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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遠山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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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八日後,恭親王從江州回來了,帶著被救出來的秦遠山,以及,拜火教首領的人頭。

楚顏與太子親自來到城外迎接大軍,恭親王自馬上翻身而下,從侍衛手中接過了那個木匣子,走到了太子面前,單膝跪地,不卑不亢地將木匣獻上。

“殿下。”他只簡短地說了兩個字,面上的堅毅與沈穩卻堪比逶迤高山。

楚顏遲疑地看著那個木匣,而顧祁示意身邊的侍衛把匣子打開,裏面的東西展露在陽光下的瞬間,楚顏渾身一顫,只覺得腹中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惡心感,隨即倏地跑到一旁幹嘔起來。

她能察覺到所有人的視線似乎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而她只能死死掐著手心,忍住胃裏的不適,逼自己深呼吸,調整好狀態,然後朝跟來的含芝擺擺手,又重新走了回去。

她看見眾人神情各異的目光,看見顧祁縱然擔心卻隱忍著沒有前來扶她的模樣,微微露出一抹笑意,示意自己沒事。

這一次,她平平地直視前方,再也沒敢往那木匣裏瞧上一眼。

就連開匣子的侍衛都忍不住移開了視線,因為匣子裏裝的不是別的,而是一顆血肉模糊的人頭。

顧祁只看了片刻,也淡淡地移開目光,對恭親王點了點頭:“辛苦你了。”

他親手扶起了恭親王,後者只低聲說了句:“都是微臣應該做的。”

恭親王回過身去,看著不遠處的馬車,對顧祁說:“秦大人也已經平安救出,只是……”他遲疑了片刻,楚顏與顧祁都有了不好的預感。

“只是什麽?”顧祁大步朝馬車走去,楚顏沒能跟上去,因為秦遠山畢竟還是朝臣,太子殿下能迎,她卻不能。

於是恭親王的解釋落入楚顏耳裏:“只是秦大人被拜火教的人折磨得遍體鱗傷,恐怕需要一段日子安心養病。”

楚顏的心在一瞬間揪了起來,原以為會看見多麽慘烈的一幕,卻見在顧祁走向馬車的同時,一只修長好看、棱骨分明的手緩緩掀開了車簾,在車內侍女的攙扶下,秦遠山慢慢地走下了馬車,終於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許久未見,他瘦了很多,面容蒼白而孱弱,像是多日不曾見過陽光一般。

他穿著幹凈的青色長衫,下巴上的胡茬也剃了個幹凈,頭發梳得整整齊齊,以木釵束在腦後,看上去竟和從前沒什麽不同。

只是他下車的姿勢緩慢而僵硬,走向顧祁時也慢得有些不正常,那身衣袍隨著他的動作微微飄動,竟顯得有些寬大,更襯得他羸弱秀致,宛若謫仙。

楚顏的心在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凝視著他。秦遠山的視線似乎輕飄飄地在人群裏掃了一眼,經過楚顏時不知怎的停頓了片刻,然後才若無其事地收了回來,看著眼前的太子殿下,俯身請安:“微臣回宮遲了,讓太子殿下擔心了。”

還不等他俯□去,顧祁已然出手扶住了他,聲音微啞:“你我之間,還需如此多禮麽?”

他的眼裏有一絲沈痛,卻也帶著欣慰,因為秦遠山好歹回來了,雖然……雖然身負重傷。兩人相交多年,從秦遠山的一舉一動裏,他能看出對方傷得有多重。

秦遠山卻輕描淡寫地對他一笑,眼裏依舊是從前的落落清風,他說:“太子妃殿下安然無恙便好,如此,微臣也就不負殿下所托。”

祈福之前,顧祁再三要他和蕭徹保護好太子妃,如今身負重傷,回宮遲了,他唯一松口氣的便是未曾讓太子妃受到半點傷害。

那段在馬上奔波、宛如驚弓之鳥的亡命之路……終究還是結束了。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他仿佛不經意地看了楚顏一眼,那一眼極為深刻,卻也極為清淺,如同一塊巨石投入楚顏的心湖。

她忽然有些不確定,秦遠山的這一眼是什麽含義。

秦遠山從始至終沒有讓人攙扶,顧祁只與他說了幾句,就讓他安心上馬車,就此進宮好生將養著,也便於太醫替他調理身體。

秦遠山沒有多想,反正自小也在宮裏與太子一同長大,於是點頭謝恩。

楚顏默默地看著他重新上了馬車,又與顧祁對視一眼,她心知肚明,此時若是秦遠山回了公主府,立馬就會得知長公主失蹤一事,屆時又怎麽可能安心養傷呢?

******

楚顏走進秦遠山住的宮殿時,院子裏流水潺潺,黃鶯啼鳴。

她有那麽一瞬間覺得自己仿佛走進了世外桃源,而非宮裏的某處地方。

秦遠山幾乎在她走進院子的第一刻就看見了她,因為他坐在窗邊習字,面容舒雋,動作悠閑,絲毫看不出半點受傷的樣子。

他從打開的窗戶後對上了楚顏的眼神,微微一笑,叫了聲:“太子妃殿下。”

他的眼神寂靜而溫和,卻又帶著不著痕跡的疏離有禮,楚顏的腳步頓了頓,才對他點點頭:“秦大人覺得怎麽樣了?”

