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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蕭府派了下人出去敲鑼打鼓,四處說她的喜事,還散布了不少喜錢。

如此,蕭老太君也得了個疼愛孫女的仁慈之名,喜得不明其中內裏的春鵑到蒙著喜帕的蕭玉珠哭訴,“大姑娘,老太君還是歡喜您的,您瞧瞧,現在淮安城都受了您的喜氣了。”

春鵑喜得直握著她家大姑娘的手蹦跳不已,蕭玉珠垂著眼,透過眼下那點微弱的光看著春鵑的手,頗有點啼笑皆非。

這沒心眼的傻丫頭,不知老太君這是為二姑娘的婚事作勢呢。

她出嫁且這等光景,等二姑娘出嫁,便是再鬧大點,都只覺老太君是疼愛府中姑娘,哪想她有偏差。

蕭玉珠頗有點可惜的想,要是老太君把這散出去的喜錢當她的添妝讓她帶去狄家生活,她許是會更敬重她。

但想來老太君覺得她的敬重夠了,便無需她多加了。

老太君不添妝,家裏沒有母親作主,父親也無私銀,蕭玉珠的嫁妝還是有點寒酸的。

那些壓在箱子裏的嫁妝,眾多都是她娘以前的陪嫁品,幾十匹布和小擺飾,皆大半是她自掏銀子讓奶娘買來充數的,這樣填補了嫁妝單子的一小半空白,沒讓其顯得太難看。

前晚對最後一道嫁妝單子時,蕭遠通眼還有點紅,蕭玉珠念到最後一行字,蕭遠通匆匆起身,踉踉蹌蹌去了門外。

蕭玉珠知道他傷心,便沒有跟上去。

她收拾著桌上的筆墨,反倒是奶娘戚氏跪在地上,替她哭了一通。

蕭玉珠收拾好筆墨入箱,出去小廚房打熱水時,發現春鵑在屋外睡得直打呼,她不由牽起嘴角,擡了打了木盆的水入屋,先替她奶娘洗了個臉,又找回父親回來,在出嫁之前最後替他洗了一次腳。

**

鎖吶聲喜氣沖天地沖了一路,外面一直喧鬧不已,這是個大喜的日子,易國人重禮,路人見了花轎,便是無人回應,也沖花轎上方拱拱手,笑容滿臉地道聲,“恭喜恭喜,姻緣天成,花好月圓。”

有學問的,便還能多說幾句吉利話,一路有湊熱鬧的小孩跟隨花轎笑鬧不休,學了大人的話,跑到喜轎前在新娘子的轎前鸚鵡學舌,自又是另一派喜氣。

蕭玉珠身為新嫁娘,尚還未進夫家,那臉也一早早就鬧了個通紅。

“新娘子的花轎到了。”

“新娘子來了。”

“來了來了,哎呀,我說狄夫人的福氣就是好,瞧瞧,瞧瞧這後面擡的嫁妝,我的個天爺,這麽多,趕得上城南宋員外的嫁閨女的排場了。”

眾人七嘴八舌,且聲音頗大,狄家的親戚老早得了消息,早早來了住下,這下總算等到了新娘子,一看花轎後面擡的箱子,那臉便笑得更紅了,說話的聲音也是更大了。

狄縣令一家住在縣衙後面,花轎走了正門,擡到了後面進洞房,這廂在正堂前放下的嫁妝箱子被人摸了個遍,如若不是被大紅綢和大紅紙壓了箱封了印,便也有那好奇之人去掀箱子去了。

狄家世代寒士,整個狄家村就出了一個狄增為官,這次他的長子成婚,村裏老少爺們出來了近一半,狄夫人為了這一群人的吃喝已經愁斷了腸,再一想回禮,她就想昏過去才好,可兒子娶親是喜事,她也只得作強顏歡笑,受了眾婦人的賀喜,還要道聲哪裏哪裏,同喜同喜。

**

縣衙門不大,拜完堂,喜娘扶著新娘子,與新郎官進了洞房。

自此又是一派熱鬧,喜娘撒了一床的花生,生棗,又唱喝著讓新郎新娘一同坐下,喝了交杯酒,又捏了生花生送入嘴。

“生不生?”喜娘樂得合不攏嘴,聲音震天。

“生。”蕭玉珠聲音細如蚊吟,只覺耳中這喜娘那笑得歡快的聲音熟悉得緊,跟她奶娘看人跌倒了,樂得猛拍大腿哈哈大笑的聲音差不離多少。

喜娘許是最愛這樣,又捏了顆生棗送到她嘴邊,哈哈大笑再問,“生不生?”

