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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誰是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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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大人, 這是初定的名單,請過目。”

裴瑫一到,副考官便遞上一本擬好的名冊。

裴瑫隨手翻開, 只見一甲三名的位置正寫著三個極為熟悉的名字——裴雲瀟、趙希哲、唐桁。

“這三人的考卷, 拿來我看看。”裴瑫只看了一眼就合上了冊子,朝副考官道。

大歷科考殿試的閱卷一向設三到四名閱卷官,第一次評卷乃閱卷官隨機平分考生考卷, 做出初評。通過初評的考卷寫“薦”字,進入第二次評價, 未通過的則直接算作落榜。以此類推, 最終擬定一批名單交由主考官過目。

主考官若同意閱卷官的意見,便在試卷上書寫“取”字, 上呈皇帝。皇帝允準後, 寫“中”字下發, 最終由禮部開榜張貼。

因此裴瑫一開口, 副考官便將早就準備好的考卷呈了上來。

裴瑫第一個就選了裴雲瀟的考卷, 一打開, 便見試卷之上清一色寫著三四個“薦”字,可見是獲得了一致的好評。

“陛下問政, 此卷論及民生農事,禁兼並, 興水利,使耕者有其田;又以商鞅徙木言律法立信, 後又提及廣開民智,確是不俗。”裴瑫沈吟道。

“是,從文章、筆法、辭藻,便能看出此生觀點獨到, 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副考官不著痕跡地奉承。

“可惜……”裴瑫卻又開口:“立論略顯虛空,流於表面。言之無物,多為老生常談,失於俗套了。”

“啊?”副考官一楞,險些沒反應過來:“太傅大人的意思是?”

“先放著。”裴瑫沒有回答,反手拿起了唐桁的試卷。

只見試卷上交錯穿插寫著“薦”、“落”、“擡”的字樣,竟答十數次之多!

副考官見狀連忙解釋:“初評此卷的是翰林院的陳學士,他似乎對此卷極為欣賞,此卷在二評時落選,是陳學士執意將它重新舉薦,幾次之後,依諸位同僚共同商定,擬定了第三名。”

裴瑫的視線垂落在唐桁的考卷之上。

筆力遒勁,工整之中帶著些桀驁不馴,觀點犀利,雖與裴雲瀟的觀點較為相似,卻比她更為深入,言辭更是切中要害。

更特殊的是,他提到了兵事!

裴瑫做主考官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在科舉殿試的考卷上,看到有考生如此直言不諱的談及朝廷的兵事之弊。

此子,確實有兩把刷子。可惜,鋒芒太露了。

為何歷年科舉都無人敢言軍政?不正是因為縱觀大歷朝堂上下,便是連皇帝都不怎麽看重邊境軍事。

自大歷在北境大敗給羯頡,幾代皇帝無力收覆失地,便只能對此事緘口不言。

唐桁,怎麽敢寫這個?

“陳學士……”裴瑫念叨一句:“老夫記得,陳大人最不喜這般文風,怎麽會?”

副考官也覺得困惑。

翰林院陳學士是典型的儒生,就喜歡娓娓道來,文辭柔和,觀點中庸的文章,因此這回幾次三番的擡舉唐桁的文章,大家也都覺得奇怪。

“啊!”裴瑫突然做出恍然一大悟的樣子:“陳大人是江東吳州人氏吧?”

副考官想了想,點頭道:“還真是。下官記得陳大人未入仕前還在潁川曾有幾年求學之年。太傅大人何以提起這個?”

裴瑫心下了然一笑。

小七啊,小七,可真是機關算盡,連他這個祖父都險些被糊弄過去!

舉薦唐桁參加解試的知府劉膺乃潁川劉氏之人,雖家道沒落,可人脈關系尚在。吳州更有鄭伯焉和宋玨……

大歷的大世族不過那麽幾家,因此在朝臣之中,小世家的朝臣雖不至於官居高位,可在人數上是遠遠多於大世族的官員的。而此次科舉考官、閱卷官之中,占比最大的也正是這些小世族出身的官員。

就為了結義之情?小七能為唐桁籌謀至此?裴瑫不信,卻又想不出什麽更好的解釋。

可目前來看,小七的這些做法,與他的想法並未沖突,既然如此,裴瑫願意成全裴雲瀟,畢竟,他對這個最小的孫子,是寄予厚望的。

“老夫以為,陳大人才是獨具慧眼之人吶。”裴瑫掂了掂唐桁的考卷,看向副考官。

“啊?”副考官這回是真的驚呆了,好半天都沒能說出話來。

“老夫看,如此的錦繡文章,自是狀元莫屬。”裴瑫道。

這個結果遞上去,陛下……也會滿意的吧……

“……是。”副考官抹了一把汗,覺得自己還是多做事,少說話的好。

裴瑫達到了目的,站起身就要走。

副考官看著另一份自始至終沒有被翻動過的試卷,終是不死心地問了一句:“太傅大人,這個……”

裴瑫餘光掃過去,眼中及不可察地劃過些什麽。

趙家的嫡子,太後的偏愛,還需要他說什麽嗎?

