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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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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玉臺。

雲層疊嶂,巍峨高宮,浮雲金日之上,一座座宮殿矗立於此。長鳶一襲白衣被懸掛在半空中,織錦煙雲紗制成的衣裳已經被染滿了血墨。碧翠金鏤玉簪也早已落在地面上,碎成兩瓣。

她雙手被鎖仙骨囚於兩個柱子中間,琵琶骨被穿透,鎖鏈上已經銹跡斑斑。已然是承受了多次酷刑。

駐守於此的仙兵站於兩側,手持冰刃刀鋒劍。每隔三個時辰會換一批仙兵,包括結界也是三個時辰由不同的長老進行加持和變更,只因被囚於此的罪仙並非他人,是上神落隱的唯一血脈——神女長鳶。

幾個駐紮在此的仙兵時不時扭頭看著奄奄一息的長鳶,小聲議論:“神女怎跟魔界的人勾結到一塊,還被捆在這裏受罰了?”

“少議論九重天上的事,跟咱們三重天不相關,更何況跟魔界勾結是何等大罪,豈是你我能夠議論的?”

長鳶迷迷糊糊的聽見他們的聲音,隱約聽到了‘魔界’‘勾結’等字眼,忍不住啐道:不知廉恥!

她哪裏來與魔界勾結?那日她在殿內制作人偶,想著等師傅回來,便用新制作的人偶拿給他瞧。

可那日沒等來師傅,等來了幾位下仙的邀請,說是請她喝佳釀。

她作為神女,素來具有威望和地位,便是天宮三十六府,也有不少人巴結。她深谙此道,本想拒絕,又見那下仙楚楚可憐,在她面前說下仙的日子過得何其淒涼,若是神女屈尊降貴去三重天的二十六府喝杯酒,想來在神界的日子也會好過些。

長鳶心善,知道下仙的日子並不好過,便起身去了。

這一去,就再也回不到九重天上。

專門制服神女的術法、被下了咒的鎖仙骨、以及三重天十二仙府的八位長老同時施法,用荒唐可笑的——神女與魔界勾結,墜入魔道為由,將她囚禁於此。

“吾乃神女。”長鳶絕美精致的面容早已沒有半分血色可言,嘴唇顫抖地說:“是上古一族落隱留下來的唯一血脈,爾等敢如此欺.辱於我,若被我師傅知道,定要你好看。”

弱弱的聲音,並無半分氣勢可言。

旁人笑道:“神女就莫想要回到那九重天上去了,你與魔界勾結罪證都已經送到天帝手裏了,你以為你囚於仙玉臺之事,九重天上沒人知曉麽?恐怕此時,九重天上的三十六仙府都知道你已墜入魔道。”

“是啊,你還想等你師傅和師兄救你?他們早已經與你劃清界限,不再與你有半分勾結!”

長鳶努力的擡頭,想要看清眼前的人是誰,可是怎麽都看不清。

日日的雷劫,穿心透骨的鞭刑,令她痛不欲生。

可偏就帶著這份執念,怎麽都不肯屈服,不肯承認自己與魔界勾結。

“師傅……”她奄奄一息的呢喃著。緊緊握著手中的人偶,想著師傅跟師兄,必然會來救她的。

日覆一日、年覆一年,終於在靜玄神尊出關的那日,等來了一封將她徹底斬殺的詔書。

四寒天刮起了一陣邪風,吹得懸掛於房檐上的鈴鐺呼呼作響,長鳶猛地睜開雙眼,看著暗黑的紗幔,浸出了一身冷汗。

房門被打開,宿柳從門外走了進來,問道:“魔尊,可是被嚇到了?”

