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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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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日再說?淩玉急了。

她還不懂自家男人的性子麽?今日若是讓他應了那三人,那便絕無變改的可能, 她又豈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走上上輩子的老路。

這一急, 腦子便有些亂, 一時半刻竟想不出什麽理由能說服眼前之人。

“弟妹,你也莫要擔心,此番兄弟們既然能從大牢裏平安出來,便說明此事已然過去,貴人事忙,哪會時時記得住咱們這些無足輕重之人。”吳立仁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憂,安慰道。

“小石頭方才還在鬧著找娘, 可娘去了金家表姑處, 紹安一個人怕是哄他不住,不如你先去瞧瞧。”程紹禟有些不解她這般奇怪的反應,只諸位兄弟在場,也不便細問, 唯有耐著性子道。

淩玉何嘗不知他想要把自己支開,用力一咬唇瓣,深深地吸了口氣,勉強讓自己冷靜了下來,腦子飛快運轉,想著合適的說辭, 好一會兒才沈聲道:“吳總鏢頭說的極是, 貴人事忙, 自然不會記得住咱們這些升鬥小民, 可對齊王殿下呢?曾與他們鬧了不愉快的升鬥小民齊齊進了齊王府,他們難不成便不會對齊王另有想法?”

“你這是何意?”吳立仁心中一凜,不自禁地直起了身子。

見他似是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淩玉定了定神,又掃了一眼同樣臉色有幾分凝重的另外三人,清清嗓子,壓低聲音繼續又道:“你們且想想,齊王殿下當日既能把人從牢裏撈出來,必然是向另兩位撇開了與大夥的關系,以第三方身份出的面。如今人撈出來後,個個都成了他齊王府之人,豈不是讓另兩位懷疑他當日出面的居心?不定還會誤會你們早就背地裏替齊王辦事,當日之事齊王也有參與。”

“如此一來,齊王殿下豈不是白白擔了這罪名?”

吳立仁等人面面相覷,這一層,他們倒不曾想過便是。

“若按嫂子這般說,這齊王府豈不是不能去?”唐晉源忍不住問。

“也不是不能去,只是不能所有人都去。終歸齊王殿下出面保住了你們,江湖中人最是講究義氣,明明受了恩惠,卻人人都不去,倒有些此地無銀三兩百了。”淩玉徹底鎮定了下來,一臉真誠地回答。

程紹禟輕撫著下頜,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弟妹此番話確是有些道理,是我們思慮不周。這樣吧,豈事待我問過晏先生意思再作打算,你們幾位意下如何?”許久之後,吳立仁才道。

“聽大哥的便是。”他既然這般說,宋超等人自然沒有不應之理,程紹禟亦然。

雖然未能徹底打消他們的念頭,可至少爭取了勸服程紹禟的時間,淩玉也算是暫且松了口氣。

至於那什麽晏先生的意見……淩玉嗤笑。

齊王府又不是什麽收容站,隨便阿貓阿狗都能進,必也是從這些鏢師中挑選些武藝尚佳的,那晏先生的答案是怎樣還猜不到麽?

旁人愛去便去,她管不著,只是她的男人……不管使什麽法子,她都不能讓他去便是!

“時候不早,我們也該走了,你好生養傷,改日咱們再聚。”吳立仁起身告辭。

“不如吃頓便飯再走?”程紹禟忙挽留。

“不了,咱們兄弟也不必客套,這便走了。”

目送著那三人離開,淩玉又開始想著到底怎樣才能讓程紹禟打消進齊王府的念頭,剛一轉身,便對上程紹禟打量的眼神。

“你不想讓我進齊王府,為何?”

淩玉被他唬了一跳,再一聽他這話,幹脆迎上他的目光,相當坦然地大方道:“是啊,我不想你去齊王府當什麽侍衛,前些年你護鏢,如今又打算去護別人,為何就不能護護家裏人?”

