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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審判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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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便將燃盡生命,取悅看臺上的觀眾。◎

“妳是說, 她們非常尊敬蒔蘿女士?”

特莎放下手上的木紡錘,重覆一次珍妮的話,仿佛在確定太陽真的從西邊升起。

珍妮點點頭, 她跪在至高神像前陳述自己的言語,代表話中絕無謊話。神像蒼白的臉孔在融融火光中仿佛有了溫度, 當外頭的修道女忙著在初雪前清掃結霜的屋頂和壁爐時, 院長的獨居塔已經燒起溫暖的壁火,

身上壓著兩個聖修女沈甸甸的目光,珍妮感覺汗珠沿著背脊滑過。被迫靜養中的伊莎貝拉此時就舒舒服服地坐在壁爐旁的紅木扶手椅上,她畢竟是聖女院資歷最年老的一位,也是特莎多年來左膀右臂,特莎表面上大公無私地懲處她,但私底下還是要給予其敬重和優待。

老聖修女冷冷觀察珍妮的臉, 但嘴上卻是溫溫和和:“看來是我太操心了, 蒔蘿女士如此有魅力,就連費歐娜.伊格克勞也願意與之交好。我最懂年輕姑娘了,心軟又善良, 妳看看, 才不到一天就都成了朋友。”

特莎聞言皺眉:“她們是罪人,那個伊格克勞更是個殺人犯!我們是要教育她們,不是做罪人的朋友, 我明明已經叮嚀過了!”

伊莎貝拉嘆一口氣:“畢竟蒔蘿女士和費歐娜那些人年齡相仿, 姑娘間總有點話題聊,難免親近了一些,我們這些老人說話又臭又硬, 又有誰聽得下去呢……”

她漫不經心地說著, 手上正用自己先前紡好的羊毛線, 編織一條柔軟舒適的冬季用頭巾,這就是特莎懲罰她的“靜思”。她身下的木椅一晃一晃,發出節拍舒適的咿呀聲,冉冉的茶香更讓空氣氛外柔和,銀霜發色的聖修女靠在爐火旁暖和著半邊身子,看起來就像鄰家老奶奶一樣溫暖慈祥。

但每當她開口說話,珍妮都忍不住咬緊牙根。

伊莎貝拉繼續關切說:“不過蒔蘿女士畢竟年輕,還不知人心險惡,先不說費歐娜吧,凱瑟琳那張嘴巴是哲林根的墨水餵大的,各種邪魔歪理都能說得振振有詞,說不定還會念幾句咒語呢。就怕蒔蘿被甜言蜜語蒙蔽,忘記自己的本分…….比武大會近在咫尺,若是讓那些偷雞摸狗之徒逮到了空檔,在各路大人們面前失了分寸,那可就不好了。

特莎沈下聲轉向珍妮:“繼續說,蒔蘿女士有遵照我的囑咐,給她們安排日常勞務嗎?”

珍妮看了一眼伊莎貝拉,金色的勾針在她的指頭間若隱若現,針鋒在壁火下鉤出一絲毒辣辣的光,柔軟的羊毛毯下就仿佛藏著毒蠍子的尾刺。

和藹的老婦也附合:“珍妮,妳在至高神面前如實交代吧,妳就曾差點被那些罪女欺騙過去了,萬不可讓蒔蘿女士犯下和妳一樣的錯誤。我們實時矯正她一些不洽當的行為,才不至於在之後的比武大會上丟了聖女院的臉。”

珍妮沈默了幾秒,擡頭看著神像,似乎真的打算如實交代

“至高神見證,蒔蘿女士先是懲罰了費歐娜的惡作劇,命令她給我道歉,費歐娜也照做了,我秉持聖女慈悲,便接受了。”

特莎微微揚眉,有點驚訝。

一旁的伊莎貝拉倒是不以為意,她知道光是伊格克勞家的那匹野馬就有多難搞,還有那個鐘表匠出身的小婊/子蕾塔西最愛擺弄些不入流的陷阱,自己就曾經被她們倆害得差點摔斷腿。

她壓根不信那個東岸小女孩能使喚動她們任何一個……又或者真的忍得下心,哪怕被自己一手訓練的珍妮到現在還抱持著多餘的慈悲;她就不信蒔蘿能看著一群年齡相仿的女孩們光腳踩過荊棘,在永無止盡的苦勞中哀鳴啜泣。

前面兩個坑,蒔蘿想前進就必須踩中其中一個。

“至高神見證,我們監督她們吃完早餐…….”

特莎皺眉不悅道:“那些女孩不懂守時錯過早餐,連一粒面包屑也不該給她們吃,應該繼續懲罰她們!”

