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90章 (11)

關燈
這才免了他們的局促。

而自打蕭知遠去提親,蕭玉珠覺得她早被刺激得鈍了的心又提心吊膽了起來,每日都在擔心暮家姑娘見到真人,就打算反悔了。

說來,兄長臉上若是沒疤痕,就是有疤痕,也別有張臉上有三條之多的大疤痕,蕭玉珠都不會覺得兄長會嚇住誰,他長相本就英俊非凡,沈下心來看,也還是可以看的,可是,他臉上有著大疤,還有好幾條細小嚴密的小痕跡,這讓他乍一看起來,兇神惡煞得很。

可這些蕭玉珠打一見就從沒怕過,只心疼過的疤痕,她知道如她一樣想的人不多,更別說能細細地打量出兄長的長相原本不俗之事出來,而且不說久遠的,就說近日的,二郎他們百日那日,兄長一進宴堂,全堂鴉雀無聲就可看出,兄長的威攝力到底有多強。

就在蕭玉珠為兄長的婚事成天擔擾了一段時日後,蕭元通與蕭知遠二月中旬從暮山返京,帶回了讓蕭玉珠震驚不已的消息,他們家不僅提親成功,且把訂親的日子也訂好了,就在今年十月。

回來的蕭元通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裏,臉上的笑呆傻又歡欣,看得蕭玉珠都想笑。

不過知曉了成婚的日子,她心中也不免黯然,她是無法親眼見著兄長成親了——那個時候她身在大冕,想來是無法趕回來了。

蕭知遠知道他們離別在際,也是舍不得她,見她總是差人讓他過府用膳,借機跟他嘮叨些怎麽體貼姑娘家的那些小事,他也是認認真真都聽了。

蕭玉珠對兄長的叮囑少不了,自也是少不了她爹的,說到蕭元通以後沒長南他們陪伴,要是感到京中寂靜,不如去山下別莊小住幾日……

說著說著,蕭玉珠眼睛紅了,都有些想帶著她爹走了。

蕭知遠聽到她細心叮囑父親後,他也是有些坐立不安,看到她眼紅,他喉嚨也幹澀了起來,啞著嗓子道,“等我娶了你嫂子進門,生個胖生子,爹就有孫子抱了,到時就好了。”

蕭玉珠聽得掩面緩了好一會,才擡頭朝兄長勉強笑道,“我知道的。”

蕭元通坐在一旁低著頭不語,聽女兒顫著音說了句知道,他突然有些忍不住了,擡起袖子擦著眼淚道,“我想你們娘,我想長南長生他們,現在就想得不行……”

蕭玉珠一聽,是再也忍不住了,起身去了內屋哭了一會,才擦幹眼睛強止了傷心出來,坐在父親身邊拿帕與他擦眼淚,笑著輕聲道,“爹呀,想的話女兒也是想的,現在光想想就要離開你們,我這心就像被刀子割一樣,只有當初沒了娘的時候,我心裏才是這樣的,可女兒不得不走啊,如若有下輩子,我就來給你當你喜歡的那個烏木棋盤,當你給娘梳頭的那把梳子,當哥哥手中的那柄長劍,只要不要離開你們,我當什麽都使得,可這輩子,你就原諒了我的不孝罷。”

“不對你,怪我。”蕭元通吐著氣,緩了好一會,擡起頭朝女兒笑了,“都是我這個當爹的沒用,害你們沒了娘,臨老了,還要你們為著我操心,前半生拖累你們娘,後半生拖累了你們,想想,我都無顏……”

“爹……”蕭知遠突然啞著嗓子叫了父親一聲,跪在了他面前,把頭重重地磕在了地上,“您就別說了,孩兒心裏不好受,孩兒這心裏著實不好受啊!”

