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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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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

梁釗換了一身素凈衣服,坐在主位之上,悠悠道:“今日趁楊允去了碼頭,我帶隊已將細作據點鏟平,裏面全部換成了我的人。”

“楊允生性多疑且善變,譚元伯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前一刻還在笑臉合作,後一刻便能將人供出,這樣的人不到最後一刻,千萬不能給他下定論,所以我多留了一個心眼。”

“城防圖如此重要,用水運,海上風大浪多,船只若是出了什麽問題,城防圖被水淹了,楊允心思縝密,費那麽大力氣才拿到城防圖,他會考慮不到這一點?”

梁釗胸有成竹,說話不急不慢,句句條理清晰,很容易讓人明白。

梁景珩雖然心裏猜了個大概,但還是想知道他預想的是否正確,於是裝作不明白,問道:“爹,楊允不是我們晉國人,通敵叛國恐怕不是吧。”

“我且問你,楊允在外是否以跑商商賈自稱?”

梁景珩點頭。

梁釗:“楊允是北朝官吏同時也是細作,這件事百姓不知道,若是坦言,免不了掀起一陣風波,通敵叛國是最好的名頭。”

他果然猜的沒錯。

梁景珩勾了勾唇,道:“爹,那您打算怎麽處置楊允?”

面對梁景珩的問題,梁釗手指臉色變得陰沈起來,他咬牙切齒,恨得牙癢癢。

“楊允,可惜不能殺他!楊允是北朝官吏,隨意問責殺了,只會挑起兩國爭端,所以皇上命我連夜押送回京。”

“公公,今日在碼頭並未見到楊允府中的夏管家,也沒有找到嚴大人給的城防圖,所以我猜楊允肯定讓他將圖藏了起來,他只需等待時機出城。”

一直在旁邊聽著的餘顏汐突然說話,道出她心中擔憂的地方。

端起桌上的茶杯,梁釗淡淡喝了一口,“沒錯,楊允被我們捉拿,那管家肯定會去據點找他們的人,到時候便能一網打盡。”

梁釗瞧見屋子裏的兩人似乎還意猶未盡,說:“譚家今天無罪釋放。”

梁景珩一喜,“真的!”

“真的。”梁釗算了算時間,說:“我方才已經同衙門那邊說了,估摸著他們也快到家了。”

“爹,我跟顏汐先出去了。今天忙了一天,您下午休息一下。”

梁景珩高興壞了,拉著餘顏汐就往屋子外面走。

兩人走後,梁釗目光越發深了,他眉頭緊鎖,執筆看著書案上的寫了一半的折子,遲遲沒有繼續動筆。

這廂,郭熙進屋來了,從身後婢女手中接過一碗甜湯,對身邊的人說:“你們下去。”

屋子裏面沒有別人,郭熙走到書案邊,將甜湯放下,“還是不肯跟他們說實話。”

郭熙坐在一旁,梁釗放下毛筆,對她的話頗有微詞。

“該說的我都說了。有些事情珩兒沒問,我犯不著說出來,剩下的事情交給我來處理,他們兩夫妻安安心心過好小日子就好。”

郭熙面色略帶愁容,憂心忡忡,“話雖如此,珩兒年紀不了,做事情有自己的判斷,一而再再而三瞞著他,我怕日後知道真相會怨你。”

梁釗確實有事情瞞著梁景珩,他也不打算說出來,喝了一勺甜湯,他說:“他現在無憂無慮就很好,自從君悅衣閣的賬簿開始,珩兒漸漸對事情上心,這才卷入這場紛爭中來,結果意外橫生。”

頓了一下,梁釗眼眸微垂,“我寧願他怨我。”

事情危險且覆雜,不知道為好。

“我上書皇上稟明此事,可能在等幾日新的州府便會上任,也不知道皇上指派誰來接老嚴的班。”

梁釗看著寫了一半的折子,不禁喟嘆。

郭熙道:“臨州跟北朝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來的人必定也是一個沈穩有謀之人。”

“但願。”

梁釗三兩下將碗中的湯喝完,埋頭開始寫折子。

===

天色微暗,城中一處小宅子裏格外熱鬧。

譚然出獄,他特地從一芳酒樓叫了一桌招牌菜送來。

吃完飯,玉芝在廚房裏熬了銀耳湯,餘顏汐想喝甜湯,便跟著玉芝去了廚房,飯廳裏只有梁景珩和譚然兩人。

酒過三巡,桌上熱絡起來。

梁景珩喝的臉色酡紅。

他看著一桌子大魚大肉,目光不禁在譚然身上來回打量,“出獄就出獄,非跑到玉芝這裏來慶祝,你小子居心不軌。”