伊莎貝拉差點笑出來,但也跟著一臉憂愁:“年輕女孩子總是容易心軟,珍妮妳就算了,蒔蘿女士如此受特莎大人看重,也應該知道輕重,希望沒有耽誤到正事…….”

珍妮無視她的話,繼續對至高神像說:“至高神見證,早飯後,蒔蘿女士命令她們打掃房間,修補墻壁和清掃廁所。”

特莎頓了下,微微點頭,算是許可。危塔是聖女院的神跡,雖然有意讓它維持原狀,但日後迎客還是要稍作修繕。危塔破破爛爛的樣子要整理得花上一番功夫,也不失為一種懲罰。

那邊伊莎貝拉微微皺眉,突然覺得有點不對。

“至高神見證,結束打掃後,女士帶她們去菜圃那邊拔雜草,命令她們沒拔完一籃不準回去”

伊莎貝拉一邊觀察著特莎,一邊勉強笑著:“看來我們是誤會蒔蘿了。”

“至高神見證,午鐘後,蒔蘿女士帶她們去清掃板栗樹道下的蜂巢,以免驚擾到之後來訪的客人。”

伊莎貝拉不敢置信,下意識叫道:“那些蜂巢不是很危險嗎?那小女孩怎麽可能敢…….”

特莎不甚讚同地打斷她: “正是因為危險才叫懲罰,先前就有聖道師路過時被蜂蟲螫傷,她們現在舍身贖罪,這點蒔蘿女士處置不錯。我之前就想從術士那裏借些除蟲藥水,他們總推說藥草短缺,如今女士替我省了這個麻煩。”

伊莎貝拉狠狠瞪著珍妮,幾乎懷疑一切都是對方的捏造,但珍妮一眼都不看到,繼續對著神像說:

“至高神見證,女士懲罰完她們後,以聖女之名原諒她們的不敬之罪,之後便帶著她們采集菜薊、編織、朗讀,所有路過的修道女都可以作證,最後我與蒔蘿女士監督所有人在晚鐘結束前回房入睡。”

一陣讚許的掌聲打斷珍妮的話,特莎忍不住微笑,拍掌道:“很好!不愧是穆夏大人看重的人,我當時果然也沒看錯人。那麽在伊莎貝拉養病期間,危塔就交由蒔蘿女士全權負責吧,珍妮,妳做得很好,之後繼續在旁輔佐女士吧。”

“真是極好……蒔蘿女士不愧是堪當大責之人,”伊莎貝拉嘴上附和著特莎,但臉上實在笑不出來,幸好晚鐘及時響起,她趕忙低頭禱告,掩蓋自己的表情。

伊莎貝拉試著用禱告蓋住內心的咒罵,但她實在想不通,費歐娜那些人什麽時候乖得像狗一樣?難不成東岸女子真有什麽花招?還是珍妮這個不知感恩的在從中幫忙?

再睜開眼,老聖修女看著還在閉眼禱告的珍妮,若有所思。

“她根本是魔鬼!”

深夜時分,費歐娜氣得睡不著,躺在稻草堆上翻滾,本該獨自一人的囚籠卻突然響起另一人的聲音。

“什麽叫魔鬼,妳說說蒔蘿女士哪裏不好?”凱瑟琳面對費歐娜這等倔脾氣,也不禁有些火氣了。

她早上和奧莉維亞借口去提水,打算厚著臉皮去乞討些剩菜,結果兩手空空回來就看到餓了一天的露比和索菲已經在啃著面包和杏仁奶,而費歐娜和蕾塔西一臉懨懨地在打掃地上的狼藉。

那位蒔蘿女士一襲凈白,就站在陽光照耀的金黃破墟之中,對她們微微一笑。

當然,那是她們看到的,在費歐娜的視角,她看到的黑發少女後面翹著的惡魔尾巴。

“她、她威脅我……危脅要點燈讓我看清楚一點,她什麽都知道!”

放在籃子裏的除了面包外,還藏著一小瓶裝的橄欖油。蒔蘿隨口說是塗上面包上方便吃,但費歐娜當下就清楚對方什麽都知道。她知道沈重的石門下滲入油後,只需一人就能輕松推開,還知道稻草屑吸幹了油漬,只要一點星火就能頃刻燎原。

“是、是,魔鬼女士還留下油瓶,方便我們今晚一起聚聚呢。”

哪怕是貪睡的尤萊兒也從另一側擡起頭,她沒好氣地拎出藏在身上的油瓶,直接懟在費歐娜臉上。

“之前死攢著那一點,就只夠妳和凱瑟琳溜出門找食物,現在這個好大一瓶,每人的門下都能塗上一層,夠好幾晚用,又能睡上幾天好覺。費歐娜妳到底在鬧什麽別扭啊,到底想要人家怎麽伺候妳啊?”

