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昊辰和秋畢星得了父君的允許進屋時, 臥房已收拾停當，柳小妖穿著一襲素白色睡袍靠在床頭，低頭看著臂彎中的女兒, 目光中透著溫柔。

終究不能亂了禮數, 昊辰和畢星一起斂衽行禮：“兒臣見過父君、娘親。”

秋夜白坐在床榻邊，擡起手臂給妻子捋了捋鬢邊的碎發, 柔聲說道：“你累了，叫昊辰和畢星照看著他們妹妹？”

秋昊辰和秋畢星對望了一眼, 畢星低聲說道：“我就說, 娘親會給我們生個小妹妹。”

秋昊辰揉了揉弟弟的小腦袋, 又對著秋夜白和柳小妖行了一禮：“父君、娘親放心，我們一定好生照料妹妹。”

柳小妖將懷裏的女兒送到秋夜白臂彎中，原本閉著眼睛的小姑娘竟然睜開了眼睛, 一雙又大又水靈的眼睛瞧著秋夜白笑。

“這孩子的眼睛很像本君。”秋夜白輕輕拍著懷中的女兒，“鼻子和口唇像你。”

柳小妖握住嬰兒的小手：“女兒和你有緣分，也許真的是思慕你的哪位女神仙投生的？”

秋夜白眉毛微挑，將兩個兒子喚了過來, 吩咐道：“妹妹才剛出世，不許帶出屋去。”

秋昊辰小心翼翼抱著妹妹：“父君放心，我和畢星給妹妹變戲法玩兒。”

見三個孩子走出臥房, 畢星關門前還特意朝自己眨了眨眼睛，秋夜白笑著將柳小妖攬進懷裏：“不論這女娃兒是哪個神仙投生的，總是我們兩個的長女。我待她和待昊辰、畢星不會有什麽區別。”

“女兒當兒子養？”柳小妖微揚起頭看著秋夜白的眼睛，“那小姑娘的眼睛真的和你的眼睛一模一樣。”

秋夜白輕輕點了點柳小妖的鼻尖：“臉色還是不太好, 辛苦你了。”

柳小妖搖了搖頭，又往秋夜白懷裏靠了靠：“女兒還是貼心一些，畢星那個臭小子才真是折磨人。”

秋夜白低頭吻著妻子的額頭：“我說真的，未來的幾百年，都不叫你再受這種苦了。”

太子殿下，一言九鼎。四百年的時光悄然流逝，秋氏一族未再添丁進口。

“這個是糖人兒，這個是面具，這個是不倒翁。”布完雨的秋畢星帶著一布袋從凡間買的小玩意兒回到地府，一樣一樣掏給妹妹看，“瓏兒，二哥對你好不？”

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拿起糖人兒瞧了瞧：“我倒是沒見過這個，可是二哥，下次你能不能買個好看一些的回來，我不喜歡豬。”

“那這個面具你總該喜歡吧？”秋畢星右手抓起面具，套到了自己的頭上，“凡人都道鐘馗捉鬼，這上面兒畫的就是鐘馗。你要是戴給大哥看，管保能氣的大哥吹胡子瞪眼睛。”

“二哥真壞！我告訴父君去！”瓏兒說著就要去搶畢星戴在臉上的面具。可是個兒頭上的差距，畢星想躲開瓏兒簡直輕而易舉。瓏兒的小臉被氣得通紅，她抓起唯一長得還算漂亮一些的不倒翁，跳到床上，撥弄著。

“父君接掌三界不久，總不能再待在地府。更何況，他答應了要給咱們兩個在九重天上建府的。好三妹，就笑一個給二哥看吧。你長得這麽漂亮，整日苦著一張臉，奈何橋畔的花兒都要枯了。”

瓏兒終於還是被二哥逗笑了，將不倒翁抱在懷裏，揚起頭看著自家二哥：“買這件兒東西回來，二哥你還算有眼光。”

畢星總算松了口氣，變出一把梳子給小妹梳著頭發：“你今日好好睡一覺，說不定醒來後，父君便命天宮上的仙君接我們兩個上九重天了。”

“你沒騙我？”

畢星勉強扯了扯嘴角：“我說的是‘說不定’，不過這是早晚的事。我聽司雷說，咱們兩個的府邸已快要建好。”