姑娘害羞,得虧玉芝不在這裏,不然他可不敢這麽明目張膽試探譚然。

譚然沒有說話,拿過梁景珩的酒杯,同他的排在一起,一杯一杯斟滿酒。

遲遲得不到回應,梁景珩繼續追問:“你是認真?”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譚然對玉芝關系非比尋常,梁景珩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一杯酒下肚,譚然這才開口,“之前我還嘲笑你替餘顏汐擋刀,如今換成我,我切切實實體會打到了你當時的那份情。”

“沙一洵那個狗東西,竟然敢對玉芝有那個下三濫的藥,想逼她就範!”

譚然握緊拳頭,咬牙切齒道,他恨不得把沙一洵大卸八塊!

“玉芝性子軟,手無縛雞之力。”譚然下意識感嘆一句,兀自喝了一口酒。

“所以說找一個強勢一點的姑娘沒什麽不好。”梁景珩一有機會就在譚然面前炫耀,他得意洋洋說,“我夫人有勇有謀,敢動她,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梁景珩眼尾微微上翹,嘴角洋溢著笑容。

他可沒有誇大其詞,餘顏汐就是這樣,誰有壞心思,她一眼就看出來了。

“你夫人太兇,玉芝就挺好,溫柔大方,腹有詩書氣自華。”

梁景珩一記冷眼飛過去,“你是暗地裏說我夫人不溫柔不大方、沒讀過幾本書?”

譚然感受到了身邊的涼意,“相比之下,玉芝更好。”

“嘁”了一聲,梁景珩嘴裏嘀咕,“沒有小爺我,玉芝能在梵樓好好待著?”

梁景珩別嘴,可不能讓餘顏汐被比下去,“四書五經晦澀無趣,我夫人讀的書那才叫做陶冶情操,江湖武林、俠肝義膽,看得人熱血沸騰。”

“我夫人心思敏捷,人美心善,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哦對了,她還替我擋箭,那種被人保護的感覺你可能體會不到。”

梁景珩裏裏外外誇著餘顏汐,把她誇成了一朵花。

廚房裏,餘顏汐打了一個噴嚏。

正在盛湯的玉芝看過來,餘顏汐擺擺手,揉了揉鼻子,“沒事,可能是天氣涼,受凍了,等下喝杯酒暖暖身子。”

“先喝一點銀耳湯,熱乎。”玉芝盛了一碗湯給餘顏汐。

餘顏汐笑著接過,在一旁坐下。銀耳湯裏放了梨子和紅棗,色澤微黃,湯水黏稠,甜甜的味道在唇齒之間停留。

勺子舀著碗裏的甜湯,餘顏汐神情有些憂傷,“小時候我咳嗽,我娘就會煮一碗梨子湯給我喝,放以糖塊、枸杞,喝了立桿見效。”

喝了兩口,餘顏汐道:“我們出去吧,他們兩個也不知道喝成什麽樣了。”

餘顏汐同玉芝在路上就聽見飯廳那邊兩人的聲音,隱隱約約好像是在爭執什麽。

從安正朝這邊迎頭趕來,看見餘顏汐後松了一口氣,急道:“少夫人,你快去勸勸,少爺和譚然少爺又吵起來了。”

餘顏汐蹙眉,“又來?!”

“你們走後沒多久就開始了,鬧的可厲害了!”

從安說著,從玉芝手裏接過銀耳湯,餘顏汐跟玉芝急忙往飯廳去。

“你放屁!我們最配!”

梁景珩因為喝酒,臉色酡紅。

梁景珩單手揪著譚然衣領,把他按在柱子上,怒氣沖沖說:“景珩顏汐,有景的地方就有顏色,珩是玉,汐是水,單聽名字就和般配,更別說我們兩個心有靈犀,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雙!”

跟梁景珩喝完兩壇酒,譚然如今也醉了,他半瞇著眼睛,手指無意識指向梁景珩,一臉醉態。

“我瞧著弟妹好像不大願意搭理你。”

“胡說!”梁景珩一巴掌呼開譚然的手,醉眼迷離說:“你不懂,女子嬌羞。”

“我們兩個經歷了生死,感情深厚,你孤家寡人一個,你懂什麽?”