尤萊兒不忘側身看了一眼已經熟睡的露比和索菲,年幼的雙胞胎哪能忍受一人在漆黑的夜晚沈睡,之前每晚大家都是在孩童的啜泣和夢魘聲中輾轉難眠。

眼看隊友紛紛倒戈,但叛逆少女費歐娜就是不服輸:“我哪敢讓人家伺候我啊?她叫我去摘蜂巢的時候,妳們全都閃得遠遠的,是我在用生命伺候妳們全部吧。”

她一說完,就感覺背脊一涼,果然奧莉維亞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那張美麗的臉出現在床鋪另一側,就像聽到蟲蠅亂叫的毒蜘蛛,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奧莉維亞輕聲細語:“人人都知道伊格克勞的先祖曾從蜂群下救助仁慈的克莉絲汀女王,家族世世代代擅馴蜂鷹,築白熊塔,以捕蜂為榮,自稱蜂鷹騎士。現在怎麽一代一代變得那麽快,一只小蜜蜂就把伊格克勞的子孫嚇成小老鼠了。”

可憐的凱瑟琳依舊努力打圓場,她試著將這位大小姐噴出的毒液翻譯成人類能接受的語言:“奧莉維亞的意思是蒔蘿女士渡海重洋、見識多廣。她知道費歐娜是伊格克勞家的人,才在眾人面前借口讓妳去清蜂窩,實則是想減輕妳的懲罰。”

費歐娜陰晴不定地瞪著奧莉維亞,聽到凱瑟琳的話,面色才剛緩和下來,就聽到另一邊奧莉維亞清脆的嬌笑:

“我想蒔蘿女士大概不知道自己好心餵狗了……對了,凱瑟琳妳應該把哲林根的杜鵑鳥和伊格克勞的蜂鷹家徽換一下,啊,不,應該換成嘰嘰喳喳的麻雀,只會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碎嘴。”

凱瑟琳眼睜睜看著對方歡快提著一桶油,往燒得正旺的火澆上去。

汙辱家族如殺人父母,費歐娜被氣得面色發青:“如果我是麻雀,妳們沃頓就是中庭的跳蚤,到處都是妳們的銅臭味,我現在就啄死妳這只跳蚤公主!”

說著,她沖過去就要教訓奧莉維亞,可憐的凱瑟琳擋在兩人之間,三個女孩像廝殺的野貓一樣,通通滾成一團。

“好了,舒爽多了,可以睡了……我的至高神啊,妳們是在捉老鼠嗎?”回來的蕾塔西看到的就是這一幕的混亂。

費歐娜灰頭土臉地擡起頭:“蕾塔西?妳什麽時候跑出去了,現在深夜妳還敢獨自出門?”

蕾塔西聳聳肩:“我那麽虔誠,才不怕什麽惡魔低喃。我剛才去上廁所,現在那裏好幹凈啊,我用藥草洗了把臉和手,身上都香香的,蒔蘿大人說鼠尾草的氣味很持久,要不要聞聞看?”

奧莉維亞哪怕頭發被抓得亂七八糟,也不忘嗆上一嘴:“蕾塔西妳之前不是還和費歐娜講悄悄話嗎?現在怎麽開始叫上蒔蘿大人了?”

蕾塔西眼神飄移:“那是另一回事,廁所現在真的很幹凈啊……”

費歐娜沈默下來。她當然知道現在廁所的樣子,本來一個生滿蚊蟲的泥濘臭坑,現在出口掛上遮蓋的麻簾,危塔廢棄的石料被挪來拼成幹凈的地板和座位,角落擺了滿滿一竹籃的除臭藥草;那還是蒔蘿親自帶她們去花圃那邊摘收的。

那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每找到一根藥草,就不厭其煩告訴她們功用,教導她們藥草可以去臭、治病、舒眠,可以減少生活中的苦痛……

一個女聲打斷她的思緒:“妳們打架就打架,幹什麽波及我啊!天哪,天哪,全掉了!”

眾人轉過去,就見本來熟睡裝死的尤萊兒正忙著在地上撿東撿西,蕾塔西眼捷手快,踩中一顆,撿起來一看,忍不住驚呼:“尤萊兒,妳是松鼠嗎?自己一個人私藏那麽多板栗!”

