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是也應該死了算了，少煩惱少憂愁。

葉瀟瀟悲觀絕望到極點，一路跌跌撞撞走到江邊，坐在欄桿上看腳下的滔滔江水。

恐高癥似乎在這一刻不藥而愈，她竟不知道害怕。

江風吹拂臉龐，葉瀟瀟閉上眼睛，身子在風中晃蕩，一不小心便有墜落的可能。

她的手慢慢松開護欄，身子又晃了晃，她把心一橫，身體前傾，直直的朝前撲去。

“別跳。”

葉瀟瀟突然聽到一聲大喊，下墜的身體被一雙大手抓住。

“葉瀟瀟，你不要命了？”

齊振楠死死拽住葉瀟瀟的手腕，全身力氣都用到了手上，從法院出來他便一直跟著

葉瀟瀟，怕的就是她想不開，果不其然，她這麽經不起打擊。

“別管我。”

葉瀟瀟清楚的記得沈東明說出孩子的事時，齊振楠看她的眼神帶著鄙夷，既然看不

起她，何必假心假意來救她，還不如死了幹凈。

“你瘋了是不是？”齊振楠一點點的把葉瀟瀟往上拉，無奈她求死心切，絲毫不配

合，拉動起來格外費勁兒。

“瘋了才好，就不知道什麽是羞恥。”

葉瀟瀟仰面看著齊振楠，苦笑道：“齊律師，你是好人，好人做到底，就別管我

了，放手吧，就算你今天能救我，明天我一樣可以找機會自殺，我活著還有什麽意

思？”

“我不允許你死，聽到沒有？”齊振楠情緒失控，吼了出來：“你必須好好活著。”

葉瀟瀟搖搖頭：“齊律師，你事業成功，有愛人有孩子，人生美滿，怎麽會懂得我

的痛苦，我活著沒人在意，死了也不會有人為我掉一滴眼淚。”

“怎麽沒人在意，我在意，葉瀟瀟，聽到沒有，我說我在意。”

“別騙我了，你在意的是姜小姐和心心。”葉瀟瀟手臂痛得幾乎快被齊振楠扯斷了，

她希望他放手，結束精神和肉體上所有的痛。

“我為什麽要騙你。”齊振楠的心臟開始隱隱作痛，他知道自己撐不住了，回頭掃過

圍觀的人，大吼：“快來幫忙！”

人多力量大，幾個人很快便把葉瀟瀟拉了起來。

齊振楠退出人群，偷偷塞了幾顆藥在嘴裏，坐到一邊喘粗氣。

見葉瀟瀟脫險，圍觀的人群很快散去，她蹲在地上哭了一會兒，看到齊振楠不顧形

象的坐在地上，慢慢的挪過去，抹著淚說：“齊律師，你真的不該救我。”

聞言，齊振楠轉頭，恨瞪葉瀟瀟，陰冷的眼風一陣陣刮過她的臉。

葉瀟瀟滲得慌，打了個哆嗦，不敢再吱聲。

“確實，我不該救你，更不該在意你。”齊振楠擡眼望著天際的雲彩，幽幽地說：

“但我沒辦法看著你死……”

夕陽很快落下，暮色如潮水，一層層的湧上來。

前一刻晚霞姹紫嫣紅，如山花爛漫，轉眼間就變成一片灰暗，死氣沈沈。

葉瀟瀟和齊振楠並排坐在路邊樹蔭下，沒有人說話，一直靜靜的坐了許久許久，直

到天空下起毛毛雨。

行人步伐匆匆，從葉瀟瀟和齊振楠的身旁跑過。

溫熱的雨滴落在葉瀟瀟的臉上，慢慢洗去她的淚痕。

心情格外平靜，仿佛經歷了天崩地裂，她在殘垣斷壁間重新站起。

“走吧，去吃飯。”葉瀟瀟向齊振楠伸出手，還未觸到他的衣角便觸電般的縮了回去。

齊振楠緩緩起身，不看葉瀟瀟，頭也不回的邁開腳步。

“齊律師？”定定的看著齊振楠的背影，葉瀟瀟的心驀地被抽空，有種再次被拋棄的

感覺。

她的大腦呈現出一片空白，腿不受控制的飛跑起來。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葉瀟瀟猛的抱緊齊振楠，頭埋進他的後背，像個無助的孩子，可憐巴巴的哀求：

“別丟下我。”

“放手。”齊振楠抓住葉瀟瀟的皓腕，試圖掰開她的手，葉瀟瀟十指相扣，更緊的抱

著他：“不放！”

“你不是說去吃飯嗎，這樣站在路邊怎麽吃？”齊振楠無聲的嘆了口氣，松開葉瀟瀟

的手腕，擡頭看天，視線游移，找不到焦距。

“我以為你不管我了。”葉瀟瀟再開口，聲音帶出了哭腔，淚水已經浸濕了眼窩，她

以為自己很堅強，但脆弱的時候依然不堪一擊。

她幾近崩潰，不願再假裝堅強。

夜幕越來越深，毛毛雨越來越密，落在她的臉上，已經分不清哪些是雨哪裏是淚。

“肚子餓了，吃飯！”鑒於他和葉瀟瀟的關系，齊振楠說不出好聽的話，只能將對她

的關切藏在心底。

“好。”葉瀟瀟慢慢松手，她害怕齊振楠拋下她不管，將他的襯衫一角拽在了掌中。

不算長的一段路，葉瀟瀟和齊振楠靜靜的走過，仿佛本該如此，默契得不受任何外

界事物幹擾。

兩人最終停在了一家熟悉的店面前，葉瀟瀟錯愕的看向齊振楠：“你怎麽知道我喜

歡吃這家店的餃子？”