“生。”蕭玉珠又小聲地言道了一句。

這時,跟過來的狄家婦人與小姑娘都哈哈大笑了起來,婦人嫁了人,在自家人面前放得開,且自持是長輩,七嘴八舌道,“我看是個好生養的。”

“哎呀,五嫂子,你是沒看到,剛剛送進來時,我看屁股好大的!”

“能生幾個?”

“我看四個可以。”

“四個怎麽行?我看八個。”

“八個多了罷,要生到什麽時候去……”

“土寶嫂,土寶嫂,你看土寶嫂,她都生了八,大官爺家裏好,我看生拾個都是可以生的,養得活,不缺錢啊!”

“是啊是啊,你看看那嫁妝,我的個天爺,我們裏長嫁閨女,也不過是五擡。”

“你拿裏長跟大官爺比,看我捏死你個拙婦……”

“呸呸呸,大好日子,說什麽呢?”

在眾多不成言詞的說話間,蕭玉珠硬是從一片鄉音找出了一片天地,聽順了離她最近的一段幾人對話,等到聽到這時,整個屋子都亂了,為他們最後要生多少個孩子吵了起來,都已不再說她屁股大不大了,而是決定他們必須生多少了。

蕭玉珠低下頭,看著坐在她身邊的那只放在腿上男子的手,這時已經捏得青筋爆起。

“這也是個可憐的。”她憐惜地心想,在一群要把屋頂掀翻的咕咕叫聲中,身為男子的他,還要被人決定生多少孩子,現下沒昏倒沒沖出門去沒痛哭,不知需多大的定力。

**

等到夜深人靜,除了小聲說了兩個“生”字就一個字也沒說,坐著讓眾女眷在嫁帕下偷偷瞄了個遍的蕭玉珠終於被人挑開了喜帕。

蕭玉珠擡頭,這時她的臉僵得連個笑都不能好好露出,她頗有點可憐地朝居高臨下看著她的少年眨了下眼,試著開口微笑,“夫……夫君……”

那少年許是沒料她還笑得出來,竟楞了一下,過了一會才道,“餓了嗎?”

蕭玉珠頷首。

那少年,也是蕭玉珠的夫君狄禹祥轉頭往貼了喜字的桌子瞧去,見盤子裏的點心炒貨都沒個完整的,只有一點點淩亂地散亂在了桌面上,看樣子,都是被親戚帶來的小孩全拿走了。

沒人管,便是如此。

狄禹祥自嘲地一笑,回頭看新娘子,見她眼巴巴地隨著從桌子處收回眼睛看著他,神情裏滿是依賴。

除了此,沒有旁的。

沒有看不起,也沒有委屈。

他不禁溫和一笑,道,“你坐一會,我出去與你找點吃的。”

見他起勢要走,蕭玉珠忙拉住了他的衣袖,淺搖了下頭,輕聲地與他道,“莫麻煩了,我這有吃的。”

“有吃的?”狄禹祥訝異。

“我做的,您嘗嘗。”蕭玉珠鬧了個大紅臉,從袖中掏出個小油包,與狄禹祥有些羞怯地道,“早上沒來得及,怕化了喜妝不好看,夫君,您瞧我現可是能吃了?”

狄禹祥頓了一下,見小新娘的聲音小,他的聲音便也小了起來,“你做的?”

“我做的,我什麽都會做。”

“你還會做什麽?”