☆、116最新更新

蕭玉珠拼命咬緊了牙根,才沒再痛哭出來。

蕭知遠帶著父親回去的路上,高大的男人靠在比他矮半個頭的父親肩上,啞著聲音與他說,“你別跟妹妹走,暫也別去見娘,我只有你了,如若連你都不能孝敬,孩兒這輩子,恐嚇就沒有心安的一天了,您就成全我,跟我多呆幾年罷。”

蕭元通拍拍他的手,點頭,眼眶裏的老淚輕輕地“嘀答”了一聲,掉在了親兒的手背上,刺得蕭知遠的心口一陣一陣地疼。

**

三月開春蕭玉宜及笄,蕭玉珠收到了請貼,就去觀了禮。

因蕭玉宜的婚期在際,蕭老將軍與老夫人在過完年後就往京裏趕,在蕭玉宜及笄的前一天到了京。

蕭表還是族長,也就還是留在京中,欲待珍王爺與蕭玉宜的大婚完了才走。

蕭家這次來京的人數不少,全力為蕭玉宜的大嫁準備,蕭玉宜的及笄禮過來,蕭老夫人也連著兩次請了蕭玉珠去進奏院說話,但因狄禹祥春闈沒幾天了,蕭玉珠無心外面之事,只守在家中照顧一家大小。

蕭玉宜及笄禮過後沒幾天春闈也開始了,今年的考官是禦史如翁與當今新相陳相聯袂主考,考課院監察,三場考試下來,用不了太長時間就可以發榜,但京中這時最熱鬧的不是考試之事,是珍王爺即將大婚之事。

這時狄府,因得了夫君的準話,蕭玉珠已經收拾起了準備大冕的物件。

別的學子還在等著揭榜與期盼殿試,但於狄禹祥這,事情已有了結果,易修表已告知過他,他的考卷皇上已經調去看了,而他跟皇上商量過,為免樹大招風,狀元,榜眼,探花三鼎甲裏沒有他的名字,但為了彌補,皇上會親賜他太中大夫之位,掌議論,從四品之官,又特封他為都承旨,能替皇上在大冕處理一些軍事要務……

皇帝此旨一下,蕭知遠都頗為動容,雖說都承旨也是樞密院之職,妹夫得此官於他們又有了重疊,但這種充當朝廷與大冕聯絡官的位置卻是最能保妹夫一家性命的了,當然這於妹夫的以後來說,斡旋朝廷與大冕的關系時有得是他左右不是人的時候,但只要他能力傑出,劣處很易成為他的優勢,而且大範圍裏,皇上跟王爺是同心的,所以他相信妹夫有這個能力能把事情辦好,於是他在得了消息後迅速沐浴更衣,進了皇宮代妹夫謝恩。

狄禹祥得旨後汗顏不已,易修珍則對他坦言,“這是是我為你求來的,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幫我得回關東關西,而你也會受之無愧,反之……”

看著珍王爺這話後的意味深長,狄禹祥只得苦笑搖頭,舉手道,“永叔已感重責在身,不敢輕怠。”

一個進士,一躍而為從四品,還特封都承旨,說出去難免會讓人大吃一驚,但這些從上到下都不打算對外宣揚,皇上那也只會讓中書省舍人把其記錄在冊,不會當朝下旨。

珍王爺的婚事定在四月初,也就是殿試之後,狄禹祥雖不會有三甲之名,但殿試還是要參加的,不過因為內定,他沒之前那樣嚴陣以待,在家操心的都是他走後他在京中的布置。

其實蕭家主家那邊,都知道狄府狄禹祥與珍王爺交好,其子都認了珍王爺當義父,但根本就沒人知道狄禹祥要跟著珍王爺走,就更別談知道大冕開戰之際了。

這一次,狄禹祥要先於珍王爺離開京中,與珍王爺在朝中招募的一個掌管軍用錢糧運輸的總領和從秦北調回來的宣威將軍隨行,秘密離開京中,而珍王爺還要在京呆一個月,帶著新娘子和後繼人員返回大冕。

