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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斬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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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形圖怪男人◎

竹林深處,地面橫著幾道深重的溝壑,泥土翻出,痕跡新鮮。

黑靴將妖物的腦袋碾入泥土,發出骨骼碎裂的聲響。

好疼。

覆蓋著青綠色鱗片的巨大蛇尾布滿傷口,無力的癱軟在泥濘中,順著尾巴向上望去,腰肢以上的部分呈現出似人的特征,此刻那顆頭顱被人踩在腳下,掙紮不開,正絕望而又粗重的喘息著。

蛇妖痛得咬破了舌頭。

臉被踩進枯黃落葉和泥土中,滿地腐朽,從泥土中往上看,能看到來人背著翠碧細竹投下來的微弱天光,輪廓模糊,唯獨一雙漆黑的眼瞳宛如靜水,直直的撞入視野。

冷淡無波,居高臨下。

蛇妖虛弱不堪的動了動,尾尖討好似的輕輕碰了碰來人的腳踝,軟聲哀求道:

“奴家有罪,閣下要殺我我認了,但奴家腹中的孩子還未出世,它還那麽小,它是無辜的,求求你給我一點時間……”

她努力蜷縮著軀體,用傷殘的手臂護住小腹,小腹微微凸起,確實是懷了孕。

不久前還兇殘異常的妖物,豎長冰冷的瞳孔卻在此刻含了淚水,那張兩頰覆蓋著鱗片,怪異卻美艷的臉上,流露出痛苦和乞望。

“求求你……”她反覆說道,染了人血的嘴唇像是嬌嫩綻放的花瓣。

踩在她側臉上的黑色長靴似乎松了松,從蛇妖的角度向上看去,能看到微弱光線中長靴上低調的銀色雲紋,柔軟貼合的包裹著小腿,勾勒出勁韌的腿部線條,修長有力。

此時此刻,背光的那張臉微微偏頭,似乎在思考著該不該放過她。

果然,蛇妖心中劃過一絲得意與狠毒,這些所謂正道修士就是如此愚蠢善良,等這傻瓜一松開,她就出其不意,狠狠掏出這個人的心臟……

“這樣啊。”

燕回收回腳,使得倒在泥濘中的蛇妖露出覆蓋著細密鱗片的臉,再無遮擋。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蛇妖仰頭望過來,目含感激:“你真是個好——”

鮮血四濺,頭顱滾落。

燕回擦去手背濺上的血,彎腰與蛇妖不甘的眼睛對視,聲調在簌簌雨聲中似乎含了些無所謂的殘忍。

“斬草除根,那就更要殺了。”

蛇妖難以置信的表情僵在臉上,斷掉的頭顱上,怨毒叢生。

該死,早知如此,它就應該埋伏偷襲,一口咬斷這死女人的脖子!

黑紅的血洇濕了燕回腳下的泥土,隨後又被插在地面的劍身吸收。

燕回踢開腳下的頭,剖開妖物丹田,取出妖丹碾碎,徹底斷絕了蛇妖最後一點生機。

一旁,皮肉外翻,白骨裸|露的少年只剩一口氣,從他身上破爛的衣物依稀能辨別出雜役弟子的身份。

應該是之前負責照顧殷懷道君起居事宜的人。

燕回捏開他的嘴,塞了一顆丹藥進去,又封住他的幾處穴道,阻止了傷口的大肆流血。

為他草草包紮過傷口後,她一邊擦去臉上濺到的血滴,一邊擡頭望向竹林某處:“出來。”

藏在暗處的齊淵楞了楞,隨即反應過來,面色覆雜的從遠處的陰影中走出。

嘖,英雄救美不成,反倒被發現了。

他一邊暗驚於燕回的實力和敏銳度,一邊符合人設的目光沈了沈。

是的,人設。

方才十六歲,燕回身上的氣運值就已經達到了一個足以讓人心動的高度,齊淵可以想象得到,攻略下這個不谙世事的氣運之子,他在攻略者聯盟裏的財權地位勢必水漲船高,一舉躋身前一百名以內成為高端玩家也不是不可能。

氣運之子,可是要比這個世界的女主難搞多了。

齊淵這個人多多少少有點自負,就喜歡挑戰性高的東西,等攻略下眼前這個天道鐘愛的背景板女配,再去攻略女主也不遲。

這個世界暫時沒有開發,其中的氣運值也還沒被掠奪,多到爆炸,齊淵遇到時空亂流機緣巧合之下才進入的,此時摩拳擦掌,躊躇滿志。

肥差可不是誰都能有的,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調取了系統內燕回所有可公開的資料,以及預判了世界線的大致走向,並為此制定了周密的計劃。

