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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占蔔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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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是命運的編織者。◎

雖然在月桂的幫助下, 瑪麗姑母終於說出血玫瑰的始末,但蒔蘿覺得她省去太多重要的細節,只挑頭尾輕描淡寫, 甚至言語間有不少矛盾之處。

比如說血玫瑰到底是誰?平民還是貴族?是某家妻子?還是女兒?她們口中的聖母又是什麽?魔女又是觸碰何種禁忌,才能得到足以撼動整座城池的魔力?甚至讓女巫不惜和聖堂合作痛下殺手, 用火刑這種殘忍的方式要將她們挫骨揚灰。

蒔蘿雖然滿腹疑惑, 但她直覺還是想相信瑪麗姑母, 畢竟綠仙女有奧雅,卻也有佩倫。

瑪麗姑母雖托出當年的隱密,但依然不認為蘇珊的失蹤和血玫瑰有關。

“除非她們是不死的怪物,不然灰塵不可能綁架人,我可是親眼看到她們燒成灰燼。十幾年過去了,她們如果還活著早就掀起另一陣腥風血雨了, 薩夏也不會改名成聖瓦西蘭。”

比起想幫忙, 蒔蘿覺得對方話中安撫的意思居多。

“可能有人對聖堂不滿,故意用血玫瑰的名字招搖撞騙,屍體的事就交給巡騎去調查吧, 至於蘇珊的事我會請姊妹會留意。蒔蘿, 我希望妳能專心在這裏安全度過冥月之夜,好嗎?”

瑪麗姑母的話題又回到蒔蘿身上,女人雖然面容嚴峻, 但一雙褐色的眼眸異常溫柔, 宛如溫馴的雌鹿,叫人不自覺生出依賴之心。

“冥月前三天非常重要,我知道像妳這樣年輕的神使有很強的使命感, 特別是月神的信徒……”

瑪麗姑母就如她所說十分了解月女巫, 她的表情有同情也有羨慕, 就像欣賞著某個玻璃櫥窗內昂貴的商品。

“除了虛弱期外,妳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榮耀女神,而這裏多的是女巫可以幫助需要救助的人。所以就這三天,沒有魔法,沒有狩獵,狼人更不會特地找上門,行嗎?

那可不一定,現在外面就有只狼人在到處找自己。蒔蘿擺出乖巧的模樣,但在心底悄悄反駁。

瑪麗姑母顯然堅決反對蒔蘿在冥月夜之前做出任何行動,這位嚴肅正經的綠仙女似乎覺得虛弱期的月女巫會變成一個神經兮兮、需要陪伴和保護的可憐病患。

“甜黑莓葉、絞股藍、鼠尾草、甘草根的花草茶,照三餐服用,晚上我會替妳燒纈草根、麝香草的定心香,讓妳一夜好眠……”

被按在床上的蒔蘿忍不住開口:“不好意思,我有點好奇,妳認識的那位月女巫叫什麽名字?”

“喔,妳一定知道,黑豹柏莎,最強壯的月女巫。”

瑪麗姑母面露懷念的神色,就像翻閱黑白家庭相簿的老祖母:“她從一只黑沼蠍鱷的嘴下救了我,但當虧月前幾天我找到她的時候,她神智不清抱著一把斧頭,見到會動的東西就砍,差點沒砍死她的黑豹。我不得已只好給她灌一整個水桶的酸棗芽汁,確保她睡上三天三夜,平安度過虧月。”

蒔蘿看了一眼自己瘦巴巴的手臂,恩,至少舉不起斧頭,不用被綠仙女強灌酸棗芽汁睡得像個大寶寶。

瑪麗姑母還是聽進蒔蘿的請求,答應為她引薦姐妹會,一起尋找蘇珊的下落。

不過這位溫柔強悍的女巫沒有讓蒔蘿忘記奧雅那群意圖拐賣人口的綠仙女,她稍微暗示了下,表示自己不想被人發現月女巫的身分,瑪麗姑母自然也能理解,但她以為蒔蘿是不想被人發現虛弱的一面。

她面帶不屑,卻不是對蒔蘿,而是語帶自嘲:“謹慎是好事,但也不用太憂慮,有些自然女神的信徒連只小蟲都不敢捏,就算是虧月時的月女巫,也能以一打三。”