都承旨狄禹祥,總領張通,宣威將軍陶紺在珍王爺大婚之日當夜,三人帶著家眷和精兵相攜離開了京中。

蕭玉宜三日回門,聽到玉珠姐姐一家不在京了,著實有些訝異。

回王府的時候,蕭玉宜猶豫了一下,問了此事。

易修珍輕描淡寫地回了他王妃,道,“我差永叔離京為我辦事去了。”

蕭玉宜心裏則嘆息了一聲,心想這樣也好,玉珠姐夫只中了進士,殿設卻未及三甲,想來能為王爺辦事,比靠著知遠堂兄要好些。

堂兄那瞧著風光,但她也隱約覺得也是危險的,知遠堂兄上升得太快了,這種大伏大起,誰知道後頭還有什麽兇惡的事還等著他,雖說皇上把皇後親妹子賜給了他,但這等事情,誰能說就真能保堂兄家一世無憂?

**

在易修珍帶著文樂帝賜給他的兩個溫北一線的得力武將和一萬精兵回大冕之時,宣威將軍陶紺帶著都承旨和總領已經往大冕行了一大半路。

總領張通不愧為大易打了二十幾年仗的老將,就是行進大冕的路線他也知之甚詳,不等陶紺和狄禹祥出言,他在一開始之前就交出了最好的行進路線,行進路中,三位讓易修珍從堂兄文樂帝那得來的大將相談甚歡,甚至差點要結拜為兄弟。

其中張通年紀最大,已年逾五十,陶紺次之,已過而立之年,只有狄禹祥最小,不過二十三歲之虛齡。

他在沒來京中之前,身份是三人中最低的,不過是一介縣令之子,但他現下上有樞密院副主掌,考課院主掌之位的舅兄,而其子已明確拜珍王爺為義父,他與易修珍只差正式結拜這一道了,所以現在他反倒是三人中身份中最顯赫的了,因珍王爺的關系,三人再惺惺相惜,這結拜也還是不成行。

蕭玉珠見狄禹祥每天神情愉悅,那種打心底發出的高興讓她家大郎光彩奪目,這讓蕭玉珠在這天跟別家兩位夫人相談時,甚是好笑地與張夫人與陶夫人道,“與我成親的頭一陣,我也沒見他這般高興過。”

張夫人聽了哈哈直笑,陶夫人則翻了個白眼道,“我給陶家生了好幾個大胖兒子,也沒見將軍大人這般高興過。”

“別比……”張夫人歲數最大,是個愛笑之人,這次張口也便是笑,與她們道,“能比什麽?就拿我家張大人來說,這輸送之事就是他的命,一跟志同道合的人說起這些個來,能記著家中還有兒子等他回來,我就阿彌陀佛了,還管什麽能不能記著我。”

“您就滿意罷,”陶夫人說到這笑嘆了口氣,“這次還能記著帶我們走,算是已經夠記著我們了,反正我是走的那天才聽他說要帶我走,把我高興得啊,連衣裳頭面都顧不得仔細收收,生怕他自個兒走了,又不帶我一塊去。”

蕭玉珠聽了憋著笑,差點笑出聲來。

“你家那個呢?”陶夫人問向了蕭玉珠。

“什……什麽?”蕭玉珠沒收住嘴邊的笑,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說要帶著你一起走罷?”

蕭玉珠猶豫了一下,頗有點不好意思地答,“是我要跟著呢,家裏這麽多孩子,他個個都疼得很,也舍不下。”

“是,你命好,給他一生就生這麽多,他那腳哪走得開啊。”陶夫人搖著頭感嘆道,“咱們都算命好的,我是想開了,只要他能想著我,能記掛著我一點,哪怕跟著他上戰場,我又有什麽怕的?他殺敵人我就給他遞刀子,下了戰場他要喝口熱的我哪舍得給他喝涼的?誰能有我那般心疼他?”

