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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野獸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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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人最會誘惑人類,定會有女巫不惜一切交換預言吧。◎

“女巫小姐急著逃跑, 忘了帶上飛天掃把嗎?”

他朝著那扇鑲有鈷藍天空的玻璃窗伸手,像是要捉住上頭傳播福音的白鴿。

穆夏憑空拉出了那段綢白的衣裙,像變魔術一樣, 然後是漆黑如夜的長發、快眨成星星的眼眸——少女失去了月光的庇護,曝露在陽光下的身子驟然跌入窗口, 仿佛是被硬生生從綺麗的玻璃窗畫拽出來的人。

漆黑的披風展開猙獰的狼首, 騎士單手環抱住少女, 一手扶著窗框,輕松躍下窗臺。

他早就知道她在了。

狼從不用看,鼻子就是他的眼睛。當穆夏帶著一身血腥走進石堡那一刻,就感覺以往沈悶的空氣有所不同,仿佛剛下了一場森林的雨。枯燥的石壁生出盎然生機的青苔,鮮果和露水的氣息延伸出馥郁柔潤的痕跡, 宛如有無形的精靈輕巧路過人間。

蒔蘿還是低估了狼人的嗅覺, 她以為銀袍把自己藏得很好。但在穆夏看來灰暗的古堡突然生出了一株披著月光的桂花樹,婆娑的葉子泌著清冽的露珠,撲簌簌的白花迎風招搖著芳蹤。

他閉著眼睛都能嗅到她的氣味, 踩著她走的路, 聽到她輕聲的呼吸。

穆夏落了地,蒔蘿卻沒有,試著推了推身旁的人, 恩, 推不動。

騎士飾掛著披風的陰影像一張漆黑的網,蒔蘿被穩穩圈在他懷裏,連轉身的空間都沒有, 卻不覺得害怕。她幾乎可以說躺在少年身上, 隔著羊毛衫感受著狼人略高的體溫。

羊毛和狼毛還是不太一樣, 軟得像燙熟的棉絮,每個縫隙都充盈著幹燥溫實的少年氣息,看來還不忘好好挑了件衣服…….心眼成篩的狼披著如此欺騙性的皮囊,蒔蘿為自己還能保持清醒反過來將對方一軍感到驕傲。

穆夏演得真的很好,但就是演得太好了,和雅南簡直可以做戲精兄弟組合出道。蒔蘿太熟悉要怎麽對付這種呼吸都在表演的人形魔物,也想試試大地精靈用白鷺羽毛編織的衣袍到底飛不飛得起來。

所以她擡起頭,理直氣壯瞪著他:“你是女巫嗎?怎麽就確定女巫需要掃把才能飛呢?”

穆夏被她氣笑了。

“還以為是女巫,原來是蒔蘿女士,一個聖修女竟敢擅自闖入銀騎士的圓盾堡,還有這般飛天遁地的本事…….看來得花時間好好查查了。”

少年笑著說,唇下閃過銳利的犬齒,那是一個威嚇性的微笑。

蒔蘿對他的威脅一點也不害怕:“那你查吧,我可是看你掉了這個東西,特地送還給你的。”

那把生著翅膀的鑰匙被原封不動塞回少年手上。

穆夏看都不看,直直盯著蒔蘿:“這不是女士一直在找的東西?”

他的頭發還是濕著,金色的睫毛挺翹著柔軟濕潤的弧度,上面沾著些許晶亮,穆夏略有不適地眨了眨眼,像極了一只不喜歡水的金毛犬,但蒔蘿可不敢大意。

是啊,就這樣順順利利地拿著重要道具鑰匙,帶著潛伏在暗處的狼群去找密盒,在他們耳目下拿出預言……先前的小狼如意算盤打得響,然後就被月女巫一個非常規操作嚇個半死。

“這鑰匙肯定是女士妳的,看,上面還生著和白鵝一樣的翅膀,只要一不註意就會自己飛走。”

少年說著俏皮話,卻笑得咬牙切齒,顯然還在記恨方才蒔蘿學著大白鵝飛身一躍,所有算計和那盆水一樣全盤落空,他奪窗而出,活像一只被拋棄的狗,可憐巴巴地拉住少女的衣袖。

“有翅膀當然會飛啊,所以你拉住我幹嘛?”蒔蘿現在就是小人得志,應該說女巫得志。

因為怕妳受傷,哪怕一絲可能都不行。穆夏惱恨自己被挾制了,他明明都想好了;蠱惑她、欺騙她、戰勝她。

人類才是最狡猾的動物,女人是佼佼者,少女更是如此。她是深受月神庇護的獵人,天生就是狼人的克星。

“果然不能和女巫玩花樣啊……”

