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銷講究個力度大, 速戰速決。

鳳娟幫著分擔後，花開兩地共同忙活，四天時間就銷出去九成。

一直忙活的人從頭到晚不間斷說話, 連個喝水的時間都沒有, 鳳娟自然也沒時間去整理銷售額，一股腦都是當天晚上的現金裝蛇皮袋子裏, 塞零件店，第二天讓店內會計幫個忙點數, 存進銀行裏。

第四天結束, 鳳娟和辛甜碰上頭, 一起要把蛇皮袋放店裏就走時, 發現店還亮著燈。

會計還沒下班回家。

鳳娟奇怪，“這麽晚了你還沒回去？一會找人送送你, 晚上亂的。”

會計擡擡眼鏡，笑容燦爛，“老板娘, 我特意等你呢。”

辛甜一聽沒她事, 放下蛇皮袋，“小嬸那我回酒店了，我好困。”

連續忙了四天半, 辛甜感念掙錢真不容易。

鳳娟喊住她，問會計, “是促銷的事？”

她來了鵬城只在零件店幫過幾天忙, 沒插手過點裏的事情, 會計有事跟她說, 那就只能是最近請她幫忙這一件事。

會計點頭, 看辛甜一眼, 知道她是老板和老板娘家親戚，也就直言。

她打開抽屜，拿出一份文件，“老板娘，這幾天的促銷我做了個統計，你看看。”

鳳娟：“？”

統計什麽？

她伸手接過來，就瞧見一排排數據，放在最頂上的是銷售額。

四天促銷，五送三，總營業額：3541550

鳳娟：“？？？”

她揉了揉眼，“個、十、百、千……百萬，三百五十萬！”

辛甜就聽她聲音抖的厲害，“怎麽了？”

鳳娟陡然響起辛甜是大學生，“你看看，我這幾天忙的眼睛有點花。”

辛甜手裏被塞過一張紙，低頭掃兩眼，數據樣樣清晰，對方顯然是老會計。

她跟小嬸說：“三百五十多萬，總營業額的話，大差不差，小嬸，你就算一個數，十二萬的雪紡衫，一件按照三十塊賣，這就有三百六十萬了。”

正常五送三，很多人都喜歡高價搭著來，定價最高的五十元，五送三平均下來一件也就三十來塊。

“更別說，前前後後搭著賣的褲子裙子那些，也都有七八萬件了。”

這些數據上也有詳細列出來。

因為是搭配雪紡衫臨時跟工廠批發，都是賣一天拿一天貨，進價有點高，利潤就沒雪紡衫大。

但也有得賺的。

代工廠加工，給的是三成定金，餘款三個月結清，剩下的批發貨按天拿，直接給的全款。

扣掉成本，還有幫忙的人工費，這些天二虎帶的人也都算了工資，也算調動一些激情，一日三餐，貨車油費……

如今沒結算的只有代工廠那一筆六十多萬的尾款。

辛甜在後頭，看到了凈利潤，二百六十一萬。

哦吼！

怪不道都說八十年代的服裝行業是閉眼抓錢。

年底十二月，國家會正式承認改革開放，試行市場經濟，同計劃經濟並行。

供銷社買布買衣服還要布票，知道八三年取消布票，布匹價格才遭受沖擊，同年，開始了長達三年的嚴打。

辛甜深呼吸，第一次實實在在站在歷史風口上，看著錢往口袋進。

真的還怪容易上頭的。

她拍拍小臉冷靜一下，差點都想放棄鐵飯碗下海了。

不能行。

八一年打擊經濟犯罪，做大是要被樹立典型的，八大王不就是。

且錢多了容易被盯，上輩子父親就是八十年代服裝起家，曾經一度千萬身價，成為市內首富。

那會她還小，記不太清，只聽母親說，因為上頭有人頂上父親，想把父親當成自家的錢袋子用，父親沒答應，就被想著法子使絆子，幾次差點被栽贓坐牢，有一次還差點丟了小命。

好在父親運氣好，趕上嚴打時將人送去吃花生米了。

不過前前後後的折騰，加上同行蠶食，父親索性直接從服裝行業退出，拿錢在市裏好地段買了一排鋪面，自己只留了一間，上下兩層，開了個照相館。

庫存裏剩下的服裝打理出來直接當樣衣了。

守著鋪面和一家小店，慢慢日子倒是過得悠哉自在。

所以打小父母就跟她說，錢是賺不完的，端個鐵飯碗，安穩過日子才能長長久久。

錢不在多，夠用就行。

辛甜覺得對。

於是，有點上頭的小情緒一下子就被壓了下來。

……

鳳娟受大刺激了。

她原先只想著保本，能把貨賣出去就行，現在還大賺了？

比批發賺得還要多得多得多。

當初所謂的大單，順順利利談成，能賺個十來萬呢！不然她也不會昏了頭差點被騙。

現在——

“三百多萬！”