說著,梁景珩被譚然一把推開,他當時滿心都在回憶這幾個月跟餘顏汐發生的點點點滴滴,對譚然根本沒有防備。

餘顏汐趕到屋子裏時,只見梁景珩跟譚然在扭打在一起,梁景珩一掌抵在譚然臉上,譚然歪著頭去掐梁景珩脖子,梁景珩身子後仰,譚然落了個空。

兩人纏著對方,面目猙獰,打得不可開交。

餘顏汐跟玉芝兩個忙不疊過去,一手一個,正欲將兩人拉開。

“給爺閃一邊……”

梁景珩感覺手臂被人扯住,怒氣沖沖扭過頭去,喉嚨裏的話到嘴邊說了一半,依稀之間看到餘顏汐那張臉,他又將剩下的話吞了回去。

餘顏汐猛得將人拉到一旁坐下,叉腰站在他面前,頗為無奈地說:“走了不到一刻鐘,你們怎又打起來了。”

餘顏汐冷冷看著他,梁景珩隱約感覺餘顏汐是生氣了,怒氣即將爆發,尤其是他剛才還兇了她半句,本來只有幾分醉的他,徹底清醒了!

他咽了咽口水,裝醉伸手扯著餘顏汐衣角,聲音有些委屈,“譚然欺負我。”

“你放屁!”

譚然一聽這話,脾氣頓時就上來了,他坐在凳子上擡腳去踢梁景珩,被玉芝攔了下來。

梁景珩:“他在言語上欺負我。”

嘴角耷拉著,梁景珩一身酒氣,扯著餘顏汐衣角上的手轉而去拉她的手。

臉色酡紅,他醉酒委屈的模樣像極了孩童。

“跟我回去。”

餘顏汐嘆了嘆氣,喚來從安,讓他把梁景珩扶到馬車上去。

這次梁景珩倒是聽話,從安一來,他乖乖讓人扶著搖搖晃晃走了出去。

餘顏汐跟玉芝道別後便跟在從安身後離開了。

屋子裏剩下兩人,坐在凳子上的譚然手一搭,玉芝見狀扶住他手臂。

譚然來的時候孤身一人,身邊一個小廝都沒帶,玉芝扶著人出了屋子,正愁怎麽把人送回府上,此時她身子突然被譚然帶著右拐。

“走錯了,我房間在這邊。”

譚然迷迷糊糊間發現這是不是回房間的路,他似乎是猜到了玉芝心思,將人往右邊一帶。

低垂著頭,玉芝沈默了一下,說:“你該回去了。”

“我付了房錢,為什麽不能住!”

譚然理直氣壯說著,他沒有再讓玉芝扶著,搖搖晃晃朝之前睡過的屋子走去,就這麽死死賴在這裏。

譚然步子不穩,玉芝怕他摔跤,實在是沒轍了,便跟了上去。

醉酒的人,什麽也聽不進去。

===

馬車上,餘顏汐一上車,梁景珩就拉著她手臂不放。

他枕在餘顏汐肩頭,閉著眼睛,梁景珩生的白凈,臉上因為喝酒而變得酡紅,雙唇微紅,一張一合,幾縷碎發粘在他嘴角。

餘顏汐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詞——絕色佳人,美人如玉。

她伸手出手去,想去戳戳他臉頰,指尖剛碰到他軟塌塌的臉,梁景珩突然伸手握住她指尖。

餘顏汐下意識顫著手往後縮,她一動,梁景珩抓她更緊。

不說話,也沒睜眼,梁景珩頭在餘顏汐肩上蹭了蹭,嗒叭嗒叭嘴巴,握著她手垂了下去。

餘顏汐指尖被他攥在手心,他手熱的似火,一時間,她似乎被梁景珩傳染了一樣,耳根火辣辣的,像被火苗燒過一樣。

而且,她心忽然跳的好快。

餘顏汐一時慌亂,想伸手捂住胸膛,指尖卻被梁景珩緊緊握住。

醉酒的人能有這麽大力氣?

餘顏汐納悶,雙眼微微瞇起,側頭意味深長地掃了一眼靠在自己肩頭的人。

欸,這麽一掃,一納悶,她心跳恢覆如常。

“梁景珩。”

餘顏汐冷聲叫著他名字。

沒反應。

“你是自己松手,還是我幫你松手,嗯?”