“衣裳,鞋襪,針線活都會做,也會烙餅,做幾樣小菜,尚還在家中時,我爹就常著我做的食……”他提議出去給她找吃的,蕭玉珠便回了他的善意。

“竟是會這麽多?”狄禹祥垂了頭,看著她青蔥如白玉的手,那沈穩不似少年的眼眸中總算有了點笑意,“我聽岳父大人說,你還會寫字談詩詞。”

“那個,”蕭玉珠覺得眼前她這個夫君的聲音有說不出來的好聽,她扭捏地抓緊了嫁裳的袖子,聲音更是細不可聞,“也是會一點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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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吃罷。”狄禹祥在她身畔坐了下來,從打開的油紙裏撚起一塊小糕點,放到了她嘴邊,看她剎那間就羞紅了臉,他不由笑了。

“吃。”他扳了一小塊,輕輕地放她嘴裏。

蕭玉珠紅著臉輕啟紅唇含了進去,待到咽下,才輕輕地說,“您也吃。”

狄禹祥好笑,也自己咬了一口,又去餵她。

等到她吃了幾塊,伸手去拿了桌邊茶水,見她恭敬地伸過雙手過來接,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他手一閃,饒過她的手,餵這時脖子都紅了的小新娘喝了兩口,才與她輕聲地道,“莫稱尊稱,你是我的妻子,叫我夫君即好。”

蕭玉珠哪叫得出口,因著狄禹祥此舉,那先前還能看人的眼現下也不敢看下了,垂著眼眸坐在那,頗有點不知所措。

自從母親沒了要照顧父親後,她好幾年沒覺得這麽無措過了。

**

“胭脂化了……”

因著此言,蕭玉珠洗了妝容,在狄禹祥略帶驚艷的眼光下紅著臉也替他洗好臉,遠遠的,更夫的鐘響了。

“夜半三更,小心火燭……”

“我給您脫鞋。”蕭玉珠朝他彎了彎腰,福了一福。

“不用,我來。”狄禹祥見妻子連手都紅得在抖,他止了她的手,拉了她在床邊坐下。

這時蕭玉珠不敢看他,便也不知他的臉,這時也是有些許紅的。

待到他吹了燈過來,蕭玉珠已經蜷縮在了床裏,等到他上了床,這才驚覺自己應是睡在床邊,便手忙腳亂地往床邊挪去,卻在一剎間,撲到了狄禹祥的懷裏。

“夫……夫君……”蕭玉珠一下子就僵了,縮在人的懷裏不敢動彈。

懷裏是投懷送抱的小新娘,狄禹祥感覺著她的嬌軀,好一會,待她身體軟下來,才啞著嗓子說,“莫怕。”

他替她蓋了被,在被裏解了她的衣裳,兩人赤*裸相對時,他聽到她嬌弱地抖著聲音叫了一聲夫君,狄禹祥的呼吸便沈重了起來。

待到他進去,她嗚咽地哭,狄禹祥的呼吸便更重了起來,床鋪重重地響,那哭聲便一道比一道弱。

黑夜裏,狄禹祥碰到了她的嘴,便下意識地含著那處柔軟吸吮了幾下,聽到她的喉嚨發出嬌弱的拉泣聲,他便停了下來,憐愛地問她,“是疼嗎?”

“疼。”蕭玉珠抱緊了他的脖子。

狄禹祥因此倒抽了口氣,緩了一下他深吸了口氣,才啞著喉嚨道,“莫怕,過一會就好了。”

說罷,無暇說話,伏在她身上馳騁了起來。

許是開了戒就一發不可收拾,一次過後歇得一會,他便又弄了一次,待聽到前院守門的大狗叫吠了一聲,狄禹祥這才驚覺已快過醜時。

懷裏是渾身都是水意的小新娘,她這時已睡了過去,間或縮著肩膀抽泣一聲,身體卻嬌嬌弱弱地伏在他的懷裏不動彈。

今夜有月光,屋子裏一點光也沒有,僅是聽著這一點點小聲響,狄禹祥的心便柔作了一團。

被裏濕熱,狄禹祥伸出手,扯過了枕頭蓋,給她摸了一道,自己卻是懶得擦了,就著抱歉她的姿勢,頭一偏,便睡了過去。

**

“咯咯咯咯……”

