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楓來給秋夜白診脈的時候, 天已大亮，柳小妖依舊躺在床上沈沈睡著。秋夜白心裏有些擔心，整理過衣衫, 坐到楚楓對面後, 就忍不住問道：“她這個樣子，要睡多久才能恢覆？”

楚楓將腕墊推到秋夜白身前, 搭上他的脈後，才道：“這個因妖而異, 修煉時間越久的妖精, 恢覆的就會越慢。至於柳姑娘, 時間不會短。”

秋夜白點了點頭。

一陣沈默後，楚楓的眉頭蹙了起來：“夜白大人傷的不輕，像是被自己的仙術反噬了？”

秋夜白苦笑著：“還好我當時想著留他一條性命。”

楚楓點了點頭, 闔上雙眼。秋夜白感到有陣陣暖流在他的四肢百骸不停游走，不由讚道：“醫神只在凡間行醫，實在有些屈才了。”

楚楓收起他的三根手指，道：“天界眾神受傷的終歸是少數。我若是不來人間, 這‘醫神’二字恐怕會徒有其名。”他右手上翻，一根金絲飛了出去，繞在柳小妖的手腕上, 不過須臾，那金絲就被楚楓收了回來，他微微一笑，道：“柳姑娘只需靜靜修養, 銀針祛毒的法子成了。”

秋夜白站起身，對著楚楓深深一揖，道：“醫神大恩，夜白感激不盡。”

楚楓忙起身還禮：“您是天界太子，行如此大禮，楚楓不敢承受。”

秋夜白笑了笑，道：“醫神若是看中了我地府中的藥草，夜白願效犬馬。”

“夜白大人既然這樣說了，那地府中的四種異花，不知楚楓是否有幸得見。”

秋夜白答應的十分爽快：“稍後便有鬼差將那四種花送到醫神屋裏。”

楚楓將腕墊收好，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既然夜白大人和柳姑娘都已沒有大礙，楚楓和小徒也該上路了。他日大人若有需要，楚楓若是不能出現，小徒也必會為大人帶來我的獨家秘制。”

秋夜白笑問：“就像這次一樣？”

楚楓沒有再說話，轉身走出屋子。

當日地府中的鬼差為楚楓送來那四種奇花之後，楚楓和莘玥便悄悄離開了千秋鎮。秋夜白獨自一個站在二樓窗前，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突然有些羨慕楚楓的自由。做神做到楚楓這一步，才算得上無愧於這個神字。

柳小妖是在一個月圓夜醒來的，秋夜白正躺在她身邊沈沈睡著。一個不戴面具的秋夜白真真切切做了她夫婿，這上萬年的糾纏，到了這裏，是不是也終於該圓滿了？柳小妖從被子裏抽出自己的手臂，撫上秋夜白的臉頰，感受著這得來不易的真實。就像話本子裏寫的一樣，秋夜白醒了，握住柳小妖撫在自己臉頰上的手，如星辰一樣的眼睛含笑望著柳小妖，道：“我等了你好久。”

“我也等了你很久。”柳小妖摟住秋夜白的脖頸，吻上他的唇瓣，久久的一吻。

秋夜白的大手撫著柳小妖的背脊，上下摩挲著。這一次，他們終於沒有絲毫顧忌，可以踏踏實實將彼此交付給對方。

秋夜白的動作停了下來，勉強將自己和柳小妖分開一段距離，他喘息著問道：“你才醒，我是不是不該這樣孟浪？”

柳小妖的櫻唇抿到一起，搖了搖頭，她眉梢眼角蘊滿了情意：“夜白，我想你，想了很久很久。”

再也不想其他，秋夜白一個翻身將柳小妖壓在身下，他的眼睛裏帶著一團火：“我也想你。”

千秋鎮這個盈滿靈氣，只養妖精的小鎮多了一個凡人，一個鬼差，那鬼差還是地府中的閻君。艾大米靠在門框上，叉著雙臂，瞧著不遠處正在澆花的人和鬼，不停翻著白眼兒。

“算命大仙兒，你這是赤裸裸的嫉妒吧？”長生不知幾時從地裏鉆了出來，飛身坐到樹上。

艾大米送了個白眼兒給長生，道：“你這個小人參精懂什麽！秋夜白是地府閻君，他整日待在千秋鎮只會給我們惹來大麻煩。到時候別說什麽夫妻情深，他那妻能不能在這世上好好活著都說不好。玩忽職守，身為閻君卻不回地府，若你是天帝，你會怎麽做？”

