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淑離摸著她柔軟的發，低聲說道：“你雖然在逃避，但是你的心裏一直在受煎熬是嗎？如果李維楨死了，你姐姐就會死，肚子裏的孩子也會死，你就會更加愧疚，一輩子都要活在悲痛中，對不對？”

季小嵐趴在他胸前，嗚嗚咽咽地哭著，“我不知道該怎麽辦，真的不知道。”

季淑離擡起她的臉，將淚珠吻去，聲音溫柔帶著寵溺，“不要傷心，不要哭泣，都說愛你的人是不會讓你流淚的，我不會讓你天天以淚洗臉，活在內疚和自責中的。你其實是想救李維楨的吧？不想看著他死去，對吧？總會有辦法的，你相信我。”

季小嵐看著他堅定的眸光，點了點頭，是啊，她一直都是相信他的。

季淑離轉過頭，緩緩說道：“嵐兒，你知道我們鮫人有什麽厲害之處嗎？除了眼淚化珍珠，其實我們還能夠幻化思念體。如果鮫人非常愛一個人的話，甚至愛她勝過自己的生命，久而久之那些愛就會結出一個思念體。當愛人不在身邊的時候，就可以跟他傾訴，他就像是另一個自己，不管是語言還是行為，都會潛意識地去模仿本體。時間久了，思念體就會變成另一個他。是不是很神奇？”

季小嵐哭得昏昏沈沈，憋了兩個月的眼淚恨不得全部哭出來，根本沒有聽清他在說什麽，只依稀記得思念體，也沒有未註意到他微暗的眼眸，只沈浸在自己的悲傷中。

後來她曾無數次地問自己，如果當時她能多關心他一些，而不是只顧自己悲傷，是不是就不會是那樣的結局？她明明知道的，他愛她勝過自己，她傷心，他只會更傷心，為什麽當時就沒有多為他想一下呢？

季淑離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卻並未表現出過度的悲傷，只是比以往更沈默了些。有一天，他突然對她說：“嵐兒，你最想去的是什麽地方？你最想做的是什麽事情？咱們都去做一遍吧，就當是遲到的畢業旅行。”

季小嵐當時因為季小煙和李維楨的事情焦頭爛額，整日都陷在悲傷裏，情緒持續低落。聽他如此說，只以為他是為了緩解她的壓力，正好可以借此放松幾天，遂愉快的答應了。

那是她長到二十多歲最開心的幾天，他們一起潛水看了神奇的海底世界，他們一起滑翔看了美麗的天空，他們一起策馬看了廣闊的大草原，他們一起做了好多事，那是她腦海裏一直閃閃發光的唯一亮區。正是那片光點，在他離開的一年多裏，一直支持著她走下去。

兩人回來後，季小嵐剛剛開機就收到了無數的短信，爸爸的，媽媽的，姐姐的，說是李維楨已經被下病危通知書了，所有人都在逼她做決定，所有人都想讓她做大英雄，卻沒有人問過她想不想，她願不願意。

季淑離將她的手機拿在手中，輕聲說道：“不要看了，今天先休息吧，剛剛回來，太累了。”

那天晚上，季淑離把她抱在懷中，將睡未睡的時候，依稀聽到他的聲音，“嵐兒，如果我離開了，不要傷心，更不要心懷愧疚，你要一直幸福下去，那樣我才會幸福。我曾經對你說過吧，我很少哭，因為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快樂。如果鮫人一直幸福的活著，很少悲傷流淚的話，他的眼淚就會在心底凝結成鮫珠，能讓人起死回生。原本想要留給你的，但應該是不行了。不要怪我自作主張，我只是不想看你悲傷，也不要去找我，我怕看到你之後，會舍不得離開。我會在我們真正初遇的地方安眠，帶著你對我的愛。嵐兒，我愛你。”

第二天，季小嵐是被電話震醒的，她朦朦朧朧地摸到手機，就聽到季小煙激動的聲音，李維楨醒了。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那個消息的時候，她心底升起的不是喜悅，而是突然而至的悲痛，錐心一般。她直接掛掉電話，蹭地一下坐起來，身邊空空如也，被單一片沁涼，順著她的手掌心鉆進五臟六腑。

季小嵐嚇得臉色煞白，恍惚記起了昨晚聽到的片段，什麽“鮫珠”，“離開”，“我愛你”，明明是告別的話！她的手抖的厲害，忽然碰到一顆冰涼的珠子，低頭一看，是珍珠。

她的心好似被拋在了冰水裏，凍得結結實實，再也無法跳動。她手心死死地捏著那顆冰涼的珍珠，心口有些窒息，踉踉蹌蹌地下床，嘴裏一直在喊著，“季淑離，季淑離，……”，卻再也聽不到任何回音。

季小嵐到醫院的時候，所有人都笑容滿面地看著她，她卻好似瘋了一般，抓著他們的手臂，問季淑離在哪兒。她瘋狂地找啊找，尋遍了兩人曾一起去的所有地方，還是沒有找到。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收到一個電話，對方說是警察，她聽著對方的話，卻一直在搖頭，嘴裏大吼著：“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們肯定是弄錯了！不可能的！”她的淑離怎麽忍心離她而去！

此時再回想當時的自己，季小嵐的心口仍是會痛，季淑離剛剛死去的時候，她以為全世界都塌了，空氣變得稀薄，呼吸都不再順暢。她心裏滿是自責，是她的優柔寡斷，慈母心腸害了他，害了那個最愛自己的人。

她忽而想起了他曾經提過的“內丹”，他是個快樂的人，很少流淚，所以他的內丹最是珍貴。如今為了不讓她活在內疚之中，他定是將那顆珍貴的內丹拿去救人了！原來一切都是因為她！

鮫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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