蕭玉珠是被雞鳴驚醒的,許是身體太過酸疼,她一直睡得不安寧,待雞打了鳴,她驚慌地睜開了眼,在淺淺的晨光中,她看清了自己的手就放在了一片溫熱的皮膚上,再往上看,是昨天她嫁的良人的臉。

他還在睡著,睡得很沈,蕭玉珠挨得他甚近,能清楚聽到他淺淺的呼吸聲,再往上看去,是挺直的鼻子,伏在臉上的長長睫毛和濃密的眉毛。

她這夫君,那模樣真真是好的。

蕭玉珠不敢看他昨晚那作惡的嘴唇,她咬了咬嘴,不動聲響地擡起頭,就著光色判斷了一下,知現在是拂曉,快到卯時了。

她微動了動身子,哪想只一下,身體巨烈的疼,剛起的身子便又趴回了原位,驚得她屏住了呼吸,兩手扒住他的肩膀,眼睛瞪大。

驚了一下,她慢慢地擡起頭,對上了頭上那睜開的星目。

“醒了?”他溫和地說,說話的聲音帶著一點點的困意,但眼睛卻是溫柔的。

蕭玉珠呆了一呆,深吸了一口氣,鼓足了勇氣趕走羞怯,饒是如此,她發出的聲音還是極小聲的,“您再睡會。”

“嗯?”

蕭玉珠臉便更紅了,“你再睡會,我下地穿裳。”

狄禹祥聞言便才擡頭往外看去,見天色已亮,他輕籲了一口氣,拍拍懷中驚惶失措的小妻子,“娘是快起了。”

蕭玉珠趴著不動,等了一會,也沒見他移開腰間的手臂,便偷偷地瞧他看去,卻見他閉著眼睛,好似又睡了過去。

“我起罷。”她小聲地道,新媳婦的第一天,她不想賴在床上。

“好。”狄禹祥應了聲,睜開了眼。

他松開了手,但在蕭玉珠還沒下地之前,他替她蓋緊著被子,先她一步下了地。

見他在找衣裳要穿,蕭玉珠急急地起了身,這次心裏有了數,便是疼也沒倒下去,她抓著包裹身體的被子,朝那找到了褲子在穿的少年別過臉道,“您放著,我來。”

狄禹祥聞言輕笑了一聲,整個人便也清醒了過來,他雖是縣官之子,但家境清貧,身邊也只有一個書童吉祥,但吉祥是父親師爺之子,平時也是不伺候他洗漱的。

“沒事,往日我也是自行穿戴。”沒在她臉上沒有看到委屈,狄禹祥便朝她說了自身的情況。

“哦,哦。”蕭玉珠點了一下頭,又點了一下頭,別過來的看他的臉還是紅的,“那您有了我,往後便讓我來罷。”

她輕聲地說著,迎上他的臉是紅的,許是羞怯,還咬住了嘴,但看著他的眼是一動不動的。

她的眼清亮無比,在微白的晨光中,她就像一朵嬌艷欲滴的鮮花,便是害羞,也要蓬勃向上地迎向他。

狄禹祥穿衣的手便頓了,只頓了一下,他就拿了衣裳,走到了床邊,把手中的衣裳遞給了她。

蕭玉珠接過,紅著臉朝他羞澀一笑,把衣裳放到床邊,彎腰去抓了那落在床下的肚兜,背過身去,在被子裏匆匆地穿了起來。

她兩手松下穿衣,那被子便滑了下來,露出了白凈嫩潔的皮膚……

狄禹祥看得眉頭不自禁一跳,忙轉過了身,不著痕跡地調弄起了呼吸,心中急念著策論,想把心中那股起來的邪火壓下去。

**

蕭玉珠打開了門,蕭老太君給的陪房丫頭如意,如花便已站在了門邊,見到她,忙福了禮,“小姐。”

蕭玉珠的臉尚存紅韻,但臉上的笑意淡了許多,出聲落落大方,“先去看看老爺夫人醒了沒有,若是醒了,先替我請個安,說我稍後洗漱得當就過去給二老敬茶。”

說罷,她頓了頓,“若是未起,就不要擾人,替我打洗漱水來罷。”

“是。”

兩個丫環應了一聲,心中便是想看那新姑爺一眼,這時也因大小姐的吩咐不敢造次,先走了。

蕭玉珠回了頭,與這時站在身後不遠的狄禹祥道,“家中有什麽人,你可與我現在說說?”

