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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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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小鸚伸出一根指頭,從窗縫裏伸進去,使勁地戳了戳他的腦門,無奈地笑了,“不是要吃飯嗎?還不趕緊下車!你是打算自己一個人留在這裏看車嗎?那我也沒什麽意見。”

蘇言卿聽她如此說,先是呆楞了幾秒鐘,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兒響叮當機立斷打開車門下車,笑得像只偷腥的貓。

顧小鸚似乎不想再多看他一眼,當先轉身往前面走去。蘇言卿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就像是一只大型寵物狗一般,臉上帶著討好的笑。

顧小鸚走進店裏的時候,直接跟店員報了一下名字,就被領到了一個包間,打開門的時候,果然董澤超已經坐在那裏了。

董澤超看到顧小鸚的時候,抿唇一笑,高興地叫了一聲,“小鸚姐,你……”剛說到這裏,就看到了緊隨而至的蘇言卿,語聲一頓,臉色微變,但還是繼續說完了,“你來了。”

顧小鸚走到他對面坐下,又看著身邊緊緊貼著她的蘇言卿,有些歉意地看向董澤超,小聲說道:“不好意思啊,澤超,帶了個朋友過來,也沒提前跟你說一聲。”

董澤超笑著搖搖頭,急忙擺手說道:“小鸚姐,你不用那麽客氣的,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怎麽會在意呢。”

顧小鸚燦然一笑,指了指身邊的蘇言卿急忙介紹道:“這是我們公司的男裝模特,也算是我的同事,蘇言卿。”

董澤超微微起身,恭敬地朝他伸出手,“你好,我是薛澤超,小鸚姐的表弟。”

蘇言卿好似根本沒有看到他這個人,十分敷衍地伸手碰了一下,又若無其事地左右瞟了瞟,簡直就是把蔑視寫在了臉上。

顧小鸚尷尬地看了董澤超一眼,桌子下面的手已經扭上了蘇言卿的大腿,使勁地轉了一圈,面上十分溫婉地說道:“澤超,你不要介意,他這人平時就有點怪異,咱們點菜吧,看看喜歡吃什麽,今天表姐請客。”

董澤超悻悻地抽回手,也不再看蘇言卿,只是對著顧小鸚笑了笑,“是我把表姐叫出來吃飯的,怎麽能讓你請客呢,吃飯這點錢,我還是出的起的,嘿嘿。”

顧小鸚的話已經到了嘴邊,還沒張口說出來呢,蘇言卿的聲音已經插了進去,笑著說道:“你們都不要爭了,今天我來請客,剛好昨天發了工資。你還是個學生吧?錢就留著當生活費吧。再說我今天跟著小鸚姐過來,打擾了你,本就是我不對,於情於理都應該我來請客啊。”

顧小鸚聽他如此說,眼神相當驚訝,這臭小子還挺懂事,她轉頭看了他一眼,見他正瞇著一雙琥珀般的眼睛,笑得像只波斯貓。她好似被嚇到一般,直接將手縮了回來,眼睛也不再看他。

董澤超看了蘇言卿一眼,眼眸幽深若月下深井,沒有一絲微瀾,他的唇角輕勾,客氣說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跟你爭了,確實是你打擾在先,你說的很有道理。”

竟然被將了一軍!顧小鸚第一次發現這個不怎麽接觸的新表弟,原來還有這樣一面。以前見過幾次,給人的印象,都是溫溫柔柔的一個大男生,沒想到還有如此,額,算是記仇嗎,的一面。她尷尬地笑笑,只能點頭讚同,“對,表弟說的對,今天就讓他請客好了。”

蘇言卿言笑晏晏地看著董澤超,幽深的琥珀色眸子卻飛雪重重,浸透了寒冬的凜冽。

顧小鸚感受到身邊火花四濺的空氣,感覺呼吸都有些困難了,她正襟危坐,身板挺得筆直,心裏卻打起了小鼓,思緒紛飛。為什麽蘇言卿和董澤超兩人看起來火藥味十足?簡直就是一觸即發啊!他們兩個從來沒見過彼此,為何會有如此深仇大恨?難不成是因為我?

雖然這想法有些自戀,但想來想去,兩個人的唯一沖突點不就是她嗎?一個是她的表弟,一個是她的,額,暗戀者,她不就是兩人之間的紐帶嗎?顧小鸚心中百轉千回,又左右看了兩人一眼,只能裝作什麽也不知道。哎,這樣吃飯的話,肯定會消化不良的。

菜已經陸續上了,顧小鸚客氣地招呼著董澤超,“表弟,你多吃點,最近學業是不是很緊?”