餘顏汐再次開口,一字一頓,不冷不熱說。

等了一會兒,梁景珩非但沒有松手,反而展開掌心,跟她十指交錯在一起,餘顏汐手指一個激靈,身子明顯僵住了。

這廂,梁景珩睜開眼睛,他頭抵在她脖頸處,頓了頓,喚了她一聲名字,“顏汐。”

“我、我想我喜歡上你了。”

身上帶著酒氣,梁景珩再一次認真開口,“我是真的喜歡你。”

這一刻,他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梁景珩沒再說話,直直看著餘顏汐,似乎是在等她的回覆。

馬車搖搖晃晃,餘顏汐心亂如麻,她強制自己鎮靜下來。

“你喝醉了。”

餘顏汐神情冷漠,說話聲音很淡,她目光轉而移到一旁,不再看著身邊的人。

她回答得很決絕,幹脆利落,同時從梁景珩指縫中抽回手來,沒有片刻留戀。

一系列的動作梁景珩看在眼裏,他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一直等馬車停下,兩人都沒再開口,車廂內安靜得可怕。

“從安,少爺醉了,扶他回房,服侍他洗漱睡下。”

馬車還沒停穩,餘顏汐沒有猶豫,快速掀開簾子,她一邊跳下馬車,一邊喚來從安。

從安應了一聲,待餘顏汐下來後鉆進車廂裏,再出來時,外面已經沒了餘顏汐身影。

“奇怪。”從安嘀咕一聲,扶著梁景珩準備往府裏走,肩上的人突然出聲,嚇了他一跳。

“確實奇怪。”

梁景珩不冷不淡說了一句。

他根本沒有醉,裝醉只是想要看看餘顏汐什麽態度,結果事實跟他預計一模一樣。

但是他分明就感受到餘顏汐對他有意。

女人心,海底針。

===

夜涼如水。

餘顏汐在院子裏的涼亭裏坐了好久,屋子裏從安打水進進出出,不知何時半夏來到她身邊。

“少夫人,姑爺睡下了,你還不進去嗎?”

一提到梁景珩,餘顏汐腦袋疼,她指尖揉了揉太陽穴,心裏一團亂麻。

“梁景珩今天喝醉了,說了一大堆話。”

餘顏單手托腮撐在桌上,指了指凳子,讓半夏坐下。

半夏坐下,“酒後吐真言,姑爺許是有很多話要跟少夫人說。”

餘顏汐聽著,神色覆雜,頓了頓,喃喃自語,“不知道是真醉還是假醉。”

“少夫人可是又遇到煩心了?”半夏問。

餘顏汐一遇到難以解決的煩心事都會獨自跑動一個幽靜的地方,把自己藏起來,有時候以作就是好幾個時辰。

“其實也不算是棘手的問題。”餘顏汐起身,屈膝坐到涼亭長凳上。

她頭枕在膝蓋上,眼睛盯著遠處,有些空泛,“心裏煩,也不知道該怎麽拒絕梁景珩,他剛在跟我說……”

“說,他喜歡我。”

餘顏汐費了好大勁,才把這句話說出來,她只覺臉頰有些發燙,忙不疊將頭側壓在膝蓋上。

“你是知道的,我不可能嫁人,也不可能對他動心。”

“姑娘,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作決定幹脆利落,怎麽偏遇到姑爺的事情就猶豫不決?”半夏話到此處,停了一下,等了好一會兒才說,“因為姑娘動心了。”

餘顏汐一口否認,“不可能!”

半夏繼續說:“不是所有男子都像餘……老爺一樣,我在旁邊看的有一清二楚,姑爺是真心待姑娘好,是值得托付終生的人。”

“記得剛來侯府那段日子,我承認,我看姑爺是處處不順眼,後來還是姑娘你讓我別對他有偏見,現在我們反過來,姑娘你試著不要因為老爺的事情對姑爺有成見。”

“別說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餘顏汐捂住耳朵,打斷半夏。

她雙手環膝,將頭埋下來。

耳邊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四周一片四季,冬夜的冷風吹得綿長,刮在身上跟刀子一樣。

餘顏汐在涼亭裏待半個時辰,寒風將她吹清醒了。

夜裏下了白霜,餘顏汐裹著一身寒意進屋,此時梁景珩已經睡下了,她輕聲匆匆洗漱。

躺在軟榻上,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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