蒔蘿不知為什麽又想到佩倫,也許是因為同樣信仰自然女神,信仰青女神的佩倫死命想挖角她,而信仰花神的瑪麗姑母好像一直暗示她快來挖角自己,看來綠仙女還真是錯綜覆雜的群體啊。

“姐妹會裏還有其他月女巫嗎?”蒔蘿也沒有忘記還在薩夏閑逛的維拉妮卡,萬一對方在,一眼揭穿自己的身分就不好了。

“喔,不,妳們月女巫習慣獨來獨往,姐妹會成員大多是自然女神、山林女神和海女神的信徒。”她的話讓蒔蘿松了一口氣

談話告一段落,瑪麗姑母表示需要一些時間準備下,蒔蘿也正好想要一個人思考的空間。

【太荒謬了,沒有信仰的狂徒是不可能擁有魔力!】

月桂駁斥著魔女的傳聞,在它聽來簡直是辱神,還是從一個綠仙女口中說出來的。似乎是受到蒔蘿對奧雅的記憶影響,月精靈對這些自然女神的信徒毫無好感,它豪不客氣用各種惡毒刁鉆的角度去揣測瑪麗姑母。

【這些綠仙女沒一個可信的,她只是想嚇妳,最好把妳嚇得不敢出門,讓一個月女巫瑟瑟發抖肯定很有成就感。】

雖然月桂的話很有道理,但蒔蘿忍不住反問:“那狼人呢?狼人的魔力又是從何而來?”

月桂被她的話堵住,有些支吾道:【魔物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

【狼人是純粹的詛咒,他們只會殺戮!】月桂說罷便不再理蒔蘿,抱著一塊晶白的方糖就飛到窗簾外去了。

趕走了暴躁的精靈,蒔蘿拍了拍身旁不離不棄的大白鵝,就像往常,一邊梳理它的羽毛,一邊整理思緒。

不管如何,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蘇珊,就算是虧月,她也是一個女巫。

蒔蘿沒有忘記她做的夢魘,那是無法控制的黑魔法,一方便折磨她的神智,一方面在一片黑暗的未來中透漏著些許明亮的轉機。

她從櫥櫃抽出羊皮紙開始記下她做的預知夢。

占蔔和預知並不是每個女巫的必修課,哪怕月亮本身就象征著無常和機遇,月女巫在這上面也討不到半點好,因為命運即是禁忌,窺探命運必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大女巫們說那是屬於神諭的範疇,只有被女神選中的幸運兒得以理解神諭,所以普通人類常常隨機冒出某個“先知”,反而某些女巫花費大量心血去鉆研一輩子,都無法正確理解預兆。

用安柏粗暴的說法,只要女神看順眼,路邊的乞丐和流浪歌手都有可能是先知。

蒔蘿再次感覺到女神對自己無時無刻的“關愛”了,壓力好大啊。

綠仙女的花草茶雖然沒有驅散夢魘,卻讓蒔蘿在昏睡中異常清醒,她意識到自己在作夢,也記得夢境每一個細節,接下來便是解夢……

蒔蘿試著分析裏頭的意象,用盡她畢生所學,提到這個她就有些後悔了。

米勒谷的占蔔課老師是一位老得沒牙齒的瞎眼綠仙女,聽說她為了得到預知的能力獻祭了自己的右眼,安柏相當敬重她,稱呼她高塔蜘蛛,這是綠仙女對先知的最高敬稱,意思是命運的編織者。

老女巫居住在視野最好的觀星臺,她總是坐在一臺橄欖樹做成的織機前,著迷地在細密的絲線中穿梭著命運的網,就像攀在高塔頂端的蜘蛛,誰也不知道她在無盡的孔洞中看到了什麽。