一個前半生都活得金尊玉貴的小姑娘,什麽樣的奉承諂媚沒見過,友好相處就落了俗,他齊淵當然要做些不一樣的。

他覺得夜北冥那孫子的人設就不錯。

為此,他特地讓系統覆刻了夜北冥的數據,量身打造了一款人設包,使用了這個人設包,他齊淵就能全方位無死角的擁有夜北冥那該死的魅力了。

齊淵挑起劍眉,唇角勾起一抹涼薄但又興味十足的弧度,兩分邪氣三分譏諷五分涼薄:

“能輕松斬殺這金丹中期的蛇妖,卻願意留在清竹峰做一個無名小卒。”

“——有趣。”

“小丫頭,”他瞇著眼睛,輕舔嘴角,勾唇低笑:“你是誰,身上究竟還有多少秘密?”

燕回擦血的動作為之一頓:“……”

大意了,她有點懊惱,好像一不留神招來個了不得的東西。

精神攻擊力很強,且極其黏膩。

見她不說話,齊淵自詡魅力逼人,一下就讓見慣了大風大浪的氣運之子楞在原地。

他拿出自己提前準備的折扇抵在唇下玩味一笑:

“小丫頭,若是被人知道了剛才的事,你猜別人會不會認為你別有用心,隱瞞身份混入仙府是出於不可告人的目的?”

燕回確實別有用心,但她又不是作奸犯科,就算暴露也只是麻煩點。

但對於一個堪堪金丹的弟子來說,堂而皇之的拿這種事來威脅一個不了解底細的人,一不留神就會招致殺身之禍。

她欣賞著齊淵的得意表演,將劍刃送回劍鞘,嘴角緩緩露出一抹笑:“嗯,然後呢?”

齊淵“嘩啦”一聲展開折扇,眼尾勾人,姿態懶散:“我可以幫你保守秘密,不過——”

他彎唇低語,形態邪魅不羈:“你得答應我三件事,還要叫我一聲,淵、哥、哥。”

“……”

拳頭硬了。

密密竹林依舊擋不住斜飛的雨絲,齊淵瞇著眼看站在不遠處的姑娘。

她身著玄色常服,腰間系著垂了紅絡的玉玦,純黑的衣擺堪堪遮住小腿,露出內裏一小截寬松的雪白綢褲,末端利索的紮進黑靴,簡單異常,卻十分吸睛。

雨絲,竹林,陰暗,如此場景,她的面貌半遮半掩在霧氣裏,濃淡合度,從容舒朗,帶給人的感覺就是撲面而來的驚心動魄。

如此高高在上的氣運之子,征服攻略起來才更刺激。

齊淵舔了舔嘴唇,心中興奮。

他融合了人設包,就連思維活動都不由自主的夜北冥化,逼格十足的衣袍一撩,大手一揮道:“吾名齊淵,小丫頭,你的名字叫——”

話音未落,齊淵眼前場景一花,天旋地轉之間,俊臉“砰”的撞到一塊軟趴趴的東西。

胸口摔得悶疼,他趴在地上呲牙咧嘴,緩過神來定睛一看,只見死不瞑目的蛇妖猙獰邪惡,腦袋血淋淋的貼著他的鼻尖。

——艹艹艹艹!!!(一種植物)

燕回虎口扣著他的後頸,順勢刺入一枚印記,微笑道:“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

齊淵咬了咬牙,立刻撐著身子就要爬起來,但後頸似乎壓了什麽東西,沈得他動彈不得。

“小丫頭,”他神色微慍,但還是勉強笑道:“如此調皮,真當淵哥哥不會懲罰你?”

燕回初入庚辰仙府,行事不能太高調,對於眼前這個不知道從哪蹦出來挑事兒的閑人不是很想搭理。

“帶這位傷員去療傷。”她直起身,五指微攏,看不見的絲線霎時收緊,趴在地上的齊淵便瞬間閉了嘴,靈活的翻了個身,挺胸收腹,將自己擺成了一條僵直的鹹魚。

燕回開口吩咐,“順便扛上蛇妖屍身下山,繞著仙府跑十圈,如果有人問你就告訴他,這只妖是你殺的。”

蛇妖也不過金丹修為,被同樣是金丹期的齊淵制服很合理。

況且蛇妖睚眥必報,死了一只懷著身孕的雌性,後續大概率會有點小麻煩,既然這位齊姓路人閑得發癲,那就交給他去應付。

燕回掃了他腰間的身份玉牌一眼,庚辰仙府望星谷一脈的親傳弟子,底蘊還行,死不了。

齊淵表情一僵,身體已經不受控制的飛快站起,畢恭畢敬的朝燕回行了一禮。

“系統,這是怎麽回事?!快給我恢覆正常!”

