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靈鷲宮這樣人少的門派，比到下午，已經沒有幾個人了。

谷地裏全是已經被淘汰掉的靈鷲宮弟子，她們或坐、或站圍在一起，觀看著剩下的比賽，等首席位置一定，大比結束，她們就可以拿到大比中得到的獎勵。很多情報販子還要重點關註這次大比的玩家信息，收集成冊下次再賣。

陌蘇佩上的“流觴”的舉動很多人都看到了，但眾人均不知道這件裝備是幹什麽的，從外形來看，像是個……水袋？

陌蘇陸續又迎上了幾個對手，贏得不艱難也不是很容易，不知不覺間，四個擂臺裏只剩下了慕容雨欣和陌蘇。

毫無疑問的，慕容雨欣和陌蘇最終站到了一個擂臺上。

“果然最後和我一戰的是你……”慕容雨欣看著對面的陌蘇，燦然一笑，“那麽陌蘇師妹，來戰吧!”

她看著擂臺下圍得水洩不通的同門，這樣的仰視她已經經歷過三次，每次都是她笑到最後，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陌蘇對慕容雨欣一點頭，擺出起手式，搶先攻上。

對上慕容雨欣，陌蘇絲毫不敢留手，慕容成名已久，武功境界很高，作為首席，有時候還要和其他門派進行切磋交流，實戰經驗也豐富無比，她能坐穩首席的位子這麽多年，靠的可不光是人氣，努力、奇遇、心性，三者都有，才能造就出一位高手！

陌蘇一招“花開堪折”攻上，只聽得“嗡”得一聲悲鳴，慕容雨欣拔出了隨身佩戴的“淒雨劍”，抖出一個劍花格上。陌蘇只覺面門一陣寒風掠過，連忙避讓開來，返身繞到了慕容雨欣身後。

慕容雨欣使得一手精湛劍法，本身又是劍閣“昊天部”的弟子，靈鷲宮內所有收藏劍法她都可以學得，已經不再拘泥於哪一種武學，凡是靈鷲宮內的劍法，她都信手使出，招式之間渾然天成，仿佛用的是一路劍法，完全沒有破綻可言。

這場戰鬥，是真正的頂級高手之爭，什麽破綻，什麽弱點，在境界、等級、武功都相若的慕容雨欣和陌蘇身上，已經很不容易出現。

慕容雨欣的“淒雨劍”是可隨主人等級成長的B級武器，附帶“冰風”效果，攜帶級別又不高，是一把不可多得的低等級好劍，伴隨慕容雨欣已久。陌蘇知道這把武器的鋒銳度極高，又有內力灌註劍身，若托大使出天山折梅手裏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怕是手指都要削掉，也不硬接劍身，只不停在慕容雨欣身旁游鬥。

慕容雨欣的劍法卻是犀利狠辣，一招一式都對著陌蘇的要害下手，空手對武器原本就有個最大的問題，那就是肉體再強橫，和金鐵之物總有差距，總有避讓鋒芒之時，此時雖然不分伯仲，可是在臺下的眾人看來，卻是慕容雨欣壓著陌蘇打，陌蘇毫無還手之力。

“我還是學劍法吧，我覺得要這麽一劍劈下來我拿手去接，活活痛死了……”某個小師妹和身旁的師姐嘀咕，“我真實度開的不低，劍對劍應該不會疼吧？”

“陌蘇不是會天山六陽掌麽，怎麽不使出來，看著好憋屈……”這是同樣使拳掌功夫的同門。

正和慕容雨欣對決的陌蘇卻沒有別人想象的那麽難受，拳掌功夫之所以能在江湖中屢見不鮮，正是因為游戲裏創出了無數可以用拳掌應對兵器的法門，她先前不去直撼劍鋒，是在用身體熟悉對方的劍法和“淒雨劍”的特性，一旦習慣了這種節奏，反擊自然就會到來。

又過了二十招左右，陌蘇一招“月在青天”躍起，伸手格住劍背，揉身欺進慕容雨欣，開始了反擊。

天山折梅手變化何其繁多，陌蘇使出全身解數施展開來，招式中含蘊有劍法、刀法、鞭法、槍法、抓法、斧法等等諸般兵刃的精髓，盡數化在這六路折梅手中，她又學會了周伯通的左右互搏之術，此時雖是一人，卻似數人□合擊一般，將自身護的水洩不透的同時，又屢屢使出妙招，進攻上也不落分毫。