瓏兒又嘟起嘴：“父君明明可以帶著我們兩個一起上九重天的。”

“你就忍心拋棄大哥？”畢星拿出了做哥哥應有的氣派，“咱們秋氏一族生來便是天族不假，可大哥任了地府閻君，不能再上九重天。我們兩個若是絲毫兄弟、兄妹的情義都不顧，留大哥一個孤零零的守著地府，不止是大哥會傷心，父君、娘親也都不會高興。”

“可是我很久沒見父君了。”瓏兒一臉的委屈，微低下頭，漸漸有淚水滴在不倒翁上。

畢星即刻慌了神，直接用自己的衣袖給妹妹擦眼淚：“你不要哭嘛。大不了，大不了我過兩日再去布雨時，叫司雷給父君帶句話，讓父君帶著娘親來地府和咱們團聚。”

四百歲的小姑娘好哄又好騙，瓏兒揚起頭看著自家二哥：“你是我二哥，我就再信你一次。”

畢星勉強笑了笑。

秋夜白和柳小妖曾經的寢殿裏，兄弟兩個相對而坐，桌上擺滿了酒菜。

“父君近來公務繁忙，娘親又同他生了氣，無暇顧及我們也屬正常，你又何苦騙她。”秋昊辰拎著酒壺，添滿了弟弟身前的酒杯。

畢星舉起酒杯，輕聲嘆息：“瓏兒有多粘父君你不是不清楚。不哄著她一些，她不管不顧跑到九重天上去，壞了父君的好事，怎麽辦？”

昊辰不得不點頭同意：“你說的也不無道理，我看娘親這次氣的不輕，父君有的受了。”

九重天上，紫薇宮中，秋夜白批完了文書，在寢殿前徘徊。進也不是，走也不是。“你們都先下去。”

守在寢殿旁的仙官們本就在忍著笑，得了天帝的命令，忙行禮退了下去。

秋夜白擡起手臂叩響了寢殿的門：“我已睡了好幾日書房了，再睡下去，天帝顏面何存。”

“出爾反爾，你就是這麽做天帝的？”

總算肯出聲了，秋夜白試探著推了推門，門開的咯吱聲帶給他希望。他迫不及待走了進去，站到柳小妖身前：“你有了身孕，不要再氣了。”

柳小妖狠狠瞪著自家相公：“是誰說未來幾百年不再叫我受苦的？”她輕輕咬著口唇，“莘玥來九重天上時同我講了，你又去找她要了那種藥。”

總算事出有因，秋夜白坐到柳小妖身邊，試探著將她摟進懷裏，雙手輕輕撫在她小腹上：“我就說麽，有了孩子是好事，怎麽還這樣生氣。”

“順其自然不好麽？你對著一個姑娘家，也真的好意思開口？”

秋夜白低聲說著：“對著她不好開口，總也能暗示楚楓。”見妻子側過身狠狠瞪著自己，他忙輕輕撫著妻子的背脊，“父君離開時交代過，三界雖有天帝，儲君卻也必不可少。昊辰和畢星都做不得儲君，我們只好繼續努力。我向你保證，再也不去找楚楓討那種藥。”

“若是信你，我算是白在這世上活了這麽久了。”

秋夜白輕吻著柳小妖的臉頰：“我知道，有了孩子，你心裏還是開心的。”

柳小妖終於笑了，輕輕靠在秋夜白懷裏：“夜白，若是這孩子生下來當真能承繼天帝之位，我們是不是可以早些離開天宮？”

“我打的也是這個主意。”秋夜白扶起柳小妖，夫婦兩個走到紫微宮外，一同看著人世間，“生為天族太子，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我能理解父君想去三山五湖尋覓娘親的迫切心情，所以他將天帝的位子禪讓給我時，我沒有推拒。希望我們的兒子也能理解我們，長大後心甘情願幫父君擔起天帝重任。”

“他會的。”

也許，等著兒子真正長大需要幾萬年、十幾萬年的時間，可柳小妖願意等。她仿佛已經看到，腹中的孩子降生時，三界都在慶賀。已經看到，幾萬年後，兒子承繼天帝之位，他們夫婦兩個相視而笑。到那時，她和秋夜白終於可以把臂入林，游遍三山五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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