“過來坐。”

“是。”

蕭玉珠朝人走過去,心中想著,老太君給的兩個丫環還是有些姿色,且是被府裏的人破過身,也不知她們心中是怎麽想的,而這大早上站在門邊卻沒端著洗漱水來,還得她再行吩咐,這丫環便也不是什麽好丫環,得看著時機處置才好。

蕭府裏的辛秘蕭玉珠一向是知道的,且知道的只比她那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包打聽丫環多,老太君給的是什麽人,她從知道名字後就知道老太君是不會再給她嫁妝了,把二叔破了身不收房的人往她身邊塞,從她這邊打發出去,老太君還能給她什麽好東西。

“昨日,你也是聽到了?”狄禹祥見小妻子朝他走來,臉好像又紅了點,他失笑搖搖頭,等她坐下,就與她說起了家中現在還在的親戚起來。

“爹一共有九兄弟,他排行最小,不到三歲,祖母便過逝了,十二歲那年,祖父便也去了,自那他住在八伯家中長大,八伯供他念書,這次八伯也來了,等會你也能見到他。”狄禹祥說到這,看妻子聽得甚是認真,眼睛連眨也不眨,便又笑了,“這一次,不僅八伯八伯娘來了,爹前面的另七個伯伯,除了過逝的大伯,大伯娘和其餘的伯伯伯娘都也來了,還有十幾位堂哥堂嫂帶著他們的孩子也來了,狄家村的一些有威望的族老這次也上了淮安縣。”

“一共有多少人?”蕭玉珠吞了吞口水,只覺酸楚的身子這時也不再酸楚了,腦子裏快速地計算著這次要打發出去的東西。

“五十餘人。”狄禹祥笑笑道。

蕭玉珠看著面前她少年夫君那看不出喜怒的臉,伸出手小心地抓了抓他的衣袖,道,“五十餘幾人?”

見他微怔看向她,她又咽了一下口水,小聲地道,“你告訴我罷,我知道了心裏也有個數,送客的時候,也好幫娘打打下手。”

狄禹祥聽了好一會都沒聲響,過了一會,見小妻子緊張地看著他,他這才無奈地笑了起來,道,“五十三人。”

“五十三人啊。”蕭玉珠小聲地念了一遍。

她微側著頭,狄禹祥看著她皎好潔白的臉孔,算是完全明白他爹為何要向狄主薄非要求這樁婚事不可了。

這是遵從三從四德,且能當大家的大家閨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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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衙後面的屋子不大,因擠滿了客人,等到天再亮點,各種嘈雜的人聲就起了,其中有男人的咳嗽聲,女人的叫喚聲,還有孩子不願起來的啼哭聲,隨即打罵聲也起,就在一會兒,嘈雜熱鬧得就像被捅了一個巨大無比的螞蜂窩。

如意如花端來了熱水,欲要過來服侍,被蕭玉珠揮了手,“站一邊罷。”

她過去服侍了狄禹祥洗漱,昨晚的臟衣她已收好,只是床鋪等著讓狄家的婆子來收拾。

狄家的婆子本該這時要來了,但蕭玉珠估計著客人太多,她的婆婆身邊就一個婆子服侍,這滿院的人隨便一個就能耽擱不少時辰。

才一天,從少年夫君的話到晨起的耳聞,蕭玉珠已覺自己有點融入這個家了——一窮二白算不上,但因著那麽多的親戚,卻比一窮二白更傷人腦筋。

待到清洗好,提了一步的狄禹祥看了她一眼,蕭玉珠嫣然一笑,跟在了他身後。

剛出了門,就有聲響起,“哎喲,新媳婦出來了,瞧瞧這臉蛋兒,這身段……”

那輕挑的聲音一起,有人陸續從幾間房裏走了出來,哄然一笑過後就是招呼他們,“祥哥兒,這是你媳婦吧?跟嫂嫂說說,昨晚……”

“哈哈哈哈。”

“呵呵……”

“撲……”

一陣的笑聲四起,蕭玉珠低了頭。

狄禹祥臉色不明,朝她們舉了揖,朝那聲音最大的婦人看去,淡笑問道,“三嫂子,我三福哥醒了?”