“這是什麽法門？天山折梅手可以兩只手使出不同的招式麽？”

“沒有的，我也學天山折梅手的，要麽三路擒拿，要麽三路掌法，沒見過可以一邊擒拿一邊掌法的，而且她的擒拿中又用了各種變化，這麽多變化還要分別用不同的兩只手使出，靈鷲宮有這麽逆天的武學早就是江湖第一大派了。”一位學天山折梅手的高等級玩家回答小師妹們的疑問。

慕容雨欣常用的“天羽奇劍”是天山童姥創出的一門精妙劍法，但等級卻是C級，漸漸用來應對陌蘇已經吃力，此時見陌蘇氣勢正盛，也有想壓壓她的銳氣的想法，使出輕功退後，收劍覆出，劍尖上寒星點點，正是游戲效果開啟的征兆。

“劍芒！”擂臺下有玩家驚呼。

正是劍芒！“昊天部”武學的精華就是“以劍入道”，靈鷲宮傳承自逍遙派，逍遙派是道家門派，武功講究“逍遙飄渺”，又暗含道家真意，天山童姥受門派影響至深，靈鷲宮地宮所藏武學又多，這一門“劍氣禦敵”的法門也就傳到了“昊天部”。

陌蘇大吃一驚！她還沒有修習到凝結“掌風”的境界，對方已經學會“吞吐劍芒”了，果然上次比試對方也留有後手！

她將手撫上腰間酒袋，開啟了觸發狀態。

慕容雨欣結出“劍芒”，使出“周公劍法”來，橫劍斜削陌蘇，劍上劍芒忽收忽出，若陌蘇應對不妥，立刻化為劍氣，重傷其身。

陌蘇雙掌一推，驀地變招，用天山六陽掌的奇妙招式應對，慕容雨欣用的“淒雨劍”是把陰性劍，凝結的劍芒也是寒性的，陌蘇將內力運到掌上，使出天山六陽掌中陽性的勁力，沒有受到多少屬性的影響。

只是這劍芒忽發忽收，慕容雨欣又老是將劍尖對著陌蘇的心口。兩者相距尺許，劍芒抖動不定，像一條毒蛇伺機而動，只需劍芒一吐，劍氣突生，就能刺入陌蘇的心臟，看的擂臺下的玩家大氣都不敢出。

慕容雨欣見陌蘇似也對這劍芒無法，不禁得意起來，這招“以氣禦劍”的法門她雖然學了不久，但已經進入了劍法的另一個天地，她自信這不是現階段玩家能輕松化解的，她心中認為對方敗局已定，攻擊越發緊迫，若陌蘇若斜身閃開，則圈轉長劍，攔腰橫削；陌蘇反身避開，便長劍反撩，疾刺對方後心。

陌蘇知道像這樣凝結劍芒肯定消耗巨大的內力值，就如自己的左右互搏之術一般，使用雙倍的絕招，卻要用三倍的內力，自己有“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做依仗，對方的內力肯定沒有自己深厚，回覆速度也沒自己快，那眼下她要做的，就是一個字——耗！

耗到她內力無己！耗到她精疲力盡！

想法容易，做起來卻難，無異於懸崖上跳舞，一不留神就要落敗。劍氣這種東西屬於80級以上玩家使劍才能產生的效果，卻提早出現在靈鷲宮的大比上，陌蘇又不幸成為了慕容雨欣讓劍氣首次顯現江湖的“磨劍石”，好在這是游戲，慕容雨欣學的又不是“無形劍氣”，她的劍氣帶著藍色的游戲效果，陌蘇小心應對，總算沒有傷了要害。

又是三十招過去，陌蘇總是躲避著走，若有攻其必救之處，就效仿壁虎“斷尾求生”，將身上不大緊要的地方去擋，擂臺上血花點點，陌蘇渾身是傷，戰況極其慘烈。

“陌蘇師妹，打成這樣也實在難看，不如你認輸下去，傷成這樣我都看不下去，反正你也是必輸的局面，何必呢？”慕容雨欣見陌蘇身受數劍眉頭都不皺一下，也不禁頭疼，若不是看對方動作靈敏反應快速，她都懷疑對方是不是調低了游戲虛擬度了。