董澤超聞言,笑著看向她,淡淡地點了點頭,“因為底子太差,好不容易考上大學後,確實有些吃力,而且比其他學生年齡也大,記憶力有些跟不上。”

顧小鸚了然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指著蘇言卿說,“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問他,他是Y大管理學院畢業的,算起來還是你的學長。”

蘇言卿和董澤超聽了她的話,都是一楞,互相對視了一眼,又瞬間錯了過去。空氣再次變得很安靜,一股濃濃的尷尬氣味在彌漫。

顧小鸚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麽,真的覺得這頓飯吃的太難受了,以後就算是她媽媽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還是少見這個表弟吧,總覺得這人怪怪的,一點也沒有忠睿可愛。額,怎麽突然就想起忠睿了?她急忙搖了搖頭,低低嘆息一聲,又喝了口湯,也不再說話。

董澤超看著顧小鸚,眼神有些怪異,似乎在思考她和蘇言卿的關系。他的眉頭皺起,伸手給她夾了一只蝦,放到她面前的盤子裏。

顧小鸚看著紅色的大蝦,嘴角微抽,剛想擡頭說什麽,蘇言卿已經把那只蝦夾走了,溫潤帶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哦,原來你不知道啊,小鸚姐對蝦過敏。”說罷,已經將大蝦放到了自己面前的盤子裏。

董澤超眨巴了一下眼,看著顧小鸚問道:“啊,原來表姐你對蝦過敏啊?我不知道,不好意思。”

顧小鸚連忙擺手說道:“這又不是什麽大事,你沒必要知道的,我又不是什麽人人盡知的大明星,有什麽喜好大家都知道,這很正常的,不要放在心上。”

說罷,轉頭狠狠地瞪了蘇言卿一眼,眼中滿是詢問,你這個臭小子,你怎麽知道我對蝦過敏的?難不成你真是神算子?

蘇言卿對她的瞪視,回以微微一笑,又討好地夾了塊牛肉放到她碗裏。

顧小鸚完全不知該如何對他,每次都是這樣,你跟他生氣吧,他就討好賣乖。你不跟他計較吧,他就順桿子往上爬,簡直就是以折磨她為己任!她已經放棄了對他進行說教,只看著董澤超,輕聲問道:“對了,澤超,你今天找我來有什麽事嗎?”

董澤超眸色微微一暗,忽然放下了筷子,低著頭小聲說道:“過幾天是養父養母和忠睿的忌日,想問一下表姐,到時候是不是跟我們一起去祭奠?往年你不都是要去嗎?”

顧小鸚聽到“忠睿的忌日”,心尖微顫,雙手放在桌子下,已經緊緊地握在了一起,原來又到了忠睿的忌日啊,時間過的可真快啊。她最怕過的就是每年的那一天,她的心臟好似被刺了一下,綿密的苦痛宛若蛛網一般將她死死纏繞,掙脫不開。

蘇言卿聽他這樣說,手上動作一停,直接轉頭看向顧小鸚,見她悲傷地低著頭,雙手已經握得通紅一片,心尖跟著一痛。他直接伸手包裹住她的手,轉頭看向董澤超,嘴角一勾,帶著涼薄的淺笑,“今年有我陪在小鸚姐身邊,就不跟你們湊一起了。我想小鸚姐若是看到你們家人,心裏應該更難受吧。”

顧小鸚原本冰涼的雙手突然被包裹住,一陣暖熱順著那雙大手傳遍全身,整個人瞬間從冰庫裏被解救出來一般,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她驚魂未定地看著他,眼中閃著迷茫,為什麽他總是能洞悉她的內心呢?他到底是誰?

董澤超聽到蘇言卿的話,眼睛不經意地看向兩人的手,眼中有暗流湧動,似乎在極力地壓制著自己,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再擡起頭時,他又是淺淺一笑,眼底卻帶著淡漠疏離,“我是在問小鸚姐問題,不是在問你,你到底是小鸚姐的什麽人?憑什麽替她做決定?”

眼看著劍拔弩張的氛圍,顧小鸚再也坐不住了,她看向董澤超,緩緩說道:“他雖然不是我什麽人,也不能替我做決定,但是他的話卻是我心中所想,今年我不會跟你們一起去祭奠忠睿了。看到你們一家其樂融融的樣子,在想到一個人冷冰冰地躺在地下的忠睿,我其實心如刀割,只不過一直在忍耐著而已。我並不是說對你們一家有什麽不滿,也不是說詛咒你們一家不幸福,畢竟你是我表弟,那是我姑媽,可我實在是很矛盾,心裏也很難受,我騙不了我的心。對不起,請原諒我的任性。”

說完,轉頭看向蘇言卿,低聲說道:“我們走吧。”