他這話一出,那婦人便斂了笑,訕訕地答,“醒了。”

她怕再多嘴回屋被男人揍,便趕緊收了腦袋,不敢再朝那小媳婦打量了。

因著這三福媳婦的一出,接下來沒有什麽人再向這對去敬茶的小夫妻說話,偶有幾個男聲出現,也是囑咐狄禹祥好好念書,即已成家那就要立業了。

一路走出小院子,轉彎去往主屋時,這時沒有太多人,狄禹祥等了兩步,等到身後的小娘子走到他身邊,他垂首輕聲跟她道,“她們沒有太多惡意,只是較……”

只是較輕浮罷了,農家出了嫁的婦人,總是要粗鄙一些,輕浮一些。

不過說出來,她這種大家閨秀也是不懂的,狄禹祥便止了嘴。

“無事,”蕭玉珠擡起紅紅的臉,笑得眼睛也彎彎,說話時略帶羞澀,“妾身無事。”

說來她聽得出,確無什麽太大惡意,無非也只是想讓她窘迫罷了。

瞧她還朝他笑,狄禹祥楞了一下,等她低下頭,他頓了一下才擡腳走。

**

狄禹祥與蕭玉珠一到主屋門口,門口就有大娘的聲音在喊,“增嫂子,你趕緊的去主屋坐下,新媳婦來了。”

蕭玉珠聽了心下有些詫異,便略擡了下頭,見到一個容貌疲憊,頭插幾根素釵,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的婦人正笑著往她看來。

見著她臉上的笑,遠遠的,蕭玉珠淺止了一步,朝她略福了福身,道了個淺禮,這才跟著往前。

見她此舉,狄趙氏眼睛一眨,嘴邊笑容更深,心裏也有了幾許慰然。

兒子的這個媳婦,看樣子真是個好的,不枉如此操勞一翻,按老爺的意思把親戚都從鄉下接來賀喜。

“快去坐,快去坐。”鄉下的婦人不懂太多規矩,看著這婆媳對的一眼也覺得有意思,但還是推著狄趙氏去坐主位。

“好,好,好。”狄趙氏滿臉的笑應著,被人推得身疼的她臉上笑意不減,步子退了兩步還是立在了原地,等蕭玉珠到了,她伸出手來握了姑娘的手臂三下,什麽也沒說,拍了拍兩下,在一團歡笑中被人推著上了前。

蕭玉珠帶笑的眼睛因此笑意更深了點——這個婆婆,怕是比她爹所說的還要好一點。

“都坐好,坐好,新人來了,都坐好……”

堂屋不大,擠的人卻太多,他們一剛進屋,外面又圍了厚厚的幾層人,探著頭往裏看,看新媳婦敬茶。

狄家村裏的老禮師這時清了喉嚨,眾人見狀聲小,禮師板臉開腔,念起了祝賀新人的唱詞。

只是這唱詞帶著自古傳承來的禮調,只有那聽得聽了的老人才聽得明白幾個字,狄家一眾兄弟,也只今天坐在主位的狄增聽了個明白。

禮師一唱,他撫須笑著頻頻頷首,狄趙氏顧不得看她,只顧著往兒媳那規矩擺放於腹前的雙手看去,那雙白嫩嫩的手一直在她眼前晃,讓她眼裏泛起一片深思。

等到禮師唱罷,就臨到新人敬茶了。

敬完公婆的茶,受了禮,蕭玉珠回以了親手納的鞋底。

接下來所拜的狄家族老和狄家八個伯伯,一通敬茶跪拜,起上起下,蕭玉珠那腰都僵了。

終等於拜完,狄趙氏又領了她去見外面站著的那些伯娘。

這次雖不像見男丁那樣雖跪下磕拜,但還是要福禮,一道拜禮下來,收了十幾雙穿不穿得下都成問題的鞋子,蕭玉珠收獲的是微動一下就刺骨地疼的身體。

她臉色發了白,但臉上笑容不減,叫人的聲音也是狄趙氏讓她叫就讓她叫,等到狄趙氏帶了她進屋,關了門,扶了她,蕭玉珠的臉上的笑容才顫了顫。

“娘。”她穩了穩,笑容又恢覆了。

“哎。”狄趙氏止了她的禮,“我們家沒那麽多禮,你先坐著歇下。”