“那也未必！”

陌蘇趁慕容雨欣說話的時間伸手一拍“流觴”，酒液隨內力激蕩而出，陌蘇用真氣將酒液包裹，內力至陽轉至陰，將酒液化為薄薄的寒冰，將這幾片“生死符”射了出去。

慕容雨欣揮劍將這幾片“生死符”擊碎，“生死符”又化為酒水，沿著劍身滴滴答答的流了下來，她將劍身一抖，將酒液抖落，嗤笑道：“原來學會了生死符，難怪這麽有底氣……”

她明白陌蘇性格剛烈，武藝又不弱，再勸她認輸也是無益，反而給了她可趁之機，也不再多說，手底下見真章便是。

陌蘇指間都是濕漉漉的酒液，隨時可以化為“生死符”，她右掌運陽剛之氣，以“天山六陽掌”強大的攻擊力迎敵，左掌卻運陰柔之力，不時發出“生死符”射向慕容雨欣，“生死符”不同的手法有不同的特殊效果，慕容雨欣不敢貿然用劍去掠，只得避開，加上“劍芒”所需的內力消耗巨大，漸漸頭頂霧氣蒸騰，沒有了先前那般的從容。

陌蘇卻在此戰中對“生死符”的應用越來越熟練，“生死符”也不時射向慕容雨欣的各種隱秘穴道。

只見擂臺上你來我往，不時劍氣忽閃，又有“生死符”漫天飛舞，打的煞是好看。

“這到底是武俠游戲還是修真游戲啊，太玄幻了吧？”一位玩家看的嘴巴都合不攏，呆滯道。

“生死符算不算暗器啊？算暗器的話好便宜啊，不用買材料的……”這位顯然是位財迷，光算計成本去了。

勝利的天平漸漸向陌蘇這邊傾斜，陌蘇的生死符快似閃電，又無色無聲，加之陌蘇又不是單純使用暗器的玩家，手上“天山六陽掌”和“天山折梅手”交替不斷，慕容雨欣若使用劍氣想占距離的優勢傷她，她便也拉開距離，用“生死符”回擊，若慕容雨欣劍氣一收，她又沾身貼上，左右互搏，意圖將慕容雨欣活生生耗死。

但凡前面占了上風，打得又很順的玩家，一旦受挫，反而越發焦躁，慕容雨欣也是如此。眼見這陌蘇和牛皮糖一樣，貼身游鬥甩都甩不掉，生死符又神出鬼沒，焦躁之下越打越亂，終於給陌蘇抓住一個破綻，將一記“生死符”射入了慕容雨欣膝彎的“陰陵泉”穴，慕容雨欣右腿膝彎劇痛，忍不住單膝跪了下來。

這發射“生死符”也是一門覆雜的手法，在這片薄冰之上，如何附著陽剛內力，又如何附著陰柔內力，如何附以三分陽、七分陰，或者是六分陰、四分陽，雖只陰陽二氣，但先後之序既異，多寡之數又覆不同，隨心所欲，變化萬千。陌蘇也是初學乍練，只將“劇痛”、“冰凍”、“麻癢”三種變化練熟，用做這次門派大比，其他用法，還需要再做研究。

此時慕容雨欣右腿劇痛，手中揮劍卻不停，她也不是什麽嬌小姐，一點疼痛就放棄了抵抗，可重心變低卻給陌蘇有了可趁之機，左手伸出運力於掌，使出“空手入白刃”功夫，拼著手掌受傷一把抓住了慕容雨欣的“淒雨劍”，另一只手的小指在她右腕太淵穴上輕輕一拂，慕容雨欣手上一麻，握著劍柄的五指便即松了。

陌蘇趁慕容雨欣手上松懈，一把奪下了慕容雨欣的“淒雨劍”。

這一下奪劍，乃是天山折梅手的高招，看似平平無奇，其實她小指的一拂之中，運上了“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中所有的內力加成，慕容雨欣的等級便再上個十級，手中長劍一樣給奪了下來。這固然有陌蘇趁人之危的緣故，但天山折梅手的精妙之處顯而易見。它可能不如“天山六陽掌”威力強大，也不像“生死符”可以遠程攻擊，但它具有很強的隱蔽性和實用性。

