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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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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出了什麽事?好好的怎會受傷?”她皺眉問帶消息回來的楊素問。

“仿佛是有位被太子殿下處置了的官員狗急跳墻, 欲對太子殿下不利, 也是巧了,恰好蓉姑娘經過, 便替太子殿下擋下了這一刀, 如今受了傷,我回來的時候,太醫還在診治呢!”楊素問道。

“什麽蓉姑娘?”淩玉還來不及說什麽,正抱著小石頭的程紹安忽地問道。

她心口一跳,隨即若無其事地道:“太子府上的一名侍妾, 寧大人府裏的姑娘。”

“噢, 原來如此。”程紹安也說不清是怎麽一回事,只是對這個‘蓉’字特別敏感。

可聽淩玉這般一說,他便又暗地苦笑, 別說那是大戶人家出身,如今又是太子的侍妾,便是當真是那人,與自己又有何關系?

淩玉見他沒有懷疑,只是眼神有幾分黯然,心裏琢磨了一通,到底不敢再提了。

楊素問也被程紹安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待發現他並沒有懷疑時, 這才暗暗松了口氣, 自然也不敢再多話, 老老實實地回了屋。

而那牙婆子卻仍在等著淩玉的決定。

“夫人, 您瞧,這丫頭如何?”牙婆子笑著問。

淩玉這才將註意力重又投向被陳嬤嬤選中的那小姑娘。

那小姑娘約莫十三四歲,容貌確是較之其他人要出色得多,膚色白凈,十指纖纖,怎麽看也不像是出身窮苦人家,再加上她臉上的不甘不忿之色,眸中那毫不掩飾的不屑眼神,淩玉的雙眉不知不覺地蹙得更緊。

“嬤嬤確定要選她麽?”她不緊不慢地問。

陳嬤嬤臉上有幾分不自在,只是仍堅持道:“我覺得她卻是不錯。”

“是麽?一個滿心滿眼充滿了對主家的不屑,性子桀驁不馴的丫頭,會是一個適合的人選?”淩玉深深地望著她,一字一頓地問。

陳嬤嬤解釋道:“這些都可以慢慢調.教,只這丫頭的見識卻是別的丫頭所不能相比的,夫人如今出入來往的都是大戶人家的夫人小姐,有這麽一個見多識廣的丫頭跟著侍候,卻是最為重要的。”

淩玉搖搖頭:“嬤嬤此言差矣,問題不在於可否調.教,而是在於她根本毫無身為下人的意識,這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並非一朝一夕可以改變,而定遠將軍府需要的是忠心的下人,不是一位認不清時勢的大小姐,小廟難留大佛,還是再換一位吧!”

話音剛落,便見那姑娘用力掙開了牙婆子的手,氣勢洶洶地沖她道:“你算個什麽東西,我……”

“閉嘴,給你幾分臉面,你倒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不成?”見她居然敢頂撞貴客,那牙婆急得隨手甩了她一記耳刮子,隨即誠惶誠恐地向淩玉告罪。

“都怪小的沒有調.教好,沖撞了夫人,還請夫人大人有大量,好歹饒過小的這一回。”

淩玉瞥了捂著紅腫的半邊臉,卻是敢怒不敢言的那丫頭一眼,淡淡地道:“罷了,我便要這一位吧!”

她指指站在最右側,身著粗布藍衣,瞧著不過十三四的姑娘道。

見她不但不怪罪,反而還繼續幫襯自己的生意,那牙婆子松了口氣,知道自己今日是遇上了好性子的貴人,連忙喚了那姑娘上前,讓她向淩玉行禮。

“這丫頭叫招娣,今年十四歲,別瞧她不聲不響的,只不管做什麽都利索得很,學東西上手也比別人要快上許多,夫人當真是好眼光。”

陳嬤嬤望望被打的那丫頭,又看了看淩玉,似是想要說些什麽,只到底還沒有開口。

只當她回到太子府,將今日發生之事一五一十地稟明太子妃時,太子妃冷笑道:“我以為嬤嬤是個懂分寸的聰明人,不曾想也是個倚老賣老的糊塗人。”

陳嬤嬤何曾被她這般下過面子,臉上青紅交加,頗為難堪。

“那丫頭原是青州知府之女,前不久青州知府因受魯王一事牽連,成年男子皆被斬首,婦孺悉數被賣為奴。如若我沒有記錯,青州知府夫人當年曾對你有恩,你想要回報她的恩德自是無礙,只是你卻不該把那程淩氏當成傻子。”

“報恩是一回事,利用她對你的信任卻又是另一回事。當然,經此一事,只怕這信任估計也碎了。”

陳嬤嬤哪想到她居然一清二楚,嚇得‘撲通’一下跪到地上,連連請罪。

“以程淩氏的性子,你若是對她明言,她或許未必會將那丫頭留在府裏,但想必也會有個妥善安排,可你卻自作聰明。也許不該說你自作聰明,而是你潛意識裏便不把她放在眼裏,以為她出身寒微,便是個容易糊弄之人。”

“別說她腦門子清得很,便是當真是個愚蠢的,沖著殿下對定遠將軍的看重,我也絕不容許你將她玩弄於股掌之上!”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陳嬤嬤嚇得渾身顫抖,哪還有半分往日的從容不迫,不停地磕頭請罪。

太子妃冷冷地望著她,接過彩雲遞過來的香茶細細地品嘗了一口,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眼看著陳嬤嬤額上冒出了冷汗,一張老臉也幾乎快丟光了,她才緩緩地道:“起來吧!回頭收拾了東西便到定遠將軍府去,程夫人若肯留你,你自有個去處;若是不肯留,嬤嬤打哪兒來,自往哪兒去吧!”