說著,她按了蕭玉珠到桌前坐下,朝得蕭玉珠一笑,進了內屋。

不得多時,她手裏握了個瓶子出來。

“趴著。”狄趙氏突然說。

蕭玉珠看了看那個瓶子,好像聞到了點草藥的味道。

她頓了一下。

狄趙氏見此嘆了一口氣,“趴著罷,我幫你揉揉,若不然,十天半月的都疼。”

蕭玉珠聽了連忙起身,“媳婦哪敢。”

“別這麽多虛禮……”狄趙氏沒再贅言,過來按了她,把她的綢衣掠起,往她身上擦油,與她道,“家裏還有人,怕他們聞得出,這藥我只與你擦一掉,讓你緩緩,等會你拿回去,晚上的時候讓祥兒替你揉重點,活絡下血。”

說到這,她眼睛一滯,看到了媳婦白潔的背上的指腹,因此她嘴角不由翹了起來。

這祥兒,真是下手沒個輕重。

她心裏腹誹了一句,手上的動作卻是輕了,這時也覺得媳婦的這皮膚也太柔,那身子甚瘦,沒什麽肉,但皮膚卻柔嫩光滑像上好的鍛子。

狄趙氏止了手,把衣服放好,把瓶子放到她手上,溫和地與她道,“膝蓋那也揉揉罷。”

“是。”這麽好的婆婆,蕭玉珠內心寬慰,但又無奈,她想這時她全身都應是紅了。

昨晚被那人摸遍了全身,這還不到半日,婆婆便也……

她小心地捋起裙子上藥,饒是知道自己膝蓋已破,但看到真實的樣子蕭玉珠也是嚇了一跳,兩邊膝蓋都已腫黑,破了皮的膝蓋上一藥就鉆心地疼。

她倒抽了一口氣,忍著疼上了藥,額上的冷汗也冒了出來。

正緩著疼勁時,她額上有了帕,她擡頭,見是狄趙氏,便朝她勉強一笑。

狄趙氏眼裏有著憐愛,口氣卻是平靜的,“娘當年也是這麽過來的,跪拜了半天,當時沒擦藥,後來加了痂,三月才好,還留了疤,好幾年才淡,這藥是我配的,塗了好得快,也不留疤,你上點心塗,傷口也莫要碰著水了。”

“是,媳婦知道了。”

狄趙氏擦了她臉上的汗,看著她的小臉蒼白得一點血色也沒有,細不可察地輕嘆了口氣。

原先她還擔心這大家閨秀的媳婦娶不得,一家老小都需她操心,再來一個大小姐,不過是給她添負擔。

可真是個好的,她心裏怪高興之餘也甚是可憐她,這以後的日子啊,怕是不比家裏了。

**

只不得一會,狄夫人的門就被敲響了,原來是婆子抱了被子過來,乍一看到蕭玉珠,狄家的蘇老婆子還驚了驚,隨即笑得合不攏嘴,把被子放到了一邊,朝蕭玉珠打了個禮,“老婆子姓蘇,見過少夫人。”

“這是蘇婆婆,來了家裏有二十年了,祥兒也是她帶大的,你叫她蘇婆婆便好。”狄趙氏在一旁說道。

“蘇婆婆好。”蕭玉珠朝她笑。

“少夫人好,少夫人好。”蘇老婆子連連彎腰,笑著露出一口發黃的牙齒。

“往後還勞你費心了。”蕭玉珠扶了她起。

“你過來坐著罷。”狄趙氏招呼蕭玉珠去坐,也沒去看她放到一邊的東西,朝蘇老婆子道,“東西都準備好了?”