齊振楠沒說話，徑直走了進去。

實際上，他還知道很多事，他對她的了解可以說很徹底，她在他的面前幾近透明。

熱氣騰騰的餃子上桌，葉瀟瀟遲遲不動筷子。

“白菜韭菜一樣一半，快吃。”齊振楠將盤子推到葉瀟瀟的面前。

“謝謝。”葉瀟瀟感激齊振楠的用心，含淚將餃子送入口中。

雖然他的關心有些冷，但一樣能讓葉瀟瀟感覺到溫暖。

也許是摻進了眼淚，今天的餃子格外有味兒。

晚飯後，葉瀟瀟沒有要求，齊振楠仍自覺的送她回公寓。

“可以坐會兒再走嗎？”葉瀟瀟從冰箱裏拿出水果和飲料款待齊振楠。

“嗯。”齊振楠坐在了沙發上。

葉瀟瀟削著水果，齊振楠的手機響了起來，她側頭看了來電，一把將手機按住：

“不要接。”

“求你。”如果姜芯柔知道齊振楠和她在一起，定會要他馬上離開，葉瀟瀟不想一個

人獨自面對無邊的恐慌。

齊振楠深深的看了葉瀟瀟一眼，然後把手機關了靜音放茶幾上，拿起葉瀟瀟削好的

蘋果就吃。

“謝謝。”今天她已經說了無數次謝，依然不足以表達她的感激之前，如果沒有齊振

楠，她已經沈在江底餵魚了。

相對無言，葉瀟瀟打開電視，點播了一部尼古拉斯凱奇的經典電影，心不在焉的看

了起來。

******

齊振楠的手機始終無人接聽，姜芯柔在房間裏來回踱步，心情越來越浮躁。

“媽媽，我餓了。”心心坐在沙發上畫畫，肚子一直在咕咕叫。

“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姜芯柔在氣頭上，怎麽看心心怎麽不順眼，順手就將手機砸

了過去。

“哎喲……”

心心還沒反應過來，額頭已被手機砸中，血珠一下子滲了出來，心心害怕姜芯柔，

捂著額頭不敢哭出聲，撇著嘴，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將心心的額頭砸出血，姜芯柔一陣後怕，連忙給她消毒貼創口貼，並再三叮嚀她：

“不許告訴爸爸，如果爸爸問起來，你就說你自己不小心……”

姜芯柔環視房間，目光鎖定在餐桌上：“撞在了桌角，知不知道？”

“知道。”心心乖巧的點點頭，睜大淚汪汪的眼睛看著姜芯柔，更加想念葉瀟瀟。

姜芯柔很滿意：“好，我來問你，心心，你額頭怎麽回事？”

“我自己不小心……撞了……桌角……”心心含淚擺擺小手：“媽媽沒有打我。”

一聽這話，姜芯柔立刻變了臉，聲音有幾分凜冽：“這你孩子怎麽這麽笨，你說你

自己撞桌角就行了，為什麽還要說我沒有打你，不要說，知不知道。”

姜芯柔不喜歡孩子，甚至很煩孩子，但在齊振楠的面前，她極力表現得溫柔慈愛，

背地裏，卻裝不下去，很多時候，她快被這愚蠢的孩子弄瘋了。

比如說現在，她快抓狂了。

“再說一遍，心心，你的額頭是怎麽回事？”

“我自己……撞了……桌角……”心心說話一結巴，姜芯柔便瞪她，她害怕的哭了起來：

“媽媽，你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沒見過你這麽笨的孩子。”姜芯柔在心心的小胳膊上擰了一把：“哭什麽哭，煩死

了，別哭了，再哭我真的打你了。”

姜芯柔的威脅讓心心哭得更加淒厲：“媽媽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不要哭了！”姜芯柔的耐性已經消磨殆盡，她狠狠抓起心心，將心心拖進臥室關上

門：“哭夠了才準出來。”

“媽媽，開門，我害怕，媽媽……”

心心一邊哭一邊拍門，房間裏很黑，她不知道燈開關在哪裏，獨自面對黑暗，她小

小的身子不住的顫抖。

她好想葉阿姨，葉阿姨不會打她，也不會罵她，說話輕輕的，細細的，很好聽，她

要去找葉阿姨。

心心回頭看到有微弱的燈光從窗戶透進房間，她慢慢走過去，爬上飄窗，她看到了

外面的世界，夜風不斷吹拂她的小臉，一只燕子從窗外飛過，她想象自己變成了燕

子，可以翺翔天際……

電影過半，齊振楠的手機一直亮著，他側頭看看葉瀟瀟，已經抱著枕頭睡著了。

齊振楠拿起手機，屏幕上顯示有二十五個未接來電。

他心頭一凜，不好的預感彌漫胸腔，連忙給姜芯柔回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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