“下旨治罪，永世貶為鬼差。”長生眨了眨眼睛：“這不是秋夜白最想要的麽。”

艾大米冷冷哼了一聲：“也就只有你們這種無腦類妖精會這麽想。”她又瞥了柳小妖和秋夜白一眼，轉身進了屋子。

長生覺得艾大米是聳人聽聞了，閻君是地府之主，誰敢欺負到閻君頭上，一定是嫌生死簿上的陽壽太長了。他又實在見不得一男一女秀恩愛，閃身又鉆回到地下，修煉去了。

秋夜白在柳小妖祛毒成人之後，就再沒離開過千秋鎮。他附在柳小妖耳畔，低聲說道：“小妖精幾時對這些花花草草的情有獨鐘了？你不是該喜歡打獵騎馬射箭嗎？”

柳小妖伸手輕輕捏著眼前翠綠的葉子，道：“打獵騎馬要出鎮子。我這千秋鎮被你折騰成這般模樣，也就只能養養花，種種草了。”

“居然還是我的罪過！”秋夜白感到冤枉，雙手摟在柳小妖的腰上，低頭在她脖頸處呵氣，道：“你這鎮子現如今這般模樣，你當真不喜歡？”

柳小妖眨了眨眼睛，道：“不喜歡又能如何？”

“不喜歡，我們就另覓一處地方住下來。”秋夜白讓柳小妖正對著自己，正色道：“說真的，千秋鎮下面有海底的寒冰，我怕你常年住在這兒，身子會受寒。”

“有長生在，不怕的。”柳小妖握住秋夜白的手，道：“你陪了我這麽久，是不是該回地府看看？我記得，閻君是不該出地府的。”

“你想我走了？天天對著我這張臉，心生厭煩了？”秋夜白輕輕捏住柳小妖的下巴，道：“你可知道，你再不能隨我入地府？倘若我走了，也許要很久我們才能再見。”

柳小妖低垂了眼瞼，眼底有一抹愁緒。

秋夜白忙摟住她，道：“當真有緊要事，自然會有鬼差來尋我。在那之前，我只想跟著你，你想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

柳小妖握住秋夜白的手，道：“那你隨我來，我帶你去見兩個老朋友。”

秋夜白隨柳小妖出了千秋鎮，柳小妖現而今沒了術法，不能一飛千裏，只好以馬代步。秋夜白看得出，她不習慣。本想出了鎮子就飛上天，無奈發現雙腳再也不能輕輕松松離開地面，她眼底是落寞的。柳小妖勉強笑著，說：“看來，我需要一段日子來適應不能飛的凡人生活。”

“終歸我們是在一處。你想飛，我大可以帶著你飛。就像你當年帶著瞿白一樣。”

柳小妖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兩人在高懸著‘秦宅’牌匾的大紅門前停了下來，秋夜白翻身下馬，擡頭看著那塊匾，道：“這是秦青的新府邸？我都快忘了這個甘願做妖的鬼了。”

柳小妖推開那扇大紅門，轉過身對著秋夜白道：“說不定，人家一對夫妻已經修煉成仙了！”

院子裏，秦青正扶著胡洛散步，聽到馬蹄聲已經有所警覺，直至自家門被人推開，變了張鬼臉，對著來人問道：“誰？”

饒是柳小妖曾經是妖，也被眼前這張鬼臉嚇了一跳。秋夜白將她攬進懷裏，低聲安撫著。

胡洛見來的是柳小妖和秋夜白，狠狠瞪了秦青一眼，陪著笑道：“柳姑娘，我家秦青不懂事，沖撞了你，還請恕罪。”

柳小妖上上下下打量著胡洛，原本以為，這一對妖精夫妻搬離千秋鎮後，會在這兒清修，以期早日成仙。可現在，胡洛大腹便便，一副要臨盆的樣子。

胡洛被柳小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左手撐腰，右手作請，道：“兩位請進屋上座。”

秦青的手一直護在胡洛腰上，尷尬地笑道：“方才嚇到了柳姑娘，一會兒秦青以酒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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