穆夏的眼睛很亮,蒔蘿知道那不是陽光的緣故,只要到暗一點地方,就能看到狼的眼睛在瑩瑩發亮,翠綠的眼眸生著懾人心魄的金斑,蘊含的魔力璀璨如陽光的結晶。

蒔蘿的腳尖還懸著。不知道是不是怕少女真的白鵝變身啪啪飛走,穆夏就是不肯放手,她被圈在對方懷裏,感覺自己像只被拎起來的小雞,和大野狼大眼瞪小眼。

彼此都不容許對方逃走,月神的獵手想馴服惡狼,狼也在嗅聞獵人的虛弱,找出可以撲咬的地方。

他動了動鼻尖:“妳來之前在用藥?艾葉、百裏香、鼠尾草……嗯,聽說危塔那幾個罪女病了……然後妳還到了駿馬廣場,遇到沃頓家族的人?”

少女的眼睛不由得瞪大,

穆夏抹掉鼻尖上殘留著水露,他笑得溫柔可愛,仿佛惡作劇成功般:“我不是和妳說過嗎?沃頓家族的人多得像跳蚤,他們喜歡用菘藍和藏紅花做綠色染料,一絲味道我也聞得出來。蒔蘿,別小看我,大不了妳去過的地方都派人搜一遍,我總是可以找出一點東西的。”

松軟的羊毛衫和溫燙的氣息像在溫水煮青蛙,這是專屬於少年的侵略性,無聲無息地侵占所有,蒔蘿的身體不由得緊繃。

她突然意識到此時的距離太近了,近到她可以感覺到少年蓬勃的肌肉和勁瘦的腰線,起伏間無不透著危險,宛如一把裹在絲綢的匕首。

他身體每一寸鋒利和完美都在提醒蒔蘿,哪怕擁有半神的力量,她依然是凡胎肉身的人類,而穆夏是一個專為捕食而生的狼人,野獸的身軀被精煉到極致,每一個感官都在捕捉獵物的弱點,是天生的人類殺手。

相倚的身形沒有距離,空氣變得柔軟,陽光變得灼熱,穆夏很快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滿地收緊懷抱:“還去了犬舍?那些又臟又臭的狗…….”

少女半張臉都快被埋入羊毛衫,但還是咕囔抗議:“不準你那麽說布萊克。”犬科一家人怎麽可以互相歧視呢!

肩膀突然壓下重量,蒔蘿一時找不到聲音,只能聽著灼熱的呼吸吹亂她的發絲,他與她耳鬢廝磨。

少年聲音近得像一個吻,但說出來的話卻像唇下的獠牙一樣暗藏鋒利:“那我直接問吧,秘盒在哪裏?妳來圓盾堡做什麽?”

他可以聽到她的心跳,嗅出她的恐懼,分辨她話中的真假。

怦咚、怦咚、怦咚——

心窩仿佛孵出了一窩小雞。

無法思考那就不要思考,蒔蘿粗暴地決定將其視作攻擊的訊號。

她用力掰過那顆壓在自己肩膀上的腦袋,憑著滿身正氣,義憤填膺地糊他一臉:“我來拯救無辜少女免於不公正審判!我要揭開至高神的虛偽!我要推翻聖城的統治…….嗚!”

蒔蘿沒能喊完自己反清覆明的淩雲壯志,穆夏趕忙摀住她的嘴巴,深怕任何一個大逆不道的字眼溜出房間。

“妳!”銀騎士氣急敗壞。

先前說她是狡猾的人類,但人類的勾心鬥角到了這個月女巫身上完全無用,機靈的時候跑得比小兔快,一兇狠起來簡直是那只大白鵝附身,黑狼惱恨自己好像永遠都捉不住她。

蒔蘿的回應是一口咬住他手掌,報當初咬手指之仇。

穆夏嘶了一聲,背脊猛地豎立,懷抱收緊,似乎是真的被咬痛了。

蒔蘿快不能呼吸時,只聽到少年微弱的聲音哀求:“蒔蘿,放開好不好…….”

他直吸著氣,聲音沙啞:“我好疼。”

哪怕知道自己的牙齒連板栗都要咬很久,蒔蘿還是下意識松開了嘴。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穆夏飛快朝門口看了一眼,立刻拉起那件薄如月光的鬥篷蓋在少女身上。

門外響起加利文的聲音:“大人,容我打擾,槍技要開始了,你上場時間快到了。”

穆夏看著滿地散落的盔甲,對著空氣輕聲呢喃:“我一人穿不起來,幫幫我吧。”

得到裏面的人允許,加利文帶著幾個盛裝聖道師走入騎士長的休息室。

騎士全副武裝、白銀無暇,仿佛一尊完美的雕塑。穆夏一人倚著窗欞,正專心地穿戴著右手護甲,連頭都沒擡。

加利文突然覺得不對:“大人,你的手還好嗎?”