前些日子太醫去永安宮給顧祁匯報時,楚顏也在場,於是得知秦遠山被拜火教的人施以鞭刑,渾身皮開肉綻,被恭親王救下時已然遍體鱗傷、血肉模糊。

恭親王之所以耽誤了幾日才回宮,也正是因為秦遠山的傷勢太重,難以即刻啟程,所以才在江州養了幾日的傷。只是秦遠山堅持在傷口不再流血後就立馬回宮,所以那日在宮外,楚顏見到他時,其實他身上的傷口仍未愈合。

楚顏很難想象傷成這樣的他是如何做到親自下馬若無其事地給太子行禮的,光是想到那身青衫之下也許全是鞭傷,她都覺得心驚肉跳的。

而此時此刻,她同樣覺得秦遠山很了不起,竟然看起來十分正常地在那兒練字,若換做是她,恐怕就是挨了僅僅一鞭子,也會臥床不起好幾天,一點也不敢亂動。

她跨進門,眉頭一皺:“傷得那麽重,怎麽就起來走動了?”

她能惱怒,能皺眉,就是把秦遠山當做朋友來看待,而非一個普通的臣子。

秦遠山顯然在她這樣的態度下微微怔了怔,隨即站起身來俯身行了個禮:“多謝殿下關心,微臣沒有大礙,這點小傷不礙事。”

“不礙事?”楚顏微微拔高了聲音,“太醫說了,秦大人遍體鱗傷,至少也要養一個多月,傷口才會大好,如今不過短短幾日,大人的恢覆能力還真是不錯啊,竟然都能提筆練字了。看了是太醫的靈丹妙藥起了好用作,又或者是大人身強力壯,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她仿佛又成了當日那個策馬奔回去尋他的孤勇少女,一邊口不擇言地譏諷他,一邊毫不掩飾對他的關心。

秦遠山微微失神,仿佛真的回到了那一日,當他意識模糊地跪倒在地,背上鮮血橫流,她卻義無反顧地跑了回來,一面譏諷他說起謊來面不改色心不跳,一面顫著手來扶他上馬。

只可惜等他收回心神之後,才深吸一口氣。

這已經不再是當初逃亡在外的日子了,她是太子妃,他是禦史大夫,她的關心只會成為他人的話柄,只會成為他難以負荷的情緒。

秦遠山不著痕跡地收回目光,謙恭有禮地笑了:“微臣多謝殿下關心,但微臣好像天生就是閑不住的人,只要稍微能動,就不願坐著躺著,如今不過是練練字,並無大礙,請殿下放心。”

他的態度和任何一個感謝主子關懷的大臣沒有兩樣,楚顏呼吸一窒,只覺得說不出的壓抑。

她視他為朋友,因為他豁出性命去救她,在危機時刻也舍命保護她,可如今她關心他,他卻再也不是當初那個離她僅有咫尺之遙的秦遠山。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恍然大悟地問他:“你是不是……是不是在怪我當日見到那兩個黑衣人進了屋,卻沒有來找你,而是自己逃命了?”

秦遠山沒說話,片刻之後,才無奈地笑道:“事情都過去了,只要殿下如今沒事便好。”

他的視線停留在地上,於是楚顏信以為真,只當他真是在怨自己。

是了,他豁出性命去救她保護她,而她卻在危機時刻棄他而去,他當然會心寒。

楚顏咬了咬唇,有些遲疑地解釋道:“秦遠山,你聽我說,當日我並非有意棄你而去。我從廚房出來的時候確實看見那兩個黑衣人進了屋子,當時你受了傷,我又手無縛雞之力,若是貿然闖進去,只會雙雙落網。他們的目標是我,若是抓住了我,你就是個無用的棋子了,他們說不定當場就會對你不利。而我若是走了,他們會要挾你說出我的下落,你還會有一線生機,所以……我真的不是有意拋下你一個人的。”

她慌張地解釋了一大堆,卻見秦遠山的唇角慢慢地浮起一抹淺淺的笑意,他目光柔和地註視著她,只點了點頭,說了句:“微臣知道。”

始終是“微臣”,不是當日的“我”。

楚顏一時說不出話來,卻心知肚明,看秦遠山這態度,他們確確實實就只是一個太子妃和微臣的關系了,再無其他,連朋友都不是。

其實這樣也好,這樣才是最好的,只是站在楚顏的角度來看,一個曾經為你推心置腹、出生入死的人理應是你的朋友,而非現在這樣疏離的陌生人。

她只是感到有一陣無力,大約這就是這個時代的悲哀,她是君,他是臣,有了這樣的制約,朋友這個詞就來得太過奢侈。

她頓了頓,才說:“那你好好養傷,沒事就好……”

“微臣恭送太子妃殿下。”他再次俯身,態度恭恭敬敬,一絲不茍。

楚顏有些自討沒趣,只得略微感傷地往外走,而她看不見的是在她轉身離去的一瞬間,秦遠山的目光有了一絲松動,那些用來掩飾的冷漠與疏離之後,其實帶著連他自己也未曾察覺的執著與留戀。

其實兩個人都沒有表面上這麽容易釋懷的,畢竟一同經歷過那樣的大風大浪,在生死關頭也曾相依為命,就算沒有愛情,也總有那麽幾分革命感情。

區別只是,在這份感情裏,她不曾動心,而他不能動心。

作者有話要說:秦大人回來啦,我還是很愛他的~

下章看點:陰謀繼續,宮鬥在即,風暴和包子都要來了。

最近肯定是太平淡了,留言和地雷都少了,我打算用包子和風暴來炸出霸王們!

大家準備好了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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