張夫人聽了直笑,這晚在驛站入住,她跟她家張大人道,“老頭子,你兩位同僚的夫人都怪有意思的,這次跟你來,算是跟對了。”

張通聽了瞪了她一眼,與她道,“這一打不知要多少年,帶你來,是免得你死了我也沒那時間回去給你送葬。”

“哎呀,老頭子你這麽大火氣幹什麽?我這不是說跟你來跟對了麽?”

“哼,不識好人心。”張大人氣轟轟地往外走。

張夫人直發笑,過去拖他,總算在門口把人給拖了回來。

張大人吹胡子瞪眼睛,“你這個老婆子,總是把好心當驢肝肺,總以為我要給你苦吃,不給你好日子過似的。”

張夫人沒停嘴邊的笑,道,“這不,先前是舍不下嬌滴滴剛出生的孫兒麽,可還不是你最重要,孫兒都不要,跟著你來了。”

隨後,張夫人又說了好幾輪好話,這才把張大人說順了過來,願意跟她一道出門,與另兩位大人兩家一起用膳了。

這近兩個月的時間,三家人從生疏到熟悉,男人們已經推心置腹,而內眷們熟得也不比他們慢多少,許多事都已共享了起來。

等三家人一起用過夜膳,第二日一早,宣德將軍就要帶著近五千的精兵先行一步了,陶夫人想跟著,但這次宣德將軍是要去跟珍王的將軍匯合,她是去不得的,所以宣德將軍一走,陶夫人就沒那麽高興了。

“過不了多久,等打起仗來,她就更擔心了。”私下,張夫人對蕭玉珠感慨道。

現在還是好的,只是練兵,出不了什麽危險,但打起仗來,天天都是掉腦袋的事,誰家有這麽一個人在戰場上能不擔心?

回頭晚上蕭玉珠與狄禹祥嘆道,“現在我最慶幸的你不是武將,家中有一個哥哥就夠了,要是再添一個你,我過得怕是比現在的陶夫人還要提心吊膽。”

“嗯……”狄禹祥摸摸她的頭發,在她發間輕印了一吻,與她道,“不會的,如你所說,你的夫君與兄長之間,有一個騎著戰馬為國殺敵就夠了。”

“嗯。”

“珠珠。”狄禹祥叫了她一聲。

“嗯?”

“我們因要摸清京城到大冕的路線,所以一路走得慢,想來,用不了幾天,珍王爺他們的快馬大隊就要趕上來了。”

“這麽快?”蕭玉珠挺驚訝的,他們可是要比王爺他們早行一來個月啊。

“是,”狄禹祥笑了笑,“他們是快馬加鞭。”

如狄禹祥所說,珍王爺龐然大隊果真是快馬而來,蕭玉珠見到蕭玉宜這個王妃妹妹的時候,蕭玉宜的小臉都是白的。

☆、最新更新117

以前蕭玉珠年齡比蕭玉宜大,能得她叫句姐姐,受得起她的福禮,但現在她還能得句姐姐,但這禮卻是萬萬受不起了,換她要給蕭玉宜行禮,且受不住還禮了。

所以,蕭玉珠雖有些關心她的身子,但沒再像過去那樣親熱問話,而是先朝她福了禮,“見過王妃娘娘。”

她身邊的張夫人和陶夫人也相繼朝她道了萬福。

“姐姐,切莫多禮。”蕭玉宜也是身子虛,沒來得及把人扶住,見蕭玉珠微笑朝她看來,她忙去抓她的手,道,“您跟我見什麽外?”

“張夫人,陶夫人……”說罷,朝兩位夫人也露了個笑。

她是一路急行中才明白,她嫁去的大冕,可能跟她所想的有很大的偏差——大冕要打仗了。

但隨行的兩個將軍,都不是蕭家的人,甚至在軍中與蕭家的關系不近偏遠。

蕭玉宜頭一陣甚是茫然,有些事她很是想不明白,但珍王爺待她很是體貼珍愛,時日一久,她突然也就想明白了,暫且不多想那麽多的事,多那麽多的顧慮了,因這些於他們的夫妻感情有礙。

她是嫁出去的女兒,蕭家的很多事不該讓她想了,她現下能做的,是好好抓住眼前人對她的寵愛。

沒有現在,又如何來的以後?以後就算要幫娘家人,她又哪來的能力去幫?