蘇言卿似乎早就在等她的這句話了,她剛剛說完,就立刻站起身,連一秒的遲疑都沒有。走到門邊的時候,他又轉頭看了董澤超一眼,唇角一勾,琥珀色的眸子深不見底。

董澤超看著他的目光,身體微微一顫,眼中滿是驚疑不定,似乎也在思考著,蘇言卿為何處處針對他?難道是以為顧小鸚?他看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目光幽遠,深如泥沼。

顧小鸚剛要打開車門,卻被蘇言卿拉住了。

他看著她時,眼中滿是憐惜,琥珀色的眸子嵌在眼眶裏,好似廣袤沙漠中的一汪碧泉,讓人看了,只覺充滿了生機和希望。他的聲音溫柔若水,“小鸚姐,你身體不舒服吧?還是我來開吧。”

顧小鸚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將車鑰匙遞給了他。

回去的路上,車裏依舊是一片安靜,顧小鸚閉著眼睛躺在椅背上,忽然問出了疑惑已久的問題,“蘇言卿,你是混血兒嗎?為什麽眼睛是碧色的?其實見你第一面的時候,我就想問的,心裏一直很好奇。”

蘇言卿仍舊安然若素地開著車,臉色絲毫未變,只慢慢說道:“你覺得是就是吧。”

額,這個回答是不是太敷衍了一點?這說跟沒說有什麽區別?顧小鸚眼都沒睜,輕哼一聲,開始閉目養神了,耳邊卻忽然傳來他的聲音,“小鸚姐,剛剛我並不是隨便說說,我是真的想陪你一起去祭奠薛忠睿。不管怎麽說他也是我大學室友,我本來也是要去看看他的。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吧?嗯?”

顧小鸚眼皮微動,心中嘆息一聲,他是如何做到的,像個影子一樣無孔不入,慢慢地侵蝕她的空間。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薛忠睿死的那一年,她是在靈堂度過的,哭得像個淚人,可依舊沒有換回他的只言片語。她甚至沒有看到他的最後一面,因為是被大火吞噬的,聽說屍體已經焦黑,面目全非,直接拿去火化了。等她到的時候,只看到了一個白色的骨灰壇,裏面裝著全部的他。

那時候真的是肝腸寸斷啊,明明前幾天還是個大活人,還跟她生氣來著,怎麽突然就沒了呢?沒有血沒有肉,只剩下一小壇灰,讓她如何接受。那一天她沒有回家,因為那裏有太多的關於兩人的記憶,家裏還有他的屋子,廚房還有他買的各色刀具,無論走到哪裏,都是關於他的記憶。

所有的一切,對她來說太痛苦了,她只能做個落荒而逃的人。她回了自己的公寓,在小巷裏遇到了老婆婆,原本以為那不過是一場夢,不管是怪異的老婆婆,還是令人驚悚的小巷,可是第二天睜開眼睛的時候,那只鸚鵡已經在頭頂叫了。

薛忠睿死了一年的時候,她跟著媽媽一起去祭奠他,卻遇到了姑媽一家,原來是她媽媽和姑媽商量好的,要一起去祭奠他。當時她看著姑媽一家,心裏難受的要命,就是覺得原來忠睿活著與否都沒什麽重要了。他們仍舊是一家,活著的幸福的一家,而忠睿也和他的親生父母在一起了,只不過是在寒冷的地下。

她總覺得老天對忠睿太不公平了,為什麽偏偏是他?遭受了出生被掉包,親生父母不得見就算了,為什麽剛剛和親生父母在一起,又全部葬身火海了?這到底是什麽道理!那一天,她只是機械地跟在媽媽身後,一句話也沒有說。

沒想到,轉眼間已經到了第二年了,她又該如何去看他呢?她真的能一個人勇敢地面對他嗎?或許像蘇言卿提議的,跟他一起?那樣會不會好些呢?

顧小鸚想了很多,就在蘇言卿等得紮耳撓腮的時候,她終於淺淺地“嗯”了一聲。

蘇言卿嘴邊露出笑意,眼中放出光彩,牙齒咬著下唇,生怕會發出聲音來。

顧小鸚回到家,就在沙發上躺了下來,只覺渾身疲累,沒過多久就睡了過去。

“小鸚姐,我喜歡你,不是弟弟對姐姐的喜歡,是男女之間的喜歡。”薛忠睿低垂著頭,雙手交握在一起,喃喃說道。

“薛忠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話?你是不是腦子被驢踢了?”顧小鸚被他的話震驚到了,整個人都懵懵的,好似被天雷劈了一般。

薛忠睿突然擡頭看她,眼中血紅一片,彌漫著無法言說的悲傷,“我知道,我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麽!為什麽不可以?”

顧小鸚被他的神色嚇到了,她極力地將心底湧動的情緒按壓下去,伸手拉住他的手,溫柔說道:“忠睿,你聽我說,我們是不能在一起的,我是你的表姐啊?”

鸚哥(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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