“不是已經決定了嗎?老夫自然尊重諸位的看法。”裴瑫說完,轉身離去。

副考官楞了半晌,才倏地回過神

這樣一來,裴家不就成了第三了?這算怎麽回事啊?

三日後,風和日麗,貢院之前再次聚集了眾多的學子。

一張又一張榜單,從後至前的貼出,榜單上的名字在日光下泛著金光,異常的矚目。

今朝金榜題名,便是天子門生。

“快快快!一甲要出了!”

有些圍觀的行人比科考的學子還要激動,踮著腳伸著脖子往榜單上看。

“狀元……唐桁!”

“唐桁!有沒有搞錯!他不是個窮小子嗎?”

“窮小子怎麽了?你不窮?當年的秦禦史不也是寒門狀元嗎,有什麽可驚訝的!該不是你嫉妒人家,酸了吧?”

“我酸個屁!我在賭坊買的裴雲瀟是狀元,我虧大了好嗎!”

“誰讓你有眼不識泰山?”

“你識,那你咋不買唐桁?賭局裏這次就只有一個人買了唐桁贏,就出一百兩,他賺翻了!”

街邊,酒樓二層。

半開的窗戶裏露出兩張喜悅的笑臉。

“小公子,錦和去賭坊取錢了。”錦妙站在裴雲瀟的身後,表情很是微妙。

雖然說,裴雲瀟惜敗唐桁,與狀元之名失之交臂,可想想這場那賠率驚人的賭局……錦妙覺得,如果裴雲瀟有尾巴,此時已經翹到天上了。

畢竟,以她對小公子的了解,名次,還真不如白花花的銀子重要。

裴雲瀟果然跟錦妙的想法一模一樣。

“我早勸五哥陪我一起買兄長贏了,他不聽我的,真是沒辦法啊。”裴雲瀟嘴角的笑意都壓不住了。

“小公子這下可成了探花郎了。一準是大歷最俊俏的探花郎!到時簪花游街,不知要迷倒多少京城女子。”錦妙調侃道。

“可別了。”

裴雲瀟一想到游街時會被無數沾滿了濃郁香氣的手帕、香囊砸個滿懷,渾身都別扭的要命。

“這個時辰,說不定五哥在客棧裏把酒菜都擺好了,走,好久沒熱鬧過了,咱們回去吧。”裴雲瀟高興道。

錦妙乖乖地跟上,心裏卻在悄悄嘀咕。最近小公子越來越奇怪了,只要提起有關唐公子的事,總是從眼睛到嘴角,止不住的笑意。

這模樣甚至已經明顯到連錦年、錦和這兩根木頭都看出來的地步了,該不會……

錦妙一個激靈,連忙搖頭。

不!不!不!一定是她想多了,唐公子是男人啊!

誒?可小公子本來就應該喜歡男人啊!錦妙一拍腦袋。

“哎喲!”正胡思亂想著,錦妙一下撞上了一個橫沖過來的人。

她一擡頭,是錦年。

“錦年?”錦妙揉著自己的胳膊:“你走這麽快幹嘛,撞疼我了。”

錦年沒工夫安撫妹妹,臉上滿是凝重:“小公子,黃大人密信,要您立刻去見他!”

裴雲瀟腳步一頓,臉上的笑意驟然一收:“怎麽了?”

錦年沈默著,搖了搖頭。

皇宮,長順殿。

“娘娘,宮外遞了信兒來,事情差不多了。”

一個老嬤嬤走進偏殿的佛堂,朝立於佛像之前,一個頭發花白的人回稟道。

那穿著繁覆宮裝的老人緩緩轉身,一雙帶著些利色的鳳眼微微上挑,正是當今的趙太後。

老嬤嬤見太後回身,立刻上前扶住她的胳膊,低眉順眼:“趙家主的意思是,剩下的,還要娘娘給陛下開口,才是最好。”

趙太後眉毛一動:“讓哀家親自對皇上提?呵,他倒是越活越會算計了。”

“他以為,哀家在皇帝那裏,還有多少的情分,可以置換?”

老嬤嬤嘆了口氣:“娘娘,這一回,家主也是著急了。”

“不光是咱們趙家,何家也已經動起來了,裴家倒是按兵不動,可他們這次得了大利,當然不會動什麽了。”

趙太後嗤笑:“只是因為這次科考入朝的人員之中,寒門士子占了多數,竟是從未有過的狀況?”

“家主擔心,是陛下……”老嬤嬤欲言又止。

趙太後擺擺手:“自家子弟不爭氣,又怪得著誰?裴太傅把永年定了榜眼,已經是給了趙家情面了,他還想怎麽著?”

老嬤嬤知道太後不過只是說說而已,便勸道:“娘娘還不知道吧,裴家最近,似乎有異。”

“哦?”

“按家主的猜測,裴家三位大人,似乎與裴太傅不睦,可太傅眼裏最看重的,卻是今科的探花郎。而那探花郎和那些個寒門的小子,偏偏又……”

“什麽亂七八糟的。”趙太後眼裏閃過精光,可面上卻絲毫不顯:“傳信回去吧,此事哀家替他辦妥就是。”

頓了頓,趙太後方才似自言自語般:“確實……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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