想明白了,蕭玉宜那顆微有些不安的心也就安定下來了,一路急行下來她適應得也很快,相反她帶的丫環中有幾個比她嬌氣的撐不住伴隨,還在後面慢慢趕來。

見到蕭玉珠,這在蕭玉宜的意料之外,但也在意料之中,想來如果大冕有戰事,王爺是來京中是來找能人的話,狄家姐夫被要走,也不是奇怪之事。

狄姐夫這人,蕭玉宜攏共也沒見過幾次,只知是個相貌堂堂,身形頎長的郎君,他具體為人怎麽樣,她聽說得多,真親眼見過的少,但看他歲數偏小,她想王爺把此人找來,可能是看在堂兄之能上。

堂兄有多看重玉珠姐姐,這事蕭家人都是有目共睹的,王爺此舉,倒也算是掐中要害了,到時堂兄只要想著他妹夫妹妹是王爺之人,在京中,王爺就有人幫著說話了。

蕭玉珠自是不知蕭玉宜心中的想法,見蕭玉宜與過往並無二異,心中略有點寬慰,知道之前的事沒有妨礙到這個得體有禮的妹妹的心性。

蕭玉宜說著,又跟張夫人和陶夫人親切地說起了話來,過問她們家中的孩兒,詢問她們一路行來的好壞……

蕭玉珠看著她的有條不紊,寬和沈穩,心想她這個妹妹真是個擔得起王妃這個地位的人,珍王爺的眼光甚毒,一眼就挑中了她。

這夜狄禹祥回來得甚晚,蕭玉珠正守著長南在睡,狄禹祥彎下腰在她嘴邊輕吻的時候她才醒了過來,見到他,她不禁一笑,問道,“幾時了?”

“剛過子時,已醜時了。”

“這麽晚。”蕭玉珠輕嘆了口氣,輕拍了拍長南的腰,又給大兒掖了掖他的小被子,看著她夫君要把他抱了起來。

“若不然,讓長南跟著我們睡一晚罷?”見睡夢中的長南挪了挪身子,似是不願意離開,蕭玉珠有些猶豫地問。

“這……”狄禹祥遲疑了一下,然後笑著道,“也好。”

說罷,他阻了蕭玉珠下床,自行去洗漱了一番,把長南挪到了床裏,讓她靠著他睡。

驛站的床不大,睡三個人太撞,蕭玉珠不得不賴在了人的懷裏。

“睡罷。”狄禹祥輕敲了下床柱,吹熄了放要床頭的油燈,不多時,就有人過來走到門邊廊下,吹熄了那掛盞。

有些微微燈火的夜便暗了下來,只餘幾許淺淡的月光透過窗子,映在了放下的床帳上。

“要打了?”這時,蕭玉珠突然問了一句。

狄禹祥輕拍了下她的腰一下,算是應了話。

“這麽急?”

“不算急,算上先前在世的易王爺等著的時間,王爺等這一天足足有四十年有餘了……”狄禹祥輕聲在她耳邊說,“現在關東關西正在準備兩邊談判中,不能讓他們有議和的機會,一議和,他們一聯手,到時我們打起來就費力了,而且錯過了這次,王爺也等不到比這更好的一個時機了……”

“那,你也要去關東那邊嗎?”

“嗯,我要隨軍。”

蕭玉珠嘆了口氣。

“我在後防。”狄禹祥忍不住在她耳邊說道,“沒什麽危險。”

“那我們呢?”

“大冕城府,王爺替我們找好住處了,離王府不遠的府邸,我跟張大人和陶大人先前商量好了,三家挨鄰住,你看如何?”