她們在板栗樹下清蜂巢時,蒔蘿女士還帶她們撿了滿懷的板栗,用火烤一烤,浸水撥開,在上頭撕開一塊蜂巢,淋著蜜吃,可是一道美味極的下午茶點。

尤萊兒平時老是昏昏欲睡,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藏了滿肚子的板栗,只能說人不可貌相,妳以為她是不管閑事的樹懶,但其實是一只藏蜜的冬眠熊。

被揭穿了,尤萊兒也只能佯裝大方,分享給大家,但兩個小家夥不知何時也醒來,雙胞胎的鼻子一個比一個尖,竟又嗅出她身上的蜂蜜味。

“妳們讓我死了吧!讓我死了吧!”

任憑尤萊兒鬼哭神號,還是被人從她身上搜出大半塊蜂窩,黃澄澄著還流著蜜,眾人一致達成共識,私產全數充公。

左右大家都不用睡了,凱瑟琳就把之前死攢著的那點油用來點燈。

地上的白鐵燈臺做成小屋的模樣,上頭開著好幾扇彩玻璃鑲嵌的小窗,絨絨的燭光從玻璃映射出去,小小的牢房四面仿佛被披上綺麗的掛毯,灰白冷硬的石墻也瞬間有了溫度。

這盞精妙絕倫的工藝品是凱瑟琳母親的遺物,本來所有新人的外物都被沒收在伊莎貝拉那裏,但珍妮憐惜凱瑟琳,就私下把這盞小夜燈還給了她,凱瑟琳每晚都對著燈臺喃喃禱告,感謝母親的庇護。

大家圍著夜燈,躺在稻草堆上,一邊沈浸在滿室的五光十色,一邊分食著烤栗和蜂巢。

凱瑟琳另外拿出一小袋的藥草,她撿出幾片洗幹凈的薄荷葉,遞給費歐娜說:“女士說配著薄荷或梅果吃特別有味道。”

蜂巢盈滿黃蜜,用薄荷葉裹成一包,照著少女告訴她們,直接放在嘴巴咀嚼,不要吞下去,蜂巢本身就是蜂蠟組成,甜甜的蜜隨著每次咀嚼溢滿而出,是一種可以打發時間的天然耐久糖果。

費歐娜津津有味地咀嚼著,心中的無名火慢慢也消下去:“她那時說什麽薄荷蜂蜜口香糖吧?口香糖……東岸的怪東西真多。”

最後還是吃人嘴軟,她有些支支吾吾說:“那女人不是還想找樹莓,做什麽莓果口香糖嗎?我記得紅薊丘那裏最高的白楊樹下長滿樹莓。凱瑟琳,妳明日幫我說吧。”

奧莉維亞偷偷笑了一聲,凱瑟琳趕忙摀住她的嘴巴,滿口應好。

因著蒔蘿要求她們打掃房間,她們把稻草堆放在陽光下曬了大半天,先前連日雨天累積的黴氣一掃而空,對方還教她們在稻草堆塞了芬芳的藥草。如今少女們就像午陽下懶洋洋的貓兒一樣,尤萊兒舒服地在上頭伸了個懶腰,只感覺身下蓬松又舒適,小夜燈溫暖著空氣的芬芳,許久沒有過得那麽舒坦了。

“現在就算請我住傳說中院長的獨居塔,我也不進去。”

“還請妳住呢,少臭美了。”

“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自己還能幹什麽?”

費歐娜躺在稻草堆上,終於承認自己的無理取鬧。

眾人安靜下來,全都聽著她說:

“我怕死,我不想做任何事,不想認識任何新的人,更不想喜歡任何人。我就快死了,這些到底有什麽意義呢?”

這次就連奧莉維亞也罕見沒有出聲譏諷,比武大會近在咫尺,它將是中庭最受人矚目的舞臺,那邊騎士們磨亮刀劍,準備競爭榮耀,另一邊聖道師也在擦亮聖槌,準備在魔女審判上大展鋒頭。

沒錯,蔚藍港口準備迎接的比武大會,對她們來說卻是無可避免的審判之日。

“猩紅的新娘”費歐娜將會是第一個出庭受審的罪人,一旦罪名承認,等待她的不是黃鶯的死亡之歌,就是燒紅鐵鞋的最後之舞,

當審判之日到來,魔女便將燃盡生命,取悅看臺上的觀眾。

作者有話說:

奧莉維亞的個性大概就是:我要看到血流成河!!

維拉妮卡的2.0進化版,但卻是蒔蘿的小粉絲,專門替小女神罵人的。

奶茶看養蜂人現場吃蜂巢,蜂巢主成分是樹脂和蜂蠟,說是口感就像硬一點的口香糖,很不錯吃,不過奶茶沒試過,也不敢試><

PS:天氣太熱了,碼字碼得一身汗,奶茶決定下周請假和姐姐去游泳: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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