陳嬤嬤老臉一白,卻是半分也不敢再反駁,知道自己的性命前程已經落到了淩玉的手上。

她這樣的人,身上雖有些積蓄,可是無兒無女,別說如今世道正亂,她能否帶著這些錢財平安回到原籍,便是真能回去,那些如狼似虎的族人還不生吞了她?

如今那定遠將軍深得太子看重,自有一番大好前程。想必是這段日子那府上人人奉她如上賓,對她敬重有加,讓她不知不覺地飄飄然起來,故而才會做下那等糊塗事。

想明白了這一點,她重重地又向太子妃磕了幾個響頭:“多謝娘娘提點!”

“去吧!”太子妃垂著眼簾繼續品茶,一直到她退了下去,侍女明月才道,“娘娘待那程夫人也太好了些吧!還特意把陳嬤嬤給了她。”

前頭對陳嬤嬤的震懾,只怕也是為了讓她從此安安心心地跟著那程夫人吧?

太子妃不置可否,問:“蓉姑娘的傷勢如何了?”

“太醫說沒有傷及五臟六腑,也是不幸中的大幸,只好調養一陣子便可無礙。”彩雲回答,遲疑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太子殿下如今便在蓉姑娘那處。”

“沒有性命之憂便好。”太子妃不在意地道。

此刻,金巧蓉不顧身上的傷,執意地跪在地上向趙赟請罪,硬著頭皮將她自小流落在外,在回歸寧府本家前曾被養母許人之事一一道來。

至於她為何會明知自己已是不潔之身,卻仍要到太子府上來,她自是不動聲色地推到了前寧側妃頭上,將她事前並不知道她的打算,只以為單純便是到府上來陪伴嫡姐,哪想到她竟是打著讓她當生子工具的主意。

反正寧側妃已死,死無對證。

趙赟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著扶手,良久,才淡淡地道:“你身上有傷,起來吧!”

金巧蓉猜不出他的心思,忍不住偷偷朝他望去,見他臉上一片平靜,讓人瞧不出半分喜怒,一時心中不安,竟是抓不準自己此番坦白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多謝殿下!”她輕聲道,隨即掙紮著想要起來,卻是不小心觸及身上的傷口,痛得她不禁低呼出聲,額上也冒出了冷汗。

趙赟皺眉,隨即揚聲吩咐侍女進來,把她扶到了床上重又躺上。

待覺那痛楚稍褪,又見趙赟起身似是要離開,她急得忙叫住他:“殿下!”

趙赟止步。

“殿下是惱了婢妾麽?婢妾當真不是有意隱瞞,只是、只是一直尋不著機會向殿下坦白,故而才會一拖再拖,直至今日才……”金巧蓉有些不安地揪著袖口。

久久等不到趙赟的回答,她暗暗後悔,覺得自己今日許真的是做錯了,還是不應該坦白的,卻聽到趙赟低沈地嗓音在屋裏響了起來:“孤為何要惱?你嫁過人與否,與孤又有何關系?”

她當即楞住了,一時不明白他話中之意。

趙赟到底還是感念她今日挺身為自己擋刀,難得地解釋道:“當日你的條件便是可以名正言順地留在府裏,孤答應了,不管你早前是否嫁過人,孤既答應了你,自會兌現。”

“這太子府,你想留便留,若是哪一日另有了去處,也不必告訴孤,稟明太子妃後便可以走了。”

金巧蓉僵住了,看著太子邁步離開的身影久久無法回神。

此時此刻,她終於意識到,她從一開始就把自己的路堵死了。

太子只是視她如一個可以長留府上的‘客人’,想留便留,想走便走,甚至走的時候也不必特意向他打招呼,只稟明太子妃便可。

而此時的淩玉,毫不意外地看到去而覆返的陳嬤嬤,只著陳嬤嬤若無其事地道:“娘娘擔心夫人一時湊不著人手,再命我前來襄助夫人。”

她微微一笑:“娘娘的好意,妾身心領了,只新買的三個丫頭都是能幹的,家中幾位長輩又是個閑不住的性子,凡事還是習慣親力親為,故而家中之事已是慢慢有了章程,便不敢煩勞嬤嬤了。”

太子妃是個什麽樣的性子,她便不十分清楚,也有幾分了解,如何會說出這樣的話,必是這陳嬤嬤回去之後沒有得到什麽好,甚至還吃了排頭,偏她拉不下臉面,或者說她習慣了與自己相處時滋生的優越感,自是不肯屈就。

對她當年的用心教導,淩玉一直心存感激,也始終對她敬重有加。可是,這不代表著她會樂意替自己請一座祖宗回來。

定遠將軍府一切都在起步階段,她需要的是全心全意為府裏著想之人,著實沒有那個閑心與另懷心思之人鬥智鬥勇。

一個人若是連在自己家裏都不能全身心放松,那這個家還能叫作家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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