蕭玉珠徑直點頭。

“剛才跟王爺討了句準話。”說到這,狄禹祥疲憊地打了個哈欠,“等到了大冕城府,我就要與陶大人一道去邊境了,到時家裏的事,孩子的事,就得你一個人忙了。”

“楓祥媳婦也能幫我不少。”蕭玉珠說的是狄家村族長最小的孫子和他的媳婦,他們這次跟了他們來大冕,他們有個五歲的小郎,一路跟長南玩得甚好,待長南如親兄般一樣照顧,那楓祥媳婦也是個細心人,照顧起二郎他們來,比蕭玉珠這個當親娘的沒差到哪裏去,方方面面都想得周到,蕭玉珠很是感激她對她孩兒們的細心。

“再說了,家裏人都能幹,不用我費太多心。”蕭玉珠沒為著以後的新家發愁什麽,只是想著這仗打起來,他會如何。

現眼下看來,可能不在家的日子就要很長。

“城府裏已有族人開了鋪子,要是來見你,你就好好招呼下他們,跟他們說等我回來了,就去見他們……”狄禹祥說著說著就睡了過去,留下蕭玉珠就著那點淺淡的月光,看著他這些日子因廢寢忘食看書,跟人連夜商議留下的青眼眶。

久了,她眼睛倦了,這才眨了眨眼,依偎在他懷裏輕嘆了口氣。

她知道,他們家得的禮遇,都需他的才幹和努力去獲得,這天上從來沒有平白無故掉餡餅的事落在人的頭上。

**

實則未等進入大冕城府,前方一道急令過來,易修珍就領著張通和狄禹祥先行一步了,在離大冕的最後一段路的時候,留下了幾個面面相覷的女眷,看著揚起的灰又落下,最後,張夫人先於眾人說了第一句話,她喃喃道,“我就知道跟著來,等著我的就是這麽一天,說撇就撇,就跟我不值什麽錢一般。”

陶夫人早經過了那麽一遭,見張夫人跟狄夫人步了她後塵,她不知是該哭還是該慶幸了有同伴,但看到兩人無法掩飾黯然的臉,覺得往日在她們臉上的那些溫潤從容的光彩都暗淡了下來,她還是不由心酸了起來,忍不住安慰她們道,“男人都這樣,隨他們去罷,我們在家活得好好的,高高興興的,他們回家來看著我們也高興。”

“唉,”張夫人嘆了口氣,之後一笑,道,“走了也好,沒人跟我這個老婆子拌嘴,清靜。”

蕭玉珠知道,張夫人與張大人恩愛一世,家中是連個小妾都未曾有過的,所以張夫人的話也只能是聽聽,看張夫人吃個好吃的都會說道一句“想來我家老頭子也愛吃這個”的話,夫妻感情準差不到哪裏去。

陶夫人這邊,陶大人以前是有幾個小妾的,但因著一次小妾把陶夫人氣得流了一個孩子,他就把貌美的小妾們發賣了出去,而那之後,陶夫人是對陶大人真是死心塌地了,哪怕夫妻這麽多年,真真是陶大人多看她一眼,她都能像個小姑娘般歡喜大半天,還要拿出來與她們說道好幾次。

這段時日與這兩位夫人接觸以來,按她之見,這兩家都算得上是很是和睦恩愛的夫婦了,情深意重起來,不比她與大郎差到哪裏去,可能還因為風雨同舟了很多年,共同有著許多的過往,相處起來的那種相知相惜的感覺,比她與大郎要厚重得多。

“好了,你也別看了,知道你舍不得,你家夫郎還不定怎麽擔心呢。”見蕭玉珠擡著頭直直看著前方不動腦袋,陶夫人忍不住安慰了她幾句。

“是,知道了。”蕭玉珠不好意思一笑。

那廂馬車裏,蕭玉宜朝她們看來,見她們從靜默後到說說笑笑,一直也沒有往她這邊來跟她說說話的意思,她不由得嘆了口氣。

她以前不懂高處不勝寒是什麽意思,現下可是懂得那麽一點了。

因著她的身份,玉珠姐姐現在與她隔著厚厚的一層打不開的隔膜,她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