更重要的是,她有一只蜘蛛做使魔,這導致蒔蘿上課從來沒辦法好好專心,甚至好幾次逃課。現在月女巫對著還留有大片空白的羊皮紙,後悔莫及,她承認自己不是很好的占蔔者。

第一個夢是安柏和波比小姐,然後波比小姐變成獅子。蒔蘿不確定這是回憶還是預言,畢竟她在滿月之夜前也夢過安柏,蒔蘿直覺自己不用太擔心這個夢,起碼獅子算是個好預兆。

第二個就讓人徹底的不寒而栗了,染血的玫瑰和信奉邪/教的女人們,蒔蘿不想回憶,但還是用羽毛筆尖強迫自己去寫。

那些女人頂著所有小女巫的臉,她們衣袍華麗鮮艷,如盛開的玫瑰,但面上卻是慘白一片,仿佛被吸幹了所有血色,被迫提早成熟,然後是長大的克麗緹娜遞給她一朵帶血的玫瑰。

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女人推拉著她,貝姬、海蓮娜、葛妮絲……癲狂的神情就仿佛要挖空自己的血肉,蒔蘿記得其中還有維拉妮卡,視野所及都是紅色,仿佛是撕開血淋淋的皮囊往內看,真太叫人不舒服。

蒔蘿想起瑪麗姑母說過,血玫瑰最恨的是女巫,難不成這暗示小夥伴們會有危險?

不、不會!蒔蘿很快反駁自己。

她們月女巫一向離群索居,薩夏的血玫瑰是和綠仙女有仇,總不會因為冥月之夜,就專揪著變弱的月女巫打吧?這也太沒品了。

而且除了她之外的其他小女巫也不是好惹的,克麗緹娜應該還戴著各種面具在上游的小王國間游走,隨手配著一打的毒藥尋找她的親生父親;唯唯諾諾的海蓮娜則有著這屆小女巫裏最強大的使魔,象征力量的水牛;貝姬則完完全全是一只帶毒的匕首。

葛妮絲就更不用說,蒔蘿聽說她打算從最刻苦的極北之地出發,一路直通所有森林,準備來個徹頭徹尾的狩獵之旅,聽說她還打算先用鐵林谷的食人熊練練手。

總之不管血玫瑰是人是鬼,遇上天真與殘忍並存的小女巫,肯定得吃上些苦頭。蒔蘿提起精神,她用不著為她們擔心,只是在寫到最後一個夢境,她的手有些發抖,筆尖滴下一股濃墨,蝕爛了潔白的羔羊皮紙,

一片漆黑的海,還有無數雙鬼手,以及月光……她夢到的未來好像都不太樂觀啊,別這樣啊,就不能讓她在聖誕夜前夢到穆夏捧著一顆銀狼的腦袋瓜,給她當禮物嗎?

解夢終究是很高深的學問,蒔蘿打算將一切都巨細靡遺地寫下來,反正她是用中文寫的,不怕別人看。之後瑪麗姑母要帶她去姐妹會,那裏有更多學識淵博的女巫和綠仙女,也許她可以旁敲側擊讓更厲害的女巫替她解夢。

蒔蘿寫完最後一個字,就像完成一個沈重的任務,她舒展了下酸痛的手腕。

瑪麗姑母還沒回來,蒔蘿記得這是穆夏的家堡,也不敢輕易出去閑逛。恰好莉莉帶著老獵犬來看她,蒔蘿和女孩邊玩邊聊,也順便了解莉莉離開瓊斯鎮後的生活。

她的這位姑母在外人眼底是布爾敦伯爵夫人。在這位伯爵夫人年輕的時候,她是一個無憂無慮的綠仙女,接下來便是如命運邂逅般:她救了一個重傷的騎士。

年輕的布爾敦伯爵只是家中的麽子,兩人的結合毫無壓力,也毫不奇怪,詩人的詩歌中都在幻想林中仙女與人類愛得死去活來。直到老伯爵兩個不爭氣的兒子一個死在妓院,一個喝醉跌死在井中,瑪麗就這麽從一個鄉野女巫,一躍而升成為一國的伯爵夫人,只能說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

現在瑪麗姑母就以布爾敦伯爵夫人的身分,堂堂正正作客在緋壁堡,實在是為每個女巫創下無法超越的典範。

蒔蘿聽得津津有味,直到一聲咳嗽出現在她身後。

瑪麗姑母站在門口,手中的拐杖筆直如劍,冷眼看著兩個正談論著她羅曼史的小女巫。

“莉莉,妳去把我種在外面的花盆全部澆一次水,要澆到底土濕潤才行。”

打發走了垂頭喪氣的孫侄女,瑪麗姑母目光一利,對著蒔蘿緩步靠近,讓少女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至於妳,我們先從這頭顯眼到不行的黑發開始吧。”

作者有話說:

蒔蘿大部分都很用功,但占蔔課真的不行,蜘蛛真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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