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守不住了，也不會有能守住的人，他自然也不會茍且偷生。

老將軍擡頭看了一眼天邊的晚霞，果真是殘陽如血，晚上的霞光總是很美的，只是晚霞總讓人產生一種莫名其妙的悲涼之感，他以前不喜歡看，這個時候卻覺得好看得很，這也許是最後一次看了，老將軍忽然有些後悔，以前為什麽沒有多看看。

這輩子，他有很多遺憾，在萬人敬仰的衛國公的位置上待了那麽些年，年紀越大越孤單，他想起來年少時分喜歡跟自己一起看晚霞的少女，她有一雙大大的眼睛，看到什麽都喜歡大驚小怪的，她總是纏著自己，時常抱怨他不夠溫柔，卻沒有發現，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看著她的目光是多麽的含情脈脈。

只是老將軍莫名地覺得這樣的情緒有些丟人罷了。

她走了那麽多年了，時間過得真快，這一晃，都那麽多年了。

他微微一笑，笑得眼中淚光閃爍，朝著那片雲霞伸出手來，喃喃道：“老太婆，我這輩子，上戰場殺敵，在朝為官，心系百姓，還被我們那幾個兒子氣得半死，我對得起每個人，唯獨對不起你，這輩子欠你的，我下輩子再還好不好？”

再也沒有人會給他回應了，他看得久了，覺得有些眩暈，腦海中她的面容已經有些模糊了，老將軍不由想，要是自己到了黃泉路上沒將她認出來，她肯定會有小脾氣的。

黃子期站在他身後，苦苦勸道：“將軍，事情還沒那麽糟糕，你讓我去吧，讓一隊小兵帶著您離開，一定來得及的。”

老將軍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你年紀還輕，這場戰爭應該不會贏了，你趕緊走吧，大梁要亂了，你家人還在等著你。”

他英明了一輩子，這種話他以前是絕對不會說的，可是現在他想，能救一個是一個吧，他不像自己，他前路即便坎坷，總歸還有希望。

黃子期不同意：“將軍，我是您的手下，也是一個士兵，不能做臨陣逃脫之事，若是將軍要涉險，屬下自然要陪同，大梁不是亡在我們手裏的，我們做不了逆天而行之事，也不能做逃兵。”

這段日子，黃子期已經給了他很多震撼，現在，老將軍更是將黃子期重新審視了一下，他沒想到，這個錦衣玉食長大的公子哥居然也能如此有擔當，但是震撼是震撼，這樣的少年，做出這樣無謂的犧牲，他又如何能忍心。

他淡淡地看著黃子期：“難道你忘了，你怎麽答應你的家人的嗎？”

黃子期頓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答應家人要好好地回去，可是若是等下上了戰場，估計能做什麽，就不是他能決定的了。

老將軍拍拍他的肩膀：“有時候，死比活著要簡單多了，你不像我，你還有大把的時光，還有許多人等著你，以後大梁是要動蕩了，再怎麽樣，我也沒有精力去管了，你只要記得，我家那幾個小子，雖然一個兩個都不聽話，都沒出息，但是以後要是落難了，你要是能幫一把，便看在我的面子上幫一把吧，你知道勸我要走，自己怎麽就想不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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