陶夫人帶了兩個兒子過來,又因他們家是武將,家兵甚多,所以陶夫人的仆人和家兵加起來,比張家和陶家加起來的還多。

蕭玉珠還以為自己帶的仆從過多,不算她夫君身邊的狄丁和幾個護衛,現一留在她身邊的就有四個婆子,一個貼身丫環,還有齊廚子夫婦一家,兄長給的護院四個,另外還有狄楓祥夫婦幫襯著,但與之陶夫人眾多的丫環婆子和二十五位家兵一比,她遠遠地給比下去了。

張夫人身邊的人比陶夫人也是少了許多,她身邊兩個婆子兩個丫環,家兵也有,但不過六個,總之與陶夫人一大家子一比,張,狄兩家在仆人這裏都落了下風。

但論起手頭寬欲程度,蕭玉珠覺得她手頭要比這兩家的情況要好上一些,家裏的銀兩都在她身上,臨走前,兄長給了不少,連她爹都把為她存著的銀子都給了她,所以她現在暫也算得上富甲大冕官邸這一方府邸了。

入住府邸後,三家都不約而同地不在大冕買仆從,不過落下而居後,買了不少家常用物這些不打眼,但實在花銀兩的東西後,陶家的用銀就有點緊巴了起來,他們家有太多張口要吃飯,一買糧,都是成石成石地買,還吃不了多少天。

不知怎地,珍王爺那邊知道了這邊的事情,不等珍王爺回來,珍王妃蕭玉宜就給三家都捎來了糧米油柴,且每家都送了五百兩銀來。

她此舉一出,陶夫人回頭跟蕭玉珠就笑著道,“我就知道我們將軍不會跟錯人,你說的也沒錯,你娘家那個王妃妹妹就是個大度的,心寬手也寬,我看與珍王爺是再配不過了,許是過不了多久,珍王府就有小王爺可以抱了。”

“承你吉言,”蕭玉珠心下也著實高興,嘴邊的笑也是沒藏住,與陶夫人輕柔道,“我這妹妹是個好的,你也是看得出的,她想與我親近,我這當姐姐的卻只能礙於身份,與她生疏了。”

“唉,”陶夫人理解地點點頭,“道不同,再好的姐妹也會隔著點,禮法不可廢,想來她也是明白你這片為她著想的心的。”

☆、最新更新118

蕭玉珠確是要與蕭玉宜保持著距離,一是蕭老夫人那邊,帶著他們淮安的老太君回了溫北,兄長要人,但被老將軍夫人婉拒了。

溫北那是已經打算用他們府上的老太君防著她兄長了,所以,她與蕭玉宜雖是同族之人,但這關系是算得上好,還是不好,那只能說是無事的時候當然是好,有事起來,同室操戈之事古往今來從沒少過,蕭玉珠也不敢說換到他們頭上,此事就不會發生了。

二來,蕭玉珠也是盡了自身之力幫她這個妹妹了,該為她說的好話,該為她做的事,她都做了個七七八八,她做了當然沒奢望蕭玉宜領情,於她來說只是問心無愧,之後,各行其道,各安其命,各自活各自的,這於她們誰都好,沒必要因共處一處之地,反而要做成親親熱熱的姐妹來,這種感情於她們倆誰都無益。