宿柳是她的隨身醫士,做的一手好丹藥,前年剛制出的玄妙丹,對長鳶的琵琶骨的舊傷有非常好的療愈效果。

至少至今為止,那傷已經是不太疼了。

“無礙。”長鳶從榻上爬了起來,面色已經恢覆如常:“喚湛襄進來。”

“是。”

不消片刻,湛襄一襲黑衣淩甲,腰間挎著一根細長的銀鞭走了進來,雙手抱拳:“魔尊,湛襄在此。”

長鳶披上了一件青色長袍,看著銅鏡裏那個雪如凝脂、玉頰紅唇的容貌,用手輕輕一揮,銀光籠罩間,那張絕色傾城的臉就幻化成了一張眉眼如鼠,闊鼻薄唇的普通男子。

她隨意從妝奩裏抽出一根楠木鏤空簪子,將發髻挽起,用木簪固定。隨後掀開簾子走了出去,溫軟柔媚的嗓音也變成了男子的粗嗓:“湛襄隨我去一趟人間吧,魔玄杵消失了一段時間,魔界那些老古董怕是已經坐不住。”

湛襄跟著她往門外走:“魔尊大可不用理會那些人,他們慣會用這樣的手段來對付您,無非是想攛掇您攻打神界。”

神界與魔界於千年之前就簽訂了和平之約,早就已經不再為了那一畝三分地而大打出手,鬧得塗炭生靈。只可惜魔界的魔都是天生帶著魔性,欲望貪念極大,怎可老老實實的守著東南西北四海過日子?

眼下魔玄杵消失於魔界,他們便以此為借口,領著魔兵要攻上神界。

長鳶心知他們所想,早早發布了詔書,說會尋回至寶魔玄杵,這才算安撫了那些老古董的心。

兩人走到院內,便看見一個半死不活的魔侍跪在地上,臉色蒼白,渾身顫抖。

見到長鳶的身影,他立刻雙手抱拳:“魔尊,請饒了屬下這次吧,屬下不該將魔尊宮內的事告訴西昶主,屬下——”

他用力的磕了一個響頭:“屬下知錯了,是那西昶主跟屬下說,魔尊不過繼位十來年,還是位女子,恐魔尊無法適應,才讓屬下……。”

話,還沒說完,長鳶的右手就直接粉碎了他的天靈蓋,伴隨著一道金光閃現,那人便化作了齏粉,消失無影,只留下那件黑色的長袍。

她面無表情的說:“瞞本尊的代價,就是死,傳令下去,若以後誰還敢將本尊宮內之事傳出去,本尊便親手了結他,即便他是西昶主,也得死。”

“是!”

長鳶走上前幾步,雙手快速結印,碧玄劍橫空出現,刀鋒淬著寒光,發出錚錚的響聲,運氣中,快速抓著湛襄的後領,拎著他站到了劍上。右手點住眉心,會心一凝,碧玄劍就如雲霧,竄的一下遁入空中。

寒光滲骨,月光如暮,長鳶再次結印,右手幻化出一團蜘蛛網般的光亮,於空中打去。光亮消失不久後,突然就顯出了‘昀天鎮’三個大字。

長鳶廣繡一拂,將光亮收於掌中,立刻朝著昀天鎮而去。

兩人到了鷹南山的腳下,就收起了碧玄劍,改走陸路,因為再往前一公裏處便是昀天鎮的入口。

到了凡間,就不可再施展術法,以免嚇到凡人。

兩人走在那條黃沙漫天的小道上,周圍長滿了蔥蔥郁郁的樹和花草,湛襄隨手摘了一根狗尾巴花叼在嘴裏,說道:“公子,你莫要生氣,您年紀尚小,法力又高強,那東西南北四大昶主不服您也是正常,畢竟前任魔尊可是整整掌控魔界五百多年呢,被您一掌就給弄死了,您說他們能服氣嗎?”

長鳶冷笑:“你說的有道理,所以再發生這樣的事,我也不廢話了,直接一掌了結他們,東南西北四大海域,也不用他們管了。”

“啊?”湛襄一楞:“那誰管?”

“你唄。”長鳶扭頭看著他:“你不是平日裏號稱自己魔界最厲害嗎?”

湛襄臉一紅,連忙否認:“公子,您可別瞎說,我,我那是胡說,您讓我去管東南西北四大魔海——”

他破罐子破摔:“不如殺了我算了!”

