者孩子們吃。

其實在我看來,主要還是家裏實在沒有好東西, 糧食又不能浪費, 更何況是這樣的好糧, 自然是要撿回來的,但是,因為貧窮, 所以,只能放那麽一小把,煮出來的粥食就只夠一兩個人吃的,所以,壯年人還是只能啃苞米面饃饃,不然,直接像我似的,撒上足夠我們幾個人吃的,那根本就不用擔心哪個孩子沒分到了。

當然,我的做法在當地人眼裏並不可取,這已經不僅是遭禁糧食的事兒了,用劉三奶奶的話就是,這麽一大堆的糧食,天神挨粒兒祝福,得費多大勁兒啊,快點兒好好感謝天神!我悶笑著說道:“三嬸,天神祝福的時候,也不會挨個粒兒查數啊,人家一揮手,一粒兒、一把或者是一袋子,都沒有區別的。”

這個算是傳統節日,上面一般也不會深究,但是,民不舉、官不究,先提條件是沒有人舉報,這有人舉報的話,那就是宣傳封建迷信思想了,二道河溝村就被舉報了,只是法不責眾,總不能整個村子都拉出去吧?所以只是象征意義給予批評就算了。

因為招待揭發檢舉、調查審理這些並不歸劉主任管,但是,事後劉主任卻將舉報人送過來的舉報信交給了我,連著上一次舉報我讓王潤生吃和我們一樣的東西的人,舉報我的,自然是白向紅幾人,另外也沒跑得了錢建軍。

這次舉報二道河溝村的,雖然是匿名投信,可惜兩封信的字跡完全一樣,這是誰也就不必說了,我將兩封信都送到了村長的手裏,村長雖然不認字兒,但是看這信是否出自一個人手筆並不難,尤其是白向紅寫字習慣起筆的時候往回勾一下,村長吧嗒吧嗒抽煙,但是並沒有直接說什麽。

原本定在二月二春龍節的時候,大隊出錢買個大豬頭,買兩條魚之類的做貢品,等求完雨之後,一人分一點兒肉,沾沾葷,正好要開始春耕了,就當是給大家補身子了,現在自然不能頂風作案了,當然,豬頭不買了,肉不分了,這原因必須讓大家知道啊,所以,所有的村民都知道,害的他們少吃肉的罪魁禍首是誰了。

這年頭,搶糧食和殺人沒有區別,那搶走到嘴的肉,那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了,村民們現在不僅仇視白向紅四人,連帶著剩下的幾個知青也都得不到好臉色了,之前還會因為他們年少,處處容忍,甚至在過年的時候,我逼著這四人掃大街的時候,村民私下裏還說我過了,畢竟還是個孩子。

其實就是沒輪到自己身上,所以站著說話不腰疼罷了,現在輪到自家身上的時候,你再看看,這些“還是孩子”的知青立即變得狗趴都不是地方了(土話,意思是做什麽都不順眼)之前評分兒的時候,一般最少也會給6分,現在卻實打實的,連4.5分都有,用老農的話來說就是:頭年你們剛來,照顧你們,大不見小不見的,就那麽過去了,但有的人不識敬,那就該怎麽怎麽地吧。

去年,為了照顧他們,在春耕的時候,一般都是農民翻地,他們跟著扶犁,女孩子更是基本就在農民留好的坑裏撒上三顆種子這樣輕松些的活計,但是今年,這就對不起了,我們幹什麽活,你們就得幹什麽活,想偷懶是不可能的。

大隊長幹脆按人頭分地,幾個人一組負責一塊地兒,規定時間沒完成是要到扣工分的,這時候的差距就出來了,農民幹活是又快又好,可是這幾個知青卻欲哭無淚的看著自己手上的水泡,幹會活,就得歇一會兒,但是還得抹著眼淚繼續。

就在這時,村裏的媳婦婆子們私下的議論,也讓其他的知青明白,自己今年為什麽找到這樣的對待,這回,連知青們也都孤立這四人,有些小小不言的事情也會和他們打上一仗,而其他人要麽看熱鬧,要麽拉偏架。

人就是得逼一逼,在經過十來天無人幫助,晚上工分給畫的越來越少的時候,幾人終於殺下心來好好幹活了,總算在最後撒種子的期限之前把地翻出來了,只是,就在幾人高興的就差奔走相告的時候,徐曉慧突然暈倒,順著褲腳淌了很多血。