當斷則斷,這是蕭玉珠對蕭玉宜朝她伸出和善之手的看法。

說白了,蕭玉宜籠絡她,得了名聲不說,還能因此挾制她在京中的兄長,而她還得因她這個妹妹的看重受寵若驚,見一次還得感謝她一次的看重。

這種親熱,是於她有害無益的。

哪怕她真覺得她這個玉宜妹妹是個好的,可形勢容不得她們當那好姐妹。

所以當蕭玉宜派人再三來請她入王府,拒絕了前面兩次蕭玉珠這次托了病,沒去。

蕭玉宜那邊又派了大夫過來看她,蕭玉珠嘆了氣,讓人把了脈。

因她來大冕有些水土不服,吃得甚少,身上也起了一些厲害的紅疹子,王府的大夫過來摸了診,探出蕭玉珠所病不輕後,還小吃了一驚。

大冕六月的天很是炎熱,午後,區老婆子提了一桶熱得發燙的草藥水過來與蕭玉珠泡澡,在給她擦背的時候,這個已經跟蕭玉珠熟斂了起來,且知蕭府形勢的老婆子與蕭玉珠淡道,“她就是要用您,是您把她想得太好了。”

蕭玉珠趴在浴桶上閉目養神,聞言輕笑了一聲,“區婆婆,你也是知道的,於我們這樣的人,誰能單純到哪裏去?”

“她若是再派人來,那就叫不知趣了。”區婆婆語氣不變地道。

“她是王妃。”蕭玉珠笑笑道。

區婆婆擦著她背後的一片紅疹,見經過熱水滾燙後,越發紅得可怖,她有些不忍地問了一句,“不疼?不熱?”

“尚好。”

區婆婆當下無語,她不再開口說話,蕭玉珠也就好好地趴在邊沿閉著眼睛吐納,好一會,她又聽區婆婆開口與她說,“公子走前吩咐了我一些話。”

“嗯。”

見她只輕應了一聲,一絲好奇也無,區婆子也是真奇怪了,“您就真不想知道說了什麽?”

蕭玉珠回過頭去,清淡的眉目之間因她嘴邊漫延開的笑變得溫婉了起來,“區婆婆,他的心在我這。”

所以,他說什麽,她大概都猜出一些,猜不出的,她知不知道也無關緊要,他總歸都是為她好。

“您就這麽肯定?”區婆子更奇怪了,她就這麽篤定?

“是,我肯定……”蕭玉珠覆又閉上眼睛,笑道,“哪天他心不在我這,我也敢肯定他不在,我從不欺瞞自己。”

男人的心在不在自己身上,有幾個女人是不明白的?說不明白的,不過是不想承認,不想接受那結果罷了。

“您還真……是……”區婆婆慢吞吞地說著,說到末尾,她也不知用何話接下去說好,也就停了話。

蕭玉珠輕笑了一聲,又因背部的一陣疼痛輕籲了一口氣,不過那柳眉之間還是舒展的。

“公子走前,”區婆婆在一陣停頓之後,接了先前的話,“讓我看著您點,他說您小女兒善心腸,有些事做不來,那些做不來的事就讓我這老婆子做了,免得……”

“免得?”蕭玉珠玩味地笑了起來。

“免得臟了您的手。”區婆婆口氣又恢覆了之前的不緊不慢,“就像王妃的事一般,過一會我就去王府送點賠禮過去,您看如何?”

當妹妹的置疑姐姐托病不去見她,那麽,他們就用送點賠禮過去,也好讓王妃加深一下印象,讓她記清楚她家的女主子到底是病還是沒病……

回頭珍王爺回來了,這些事算起來,誰對誰不對,只要還是講點道理的,就知道理在誰那邊。

“何必?”果然,蕭玉珠不由感嘆了一句。

“您說呢?”區婆婆把綠得發黑的草藥汁往她先前雪白得似白玉,現在紅得可怖的背上潑,嘴裏淡道,“她這都快有些收不住了,虧您還在外人面前誇她端莊大方。”

蕭玉珠輕嘆了口氣,搖搖頭,拿起放在凳子上的銅鏡照了照臉,看自己的臉現在也沒有出現紅疹,不由放松了下來。

“少夫人,我要不要去上一趟?”區婆婆走到門口,叫桂花把清水擡進來後,走到屏風內,又問了蕭玉珠一句。

“去罷。”這次,蕭玉珠頷了首。

**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