蘇老婆子聽了那臉上的喜氣散了大半,她看了蕭玉珠一眼,朝狄趙氏小心翼翼地道,“現在還沒送來呢,要不我再去催催?”

狄趙氏靜默了半晌,搖了搖頭,“算了。”

他們賒欠了那麽多東西,那掌櫃的不想送來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出去一趟。”想著再另找人的狄趙氏回過頭朝蕭玉珠笑了笑,“你回屋歇著罷,等會會有人叫你去用午膳。”

“您去哪?”蕭玉珠又站了起來,笑著道,“讓兒媳陪您去吧,我剛擦了您的藥,好了許多了。”

“我要出門,你留在家裏。”狄趙氏臉色柔和了一下,拍了拍她的手,“好生歇著,別累著了。”

出門她是出不得的,蕭玉珠便點了頭,與狄趙氏道,“那媳婦就不給您添麻煩了,只是能不能留著蘇婆婆幫兒媳點忙?”

“嗯?”本要走的狄趙氏停了步子,回過頭,“什麽忙?”

“兒媳想著這不家裏這麽多親戚要打發嗎?我那裏有十來匹布,想著裁剪下來,一人打發三尺,也能做一身衣裳出來,想來親戚們也不會嫌棄家裏的打發罷?”蕭玉珠笑著道。

狄趙氏仔細地看著她,看了好一會,也只見她笑容可掬地朝她笑著,便轉了身,坐了回來。

“你那些沒送過婚屋的箱子都按你的送親婆子的話,送到偏屋去了。”狄趙氏坐下,握著桌上的茶杯說了一句。

“兒媳知道了。”

蕭玉珠沒再多話,就說要帶蘇婆婆去偏屋,反正她現下也無事,也好把布給剪下來。

狄趙氏也沒再提出門,跟了她過去。

等到打開箱子,見到十幾匹適宜鄉下人穿的藍布,狄趙氏長籲了一口氣。

那布便是粗布,也是上等的粗布,鄉下的好人家也未必穿得起的好布。

以為她再聰慧,再懂事,也只體貼至此,哪料,等到晚上,她搬過來半箱子銅錢,欲要幾人一起拿著紅紙包裹後,狄趙氏不由苦笑道,“你這哪來的心思?”

“進家門前,爹爹跟我說了許多家裏的事,兒媳想著都是一家人,進了門就要做一家人的事,說來這也是有些越逾,娘且莫要怪我手伸太長就是。”蕭玉珠也想過別把所餘不多的銀錢花在這上面,但她嫁進了狄家就是狄家人,狄家人好她便好,狄家人差她便差,何必存著那點小心眼子,做無益於自己的事。

狄趙氏久久不語,等到兒子敲響了門,打開門讓他進的時候,拉他到了一邊,跟他悄聲說,“回去替她揉揉手,今兒她忙著剪她的布打發家裏的親戚,鐵剪碰傷了手,拿那麽重的剪刀忙了半天,手怕也是酸的。”

狄禹祥臉色重了重,點了頭,“孩兒知道了。”

“還有,”這句狄趙氏更輕了,“平時手放輕點,這麽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你也舍得。”

說著也不管兒子反應,嘴邊翹著先進了門。

☆、7最新更新

這夜蕭玉珠睡得很沈,朦朧中,有人在揉她的手,捏得她發酸的手更疼。

只是她太累,也覺把手從人手中抽出來不好,沈沈入了睡,便不管他。

第二日客人就要走了,七大叔八大嬸全送到門口,蕭玉珠跟在狄趙氏身後低頭不語,叫到她,她提頭淺笑,有著幾分大家小姐的矜持。

直到午後,客人才走完,蕭玉珠差了如意如花跟著蘇婆婆掃地收拾,狄趙氏叫了她回她的屋,問她明日回門的回門禮。

狄禹祥也在。

“老太君可是喜茶?”狄趙氏溫和地問坐在旁邊的兒媳。

蕭玉珠微笑輕頷了一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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