騎士輕含著拇指指腹,像是在吸允某個細小的傷口,聽到對方的問話,含糊地敷衍一聲。

加利文幾乎立刻皺起鼻尖,房內的空氣幹燥得像柴火,陽光的厚度仿佛熏染的皮革,這是一種欲蓋彌彰的氣味,他敏銳地環顧一圈室內。

房內裝飾有寶石色的玻璃花窗,鈷藍的天穹溢滿奪人眼目的虹彩,眾人腳下亦是光影交織的色毯,加利文只能慶幸人類的肉眼被綺麗的光彩迷惑,所以沒人註意到穆夏低垂閃避的視線。

少年的眼瞳在陽光偏射下宛如融化的翡翠,近乎接近一種貓眼石般的金綠色。

加利文知道對方許久沒有聞到新鮮的血味,又嫌棄刑求的血腥,先一步離開清理,但怎麽好像越洗越……躁動了?

穆夏平覆著呼吸,轉過身子:“現在有太多正事要做了,隨便一個套銀盔甲的騎士都可以替我上場。”

言下之意是想退出比武大賽,前來祝福的聖道師一聽就急了,趕忙勸說:“至高神保佑,聖律院與大人同心協力,我們已經用神讚實施凈化,只要魔鬼的歌謠不被傳唱,預言的災難自然不會流洩出去。”

穆夏毫不掩飾不悅:“歌謠已經傳來了,紅狼肯定就在附近醞釀著災難,我應該立刻命令所有騎士出擊,而不是上場表演取悅觀眾。”

血氣方剛的少年雖然沖動但好操控,聖道師沒有責怪,反而更加慈愛地勸說:“在真神腳下沒有魔物可以做亂,猩紅詩人也只敢躲在暗處蠱惑那些愚蠢的詩人。穆夏大人只要在比武大賽榮耀至高神,黃金大聖堂定將為你開啟,到時聖城上下團結一致,安撫民心,才能對抗未知的邪惡。”

穆夏軟下臉色,如一個學生般虛心受教,加利文跟著附和: “大人們說得不錯,除了那個叫何賽的還待觀察,所有聽過歌謠的詩人都會保持絕對的靜默。”

他說得輕飄飄,只有知情之人才能聞出其中的血腥氣息,今早過後的港口廣場已經不會再有詩人的歌聲了。

始作俑者輕含著指腹,早就已經沒有討人厭的血味。

他面色真摯:“如今知道猩紅詩人預言的只有最虔誠的信徒,而我只對我的神忠誠。”

那邊的聖道師欣慰地點點頭,近一步提點:“不過也要仔細聖學院,他們有些狂妄之徒相信女巫可以解讀猩紅詩人的預言,就怕到時又像當年一樣重蹈覆轍尋求異教的幫助。誰不知道女巫每句話都擁有魔力,她們最擅長用災難的預言動搖人民的信仰。”

少年騎士面容立刻嚴肅起來:“狼人最會誘惑人類,定會有女巫不惜一切交換預言吧。”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加利文感覺一直振振有詞的穆夏根本是在分神,他的目光沒有看任何人,像在對空氣說話,每一句都話中有話。

聖道師渾然不覺,甚至頗為讚同:“穆夏大人顧慮周到,如若女巫和狼人勾結,一同散播災難的預言那就不好了。海女巫曾經在蔚藍港口作亂,大人,我們必須嚴防港口!”

穆夏臉龐堅毅,輕聲低語:“此事非同小可,想想魔狼的力量和女巫的魔法,如若女巫真的接納了狼人,狼人真成了女巫的走狗,到時怕是無人能敵,就連聖城也……”

哐當一聲——

眾人的思慮被打斷,少年迅速撿起腕甲,謙虛地致歉。

聖道師擔憂他手上的傷勢,加利文立刻擋住對方的視線,假裝上前查看。

穆夏身上自然不可能有什麽傷。加利文倒是註意到對方盔甲間隙的繩結,很是特殊,精致的結飾打出兩片雙翼,像極了一只振翅而飛的蝴蝶。

最後一片腕甲裝上,光輝璀璨的銀騎士沐浴在水晶玻璃窗的虹光下,右肩盛開著白鳶尾,左肩鑲有寶石聖槌,聖道師們紛紛送上祝福,騎士將扛起神明的信物,把勝利獻給信物的主人。

藏在鬥篷下的少女直到這一刻才意識到自己也許做錯了。

他的野心遠勝過她的想象。

她聽到穆夏慎重發誓:“我以神和霍爾卓格之名發誓,絕不會讓敵人得逞,最後的勝利只能屬於我一人。”

作者有話說:

小狼在眾人眼皮下試著給蒔蘿賣乖:咱們合作吧,掀翻他們!

被拒絕後:行! 我自己單幹!(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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