“那是總額，凈利潤是兩百六十多萬，吶，小嬸你看這。”辛甜還回去，還順便點了點。

會計順勢解釋一番，鳳娟總算是慢慢冷靜下來。

她深深吐出一口氣，“我知道了。”

頓了頓，“拆遷戶可真有錢。”

這些天去的點就是拆遷村，一個個面黃肌瘦的人，掏錢動作是真不慢。

會計說：“我今天留下來，除了跟老板娘你說一下利潤，還有就是下午倉庫的人來報數，說庫存只剩下一萬來件貨，不夠明天兩地分的。批發店那邊也打電話，說是代工廠廠長去過店裏，問店裏秋裝要不要提前預備起來。”

鳳娟：“那就停了促銷，剩下的批發店慢慢賣也能賣掉。”

辛甜：“那促銷結束？”

鳳娟眉開眼笑，“結束，這些天你肯定也累了，明天好好睡一天，後面再留幾天好好玩玩，你暑假什麽時候開學？”

“九月開學。”

“那還有二十來天，早呢，多玩些日子，上一次你來的時候我也剛到，都不知道要去哪玩，這半年我也趟過一遍，到時候帶你去。”

“好的呀。”

辛甜美滋滋地笑，有人帶著玩，多好。

她活動了下腰身，渾身酸疼，“小嬸你忙吧，我要回去睡覺了。”

鳳娟：“你自己……”

辛甜：“二虎跟我一起呢，他這幾天不耐煩回家，在酒店也開了房間。”

太忙的情況下，二虎也不願意再耽誤時間來接人，索性住下。

鳳娟一聽有人，把人往門口送，“有人陪著我就放心了，你早點休息，明兒下午空出點時間來，我帶你去銀行一趟。”

辛甜停下腳步。

鳳娟說：“之前說好的，扣掉成本，你賣出去多少件就掙多少件的錢，我看了會計做的數，每天存款的金額也都有記下來，不過金額太大我也不好給你現金，你要是有存折就帶著存折來轉過去，不行就帶上戶口本和介紹信，現場開個戶也行，拿著。”

她最後把會計給的那張統計表塞給辛甜，“這個就給你了，你那也算算總數。”

辛甜眨眨眼，有點震驚，“真給啊。”

這可不是一兩千塊。

真給她，四天半最少也要分走一半。

鳳娟爽利道，“你沒跟我要出主意的費用，就已經吃虧了，還能一直讓你虧著，你可讓我免了一次災，不對，除了被騙，還免了我破產，兩次呢，額外還帶我賺了這麽多錢，我賺大了，這錢你得拿著。”

辛甜看了眼統計表，抱拳彎了彎，“謝謝小嬸帶我賺錢。”

……

辛甜原本打算回酒店就睡的。

路過前臺停下腳步，二虎瞇著困頓的雙眼，“怎麽不走了？都十點多了，回去洗洗睡了。”

辛甜哦了聲，回了房間。

媽媽和姐姐已經洗漱完，正等著她。

林雪柔正在削水果，“今天怎麽這麽晚？”

辛甜說：“明天不用去了，我和小嬸在結賬。”

她蹭到媽媽面前，把那統計表遞出去，“小嬸說，我賣的就是我賺的，媽媽你看，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加這半天的，四天半我們賣的，都給我。”

林雪柔對數字不敏感，不過那一串串數字看著就不小。

她看著小女兒，“你們說好了？”

辛甜點頭，“小嬸說明天下午帶我去轉賬。”

算了下，四天半一共是一百五十多萬。

也就是說，二百六十萬裏頭，她分走了大頭。

辛甜糾結，“媽媽，你說我要不要？畢竟這不是小錢，喪叔那邊和爸爸還有合作呢。”

林雪柔輕笑，遞過去一牙菠蘿， “給你的就拿著，畢竟一早說好的，喪輝如果為盯著他媳婦的錢犯了紅眼病，那以後跟你爸也遲早沒辦法在一塊幹，就算分開也不是為你，知道嗎？”

辛甜：“那不是能避免就避免，人性太脆弱了。”

能不考驗還是不要考驗得好。

林雪柔瞅她人小主意大，“你要不放心，明天給你爸打個電話，他不還欠你四千多塊呢。”

辛甜嘿嘿笑。

說會話還給自己說精神了，吃了點水果，才拿著毛巾去洗漱。

霧氣蒸騰中，整個人乏勁上來，出來倒頭就栽在了床上，立馬入睡。J??

不用再惦記著早起，母女三個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再睜眼已經九點半，辛甜揉著眼睛，身邊姐姐裹著薄被睡得香甜，她翻了翻，睡飽了索性爬起床，打算下去餐廳看看還有什麽吃的。

捏著毛茸茸的小錢包，辛甜坐著電梯下樓，門緩緩打開，擡頭看到個許久不見的熟人。

也不對，該是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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