擂臺下一片驚呼，劍便是一名劍者最大的依仗，若劍被奪，除非你已經到達“草木皆可為劍”的境界，不然想要翻身已是太難。

慕容雨欣有這麽高的境界麽？自然沒有，所以當她的佩劍被奪，心中已成死灰，先前煩躁的心情通通變成了一句話——

“我要敗了我要敗了我終於還是敗了”。

陌蘇也有些詫異於慕容雨欣被奪劍後的沮喪，但此時正在戰鬥，也沒有多想，將搶來的“淒雨劍”往遠處一拋，雙手互搏使出，將十片“生死符”一起打入了慕容雨欣的身體內。

慕容雨欣一動不動，任由陌蘇攻擊，“生死符”入體，或麻癢如同蟻噬，或疼痛若針刺，或渾身發冷寒噤不斷，慕容雨欣通通受之，任由異常狀態加身。

陌蘇見她已經毫無鬥志，也不下手再攻，只站在一旁靜靜矗立，心中不是滋味。

慕容雨欣也是江湖一代驕子，不光是靈鷲宮，游戲裏說起女玩家，大部分都要提一提這位。她雖然外表冷傲，可卻是個熱心的人，線下論壇裏大部分靈鷲宮的新手帖、經驗帖、師門攻略帖都是她撰寫的，陌蘇剛入門派之時，也受這些帖子的惠益極多。平時同門的師姐妹若是有什麽問題去問她，只要她不急著做什麽，也都一一答覆。

但正是因為她連任三次“首席”之位，平時用在自己身上的時間反而大大減少，同門師姐妹若有求援，她礙於“首席”之位，經常無條件協助，修習武功和江湖歷練也漸漸落下，正因為她付出的多，看中這“首席”的位置也比旁人要重的多，以致於一聽說靈鷲宮裏新出了“陌蘇”這號人物，任務都不做了回來非要和她比試。

這是將“得失”看的太重，一旦受了挫折，也比旁人更加難以走出困境。

陌蘇為了觸發隱藏劇情，首席是一定要做一次的，但她知道“首席”不是那麽好得，早已做好長期抗戰，一次不成下一次再沖擊的準備，心中的包袱反而沒有慕容雨欣那麽重。

慕容雨欣佩劍被奪，若繼續反擊奪回佩劍，不一定就會輸，可她灰心與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個後起之秀奪去了武器的“面子大跌”，一蹶不振，放棄抵抗，卻不是真正的高手應該所為。

陌蘇腦中一轉，就知道了慕容雨欣心中可能正不停纏繞起一個巨大的“結”，這是心理上的障礙，必須要靠自身才能渡過，她也曾有自苦的時候，索性不再痛下殺手，只站在一邊靜等慕容雨欣想通。

“打啊，怎麽不打啦？”

“快給她幾下啊，我們還等著結束拿獎勵呢！”

“你傻X了吧？首席都不要了？”

此舉引起喧嘩之聲，同門紛紛不解，剛才還打的精彩，怎麽突然擂臺上就上演起了默劇……

身受“生死符”各種異常狀態折磨的慕容雨欣終於從這短暫的痛楚中脫離狀態，她似是想開了什麽，擦去因疼痛產生的汗珠，對著一旁等候的陌蘇一拱手：

“師妹風度，我有所不及。”

陌蘇拱手回禮，若敵人放棄抵抗還不依不饒，也勝之不武，倒和風度無關。

“我當首席已經太久了，都忘了剛入門時的心情。每個季度都將門派大比當做頭等大事，一切努力都圍繞繼續連任‘首席’，簡直魔障了，也該歇歇。”說罷燦然一笑，如釋重負，將手掌放在天靈蓋上，運足內力……

這正是玩家自盡常用的手法。

“你很好，首席之位就讓你當了罷……”

手掌重重拍下，慕容雨欣化為一道白光，下了擂臺。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寫了四個小時，要燒飯了沒時間查錯字什麽的，先放上來，這麽厚，應該能彌補前幾天斷更的遺憾吧？頂鍋蓋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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