“行,殺了你。”長鳶向來有求必應:“把你的魂魄給叉過去,用樹枝叉著。”

湛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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昀天鎮。

“聽說沒,昨天晚上咱們鎮上又死了一個人。”

“聽說了,死狀太慘,據說整張皮都被人活生生的剝下來,眼珠子都掉在地上,仵作都說,死的人生前是活生生被嚇死的,而且他們去的時候,他媳婦還在啃他的肉,嘖嘖……這肯定是被鬼附身了。”

“這每隔一周就要死一人,死狀還這麽淒慘,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輪到我們。”

“明天趕緊去寺廟裏求菩薩保佑,否則這樣下去,我們都得死。”

昀天鎮的茶館裏,一群大老爺們點了壺茶,嗑瓜子聊天。過路行人絡繹不絕,小販的叫賣聲不絕於耳,街拐角還有幾個孩子正玩著毽子,好不熱鬧。

此處距離京城僅僅只有三十裏地,雖是鎮,但卻比那三十六郡某些地還要富庶。

南來北往的商人多不勝數,以至於當地的飲食文化也受多方影響,既有本地的美食,也有西域傳入的美食。

湛襄跟長鳶點了兩碗奶酪酥,還有一瓶清酒、各類瓜果點心,邊吃著,邊聽著隔壁桌的談話。

湛襄的臉色不太好,嗑著瓜子,壓低嗓音:“公子,看來是魔玄杵做出來的禍事,殘害了不少百姓。”

長鳶點了點頭,面色平靜。

魔玄杵有人意識,據說千年前是被人煉做了杵,內含了太多的怨氣和魔氣,一旦解開封印,就會四起殺戮。

在魔界的時候,因被鎮壓,再加上魔界的魔力本就有助於生存,倒也沒有生出什麽事端,反而因為吸食了太多魔力,有助於那些魔兵修煉術法,被奉為至寶。

千百年來,一直被用作於修煉的法器,於每月十五至三十放置於泫邑宮宮門前,供魔兵修煉。

如今魔玄杵消失,魔界的那些首領自然嚇得恛惶無措。

兩人聽了一段,突然就聽見茶館門外玩耍的那幾個孩子哭了起來。

本來以為是孩童們打鬧起爭議,所以才哭鬧,並沒有放在心上,直到那哭聲變得詭異、變得低沈、變得嘶啞。長鳶才猛地回過神來,扭頭望去。

外頭的小販、過路的商隊、玩鬧的孩童、甚至於是茶館內的所有人都消失了。就連坐在一旁的湛襄也憑空不見,化作一縷青煙,只升入空中。

她暗暗道一聲不好,立刻站起身來,長臂一揮,碧玄劍憑空出現,持著長劍跑出了茶館大門,那本來的金日媚陽頓時化作了血月,整個鎮子被攏入黑夜中。她眼眸一凝,將劍揮入空中,劍身幻化出一股異樣的亮光,懸於頭頂。

她雙手快速結印,以蟠螭紋為亮色的圓球形的白光從她手心慢慢散發出來,乃是神女一族最厲害的結印術法——清咒術。

就在她要將結印打出去的片刻間,竟莫名傳來了師傅和師兄的聲音。

“長鳶,你怎在此處?”

她身形一顫,懸著的結印因為她的靜止而慢慢消失。

回首望去,便看見師傅和師兄站在身後不遠處。

師傅穿著她贈與他的雲錦薄羅長袍,懸配著翠碧鏤空玉佩,仙風道骨,好不自在。師兄亦是穿著那身白絲雲雁衣袍,手持一把玄玉刃冰長劍。

他們朝著她走來,臉上皆帶著笑容:“長鳶,你是不是又貪玩了?師傅教你的靈風術,你可學會了?”

師兄:“是啊,長鳶師妹,你是師傅最寵愛的徒弟,你若是學不會,師傅可要傷心了。”

長鳶眼眶一紅,囁嚅嘴唇:“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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