齊淵左肩扛著受傷的弟子,右肩扛著蛇妖龐大的身體,失控的一路朝山下狂奔。

【抱歉宿主,氣運之子備受天道關註,為了不被天道察覺到我們的入侵,宿主暫且委屈一下。】

“廢物,蠢貨,本座要你何用!”齊淵冷了臉,蛇妖黑紅的血水不要錢似的淋了他滿頭,襯得他神色越發陰森。

系統冷冰冰的糾正:【宿主現在的身份只是庚辰仙府望星谷的弟子,不要強行加戲。】

齊淵還想說什麽,前方出現幾名弟子,見到他後蹙眉問道:“齊師弟,你這是怎麽回事?”

他腳步不停,冷傲的揚起下巴,帶著睥睨天下不可一世的王霸之氣,風一樣的從那幫弟子身旁跑過:“起開,你們這些小小螻蟻,不要擋本座的路!”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擦,在場有人偷偷覷著身旁如雲如霧的大師兄,暗戳戳的朝齊淵豎了根大拇指。

牛掰,齊淵這小子抽的哪門子瘋,竟敢在大師兄面前口出狂言。

他要完。

***

燕回在竹林裏轉了兩圈,又揪出兩只瞪著紅眼珠子試圖攻擊她的妖物,幹脆利落的處理了,沒留下一點痕跡。

回到峰頂小樓,她抹去身上的血腥味,捏著手中的命牌站在三樓門前,很有禮貌的敲了敲門:

“弟子燕回,奉掌門之令侍奉師尊,特此拜見。”

漆紅的門扇安靜如初,唯有房內竹簾被風輕輕吹動的聲音傳來,海潮一般。

“師尊?”

燕回的手指搭上門板,正要再敲門,卻忽然觸碰到粉塵一樣的東西。

細細薄薄一層,淡粉色,胭脂一般覆蓋在她白皙的指腹上。

是蜃妖的伴生物,夜杳花的花粉。

這種花粉能致幻和迷情,吸入者如嗜藥成癮,非交合不能解毒,而交合之後毒素潛伏,此後月月都需要與先前的解毒者歡好,否則不日就會靈氣沖撞,暴斃橫死。

功效缺德,是種流傳在妖族之間的小眾毒藥,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她撣掉指腹上的花粉,直接推開房門。

濕腥的冷風瞬間掠過耳側,靜謐的黑色粘稠深重,如有實質,滔滔浪潮般鋪天蓋地的迎面拍來,一瞬間吞沒了整片天地。

黑色如同膠著的水,拉扯拖拽著她擡起的腳步,燕回腰間懸掛的玉扣隨著她的走動輕晃,光滑的表層反射出繁多絢麗的花紋。

一層層幻陣浮現在空中,絲線一般的纏著,編就鋪天蓋地的細密大網,試探的勾上她的腰身。

財富,權勢,美色。

整得還挺花裏胡哨。

她向來奉行沒什麽是一劍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是不夠強。

半空中繁麗的幻陣被劍氣轟然蕩開,璀璨的粉塵簌簌飛落,視野內肅然一空。

收劍歸鞘,她撣了撣落了粉塵的肩頭,慢條斯理的走了出去。

走到懸掛了一圈竹簾的藥池旁,燕回自覺的停住了腳步。

她清了清嗓子,溫和嗓音中的焦急擔憂恰到好處:“妖物作祟,師尊可有受驚?”

無人回應。

想到這空氣中到處都是的花粉,對於一個身體虛弱的人來說無疑是種不小的折磨,燕回不再作聲,直接挑開竹簾一角,擡眼望去。

外面不知何時入了夜,雨勢已停,陰雲散去,清冷的月光從洞開的窗口流淌進來,泛著冷調的幽藍。

寂靜月光透過竹簾,進入藥池,在男人身上投射下一道道細細的光痕,依稀可見他手臂被吊起。

寬大的衣袖滑落,露出圈在小臂上穿透腕骨的漆黑鎖環,血汙糊在蒼白的皮膚上,黏膩猙獰。

察覺到燕回發出的動靜,鎖鏈嘩啦一響,男人緩緩的擡起頭,垂落的黑發滑向臉側,月光淌在他的臉上,清晰的照出他的容貌。

三指寬的雪色緞帶蒙在他的雙眼之上,只露出高挺的鼻梁,淡色的薄唇。

左眼的位置洇開大片血紅,血液從緞帶之下滴落,在蒼白的臉上連成一條殷紅的紋路。

朱砂一般,蜿蜒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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