勝利媳婦幾個正好在跟前兒,趕緊幫著知青們將人擡到衛生所來找我,但是路上遇到的歲數大的村婦卻無不指指點點的鄙視著,因為,作為過來人,是一眼就看出來,徐曉慧這是小產了。這年頭幹活累小產的並不稀奇,農忙時這是經常事兒。

只是,不管怎麽說,大家還是會對這個無緣面世的孩子說聲可惜了,至少也會關心一下產婦,但是,徐曉慧這是未婚先育,這就是傷風敗俗了,在過去,那是要浸豬籠的,自然是要受到鄙視的,尤其是上歲數的人,對這樣的女人更是瞧不上。有些忌諱的,還會趕緊過去把自家幫忙的兒媳婦或者姑娘叫回來。

我看到躺在床上的徐曉慧眼角的淚水,知道她應該早就醒了,只是不敢面對世人的指點,我把了一下脈,確定了她確實滑胎了,只是我並不會婦科,所以只能讓送市裏的醫院去,畢竟這個一個弄不好,就是再也不能生育了,關系到一個女人一輩子。

聽我這麽跟村長媳婦說,徐曉慧撲棱一下翻身下床,跪在我們面前道:“求求你們,別送我去市裏醫院,不然我可咋活啊,求你們幫幫我,放過我吧,我給你們磕頭了,我不想變成女流氓,求求你們...”

我嚇得手足無措的看著她語無倫次的自說自話,到底是村長媳婦兒見多識廣,她嘆口氣將徐曉慧拽了起來,有些嚴厲地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幹了這樣的丟人事兒,還有臉哭?待會兒大隊過來人問你話,你就老實地回答,咋回事兒說清楚了,誰的種,就讓他娶你,明天就去扯證,這事兒也就沒人深究了。”

村長媳婦兒想了一下對我說道:“我去找老陳婆子去,她是產婆,讓她來就行,要不就她現在這樣沒婚沒五的,去了市裏醫院事兒就大了,倆人都別想好了。”我無所謂的點頭道:“這你們決定,但是她這樣用不用通知她家人?要不這月子咋做啊?”

徐曉慧一聽,更加瘋狂的搖頭表示不能找家人,可是這事情已經不是這麽直接就能處理的了,她的戶籍、糧食關系在大隊裏不假,但是,想要結婚,這個必須有家裏人過來才行,他們這已經不是自由戀愛的事兒了,而是已經整出人命了。

老陳婆子給收拾好之後,大隊就過來調查了,我不願意參與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幹脆就避了出去,因為她剛剛小產,大隊也沒把她怎麽著,就直接走了。小劉奶奶有些不高興地說道:“這小產的血多晦氣,真是氣人,也不知道咋想的,咋就那麽刺撓,這麽兩天都受不了,明媒正娶的過門,願意咋捅咋捅,這以後婆家也不能拿她為重,你說這是何苦那?”

劉三奶奶搖頭道:“別說了,這事兒跟咱們也沒關系。”小劉奶奶道:“咋沒關系?這單子上都是血,咱們不洗還能讓他們兩個男人洗?”我擺手道:“這血胡連天的,白床單、白被罩的上哪洗的出來?我已經跟大隊打好招呼了,這個到時候從她或她男人的工分裏扣,大隊先給墊付。”

小劉奶奶一聽道:“這樣啊,那還行,要不我還尋思得咋整那。你說...”沒等小劉奶奶說完,我們就聽到一聲怒吼:“我打死你個賤人,老娘的男人你也敢占,看我不撕了你個賤B...”隨著罵聲傳來的還有一巴掌聲和一慘叫聲。

接著就是撕扯摔打的聲音,我們四人一看,趕緊往屋裏跑,就看到王大鳳拽著徐曉慧的頭發往床欄桿上磕,徐曉慧的手也在不停地胡擄,王大鳳那張本來就不受看(不好看)的臉,現在更是沒法看了。

說實話,這倆都不是啥好鳥,我真想讓她們兩個自己解決得了,最好是同歸於盡,但是,現實是我不得不管,王大鳳也不知道是疼急眼了還是看到人來勁了,這可是真的下死手了,再來兩下,這人就得交代了,我也懶得說廢話,直接在她麻筋兒上敲了一下之後,一腳踹了過去。

我指著王大鳳道:“你們出去,人腦打出狗腦來,我都不帶擡一下眼皮的,但是在我這兒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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