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白萬分感激靜虛子能將古籍借他一閱，他看完如何解除瓔珞所布下的封印之後，靜虛子便回到大殿，他右臂輕揮，那卷竹簡便又轉回到他衣袖中。

秋夜白起身一揖，道：“謝過道長。”

靜虛子撚須笑了：“他日，夜白公子若有疑惑，盡可來我昆侖山，本道必盡全力為公子解惑。”

秋夜白原本含笑的一張臉僵了一僵，他若記得不錯，這位靜虛子道長原本是叫他夜白大人的，此刻怎麽就稱呼起公子來了？不管怎樣，他終歸是好意。秋夜白又是一禮，道：“既是如此，夜白先謝過道長。”

靜虛子瞧著秋夜白下山的背影，撚須搖了搖頭。

昆侖山畢竟是仙山，天然的與凡人世間有一道屏障，秋夜白下山後便察覺到了柳小妖的氣息。他雙臂平展，飛身而起，循著微弱的氣息追了過去。

小鎮裏面寂靜無人，柳小妖含笑站在一間竹屋前，仿佛正等著秋夜白到來。

落在地上的秋夜白心裏並非全無猶豫，他終是開步走上前去，走到柳小妖身前時，眉頭還是蹙緊的。

柳小妖擡起右臂，右手在他眉心處抹了抹，道：“我家夜白大人生得這般英俊瀟灑，皺眉頭不好看了。”

“你去哪兒了？”秋夜白心裏的疑惑並未就此放下：“這天上地下為何就感覺不到你的絲毫氣息？”

柳小妖揚起頭，道：“我好歹是個修煉了幾千年的妖精，但凡想隱匿自己的氣息，是不是易如反掌？別說你這個在地府裏待了上萬年的鬼差，就是在天界待了上萬年的神仙，也不一定能找得到呢。”

秋夜白的嘴角終於扯出了一抹笑，他捏了捏柳小妖的臉頰，道：“你不想我找到你，是為了偷著建這個鎮子？”

柳小妖點了點頭：“像不像？”

秋夜白四下看了看，也點了點頭，道：“就和萬年前我和柳葉兒生活的那個鎮子一模一樣。”

柳小妖握住秋夜白的手，推開門拉著他進了屋子，語調中都是興奮：“這屋子是不是也和萬年前的一模一樣？”

一鬼一妖進屋的那一刻，小鎮仿佛突然從白天進入了黑夜，屋子裏燃著大紅的蠟燭，屋頂四周掛著紅綢，床簾也是紅紗制成的，比萬年前的洞房更要精致很多。

秋夜白一樣一樣摸著屋子裏的器物，眼睛漸漸有些紅。萬年前他和柳葉兒的一切，此刻對他來說，不僅僅是看客，而是真真實實發生過。珍藏在心底裏的記憶一旦被翻出來，就是紮心般的疼。

柳小妖坐在床邊，一雙腿前前後後晃蕩著，含著笑問：“這禮物你喜歡麽？”

“你不是不喜歡我的過去？”秋夜白坐到柳小妖身邊，握住她的手：“你不是一直認為你和柳葉兒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

柳小妖揚起頭瞧著秋夜白，道：“直到現在，我也並不認為我和她有關系。但是，你既是秋夜白，也是晴夜啊。我除了勉強接受，還能怎樣？”

秋夜白原本想拿出從孟婆那裏換來的湯，就給她喝下去，讓她徹徹底底想起最遙遠的過去。可不知為什麽，心裏總有一絲猶豫，還是決定作罷。

柳小妖低垂了眼瞼，一張俏臉看向別處。

秋夜白右手打了個響指，屋子裏的紅綢紅燭不見了，陽光又射了進來。

秋夜白道：“你沒有失蹤就好。”

“你不喜歡我麽？”柳小妖有些急了：“你不想我做你夫人麽？”

“我是地府鬼差啊。”秋夜白的眼中透著些許無奈：“地府鬼差代表著孤獨。”

他就要推門出去，可柳小妖突然擋在門前：“是什麽‘必遭天譴’麽？我不怕！”

“柳小妖不會一絲顧忌也沒有！”秋夜白緊緊盯著那雙眼睛，這世上什麽都可以偽裝，唯獨眼睛，這雙眼睛看遍了世間滄桑，帶著一種慵懶，可柳小妖的眼睛依然澄澈：“如果你真的是那個小妖精，會離我遠遠的，至少近幾十年不會主動湊到我身邊來。所以，你真的是那個小妖精麽？”

柳小妖也瞧著秋夜白的那雙眼睛，嘴角挑了起來。秋夜白瞧不出那抹笑中到底帶著什麽，可他清楚，眼前的這個妖精一定不是那個小妖精。

“看來你很了解她。”周遭環境變了，秋夜白明明記得自己是在人間，此刻竟身處地府，穿著紅袍的瓔珞大人高高在上，俯視著自己。秋夜白雙手負在身後，這一次，他沒有向瓔珞請安。

“不愧是他的兒子。”瓔珞的眼中漸漸有淚：“你和璟珩長得很像，竟也是一般的冷血無情！”最後那四個字，瓔珞是死死咬著牙冠說出來的：“你想救那個小妖精？你可知道，她是本君特意安排給你的！”秋夜白的雙手雙腳不知幾時已被縛了起來，瓔珞突然近到他眼前，輕聲說著：“萬年以前的柳葉兒是我安排給你的，為了讓你永遠在地府做個鬼差，讓璟珩永遠也找不到他唯一的兒子！”

秋夜白覷起雙眼：“我是璟珩的兒子？”

瓔珞伸手抓在秋夜白臉上戴著的面具上，手指微動，那面具便消失了，她貪婪地摸著那張臉：“長得和他多像啊！你是不是從來不曾想過，你身體裏流著的是神族的血？”瓔珞轉過身一步一步走上她那個專屬於閻君的寶座，那麽遠的路，她其實眨眼便能過去。可她這次想走，她永遠也忘不掉，是璟珩把她騙到地府來的，她原本也該是九重天上的一尊神！

秋夜白眼望著瓔珞的背影，朗聲道：“是你自己賭輸給了璟珩！”

“不！”瓔珞突然轉過身來：“如果沒有你娘，如果沒有你，那個賭根本不會存在！”瓔珞苦笑著：“秋夜白，你自己親眼看一看，是不是你父神他欠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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