程紹禟被她這番說辭說得怔了怔,再想了想,忽地覺得好像也挺是那麽一回事的。

“此事我已經答應了幾位兄弟,大丈夫一言九鼎,豈能出爾反爾。”程紹禟的眉頭又不自禁地擰了起來。

“你答應了麽?我怎的記得你分明還不曾答應。”

“若不是你突然出聲阻止,我已經……”

“那便是還不曾答應,不算不算。”淩玉狡黠地道。

“雖然不曾把話說完,只是我話裏意思,弟兄們都已經明白,說完與否,又有……”程紹禟解釋。

“官府簽字畫押,不曾簽完的字都不算,同理,你這話都不曾說完,怎的就成了要九鼎了?這便是說破天去也是沒理。”淩玉理直氣壯。

“你、你這豈不是強詞奪理?”程紹禟何曾見過她這般胡攪蠻纏的模樣,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反正我就是不同意你去,你若堅持要去,那、那便幹脆休了我罷了!”淩玉賭氣地道。

“胡說!看來我平日便是太縱著你了,讓你愈發說話沒了個顧忌!”程紹禟臉色當即便沈了下來,喝道。

淩玉與他當了兩輩子的夫妻,從來不曾見過他這般嚴厲的模樣,那張平日雖然沒有什麽表情的臉,此刻陰沈得仿佛能滴出墨來。

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可不知怎的又想到了上輩子他死後自己帶著兒子和婆母的不易,偏偏這輩子此人卻還要一頭栽進齊王府那個沼澤裏自尋死路,當下便也生氣了,用力跺了跺腳:“我就說,我偏要說,有本事你便休了我!”

“淩玉!”程紹禟見她居然還不怕死地繼續嚷嚷,臉色更加難看了,偏又說不出什麽狠話,唯有恨恨地瞪著她。

可淩玉正是氣頭上,哪還會懼他,嚷得更大聲了:“瞪什麽瞪?比誰眼睛大是不是?整日裏和你那幫結義兄弟混,學得一身江湖習氣,動不動便忠義忠義掛嘴邊,自來忠義之士死得早,你這是純心不讓我安生!既如此,這日子也不用過了,我們娘倆幹脆離了你得了!”

說完,一陣風似的跑回了屋,胡亂收拾了幾套衣裳塞進包袱裏,再‘噔噔噔’地跑到堂屋,將坐在小凳子上,正被程紹安逗得咯咯直笑的小石頭一把抱起,又是一陣風似的沖了出門,瞬間便不見了蹤影。

程紹安呆呆地望著空空如也的小凳子,好半天反應不過來。

“你大嫂呢?”淩玉的動作太快,程紹禟只不過遲了片刻的功夫,再出來時,不但娘子不見了,連兒子也不見了。

“剛抱著小石頭出去了。”程紹安指了指門口,見兄長臉色瞬間又難看了幾分,有些不怕死地問,“大哥,你是不是和大嫂吵架,把大嫂氣走了?”

“胡說什麽!”程紹禟訓斥。

他哪裏和娘子吵架了,分明是她無理取鬧,休妻這樣的話是能輕易說的麽?他心中一陣氣悶。

雖然如此,他還是急步出了門,打算去尋‘無理取鬧’並且拐走了兒子的娘子。

程紹禟好歹是習武之人,又走南闖北多年,雖然如今身上還帶著傷,可腳力也不是尋常人等所能相比,加之淩玉不但是個女子,身邊還帶著一個孩童,走出不過數裏路,程紹禟便已經尋著母子二人的身影了。

他正想加快腳步追上那對母子,可想了想,又不禁放緩了下來,不遠不近地跟著,看著淩玉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拎著包袱,明明出門前還是氣乎乎的,可這會兒遇到相熟的村民問話,卻是笑靨如花。

“對,許些日子不曾回過娘家了,難得今日得空,便帶著兒子去見見他阿公阿婆。”

“他本是想來,只我不放心,硬是讓他留在家中繼續養傷。”

“可不是嘛,準備了一大堆吃的用的讓我帶回去,我哪來那般大的力氣,只挑了些輕便的,都是自家人,有那份心便成了,禮物不禮物的倒不值什麽。”

……

程紹禟有點想笑,怕被人發現,連忙躲進了一旁的小樹林,待路上的村民走過後,這才繞了出來,繼續跟著妻兒。

這一路上,看著淩玉睜著眼睛說瞎話,把人哄得一楞一楞,便連他這個明明氣得她要回娘家的相公,在她口中也成了體貼入微、孝順有加的女婿。

他從來不知道他的小娘子居然還有這樣的一面,有種撓得人心尖癢癢的趣致。

他就這樣不遠不近地跟著,一直看到淩玉母子到了娘家,被前來開門的周氏迎了進去。

程紹禟倒是不便進去,一來他如今身上帶傷有礙觀感,二來兩手空空也不好上門,略思忖片刻便原路折返了。

反正娘子與兒子都平安到了岳父家中,他也沒有什麽放心不下的,這段日子家裏發生這般多事,讓她擔驚受怕四處奔波這般久,倒不如趁此機會讓她在娘家好生歇息歇息。

周氏沒有想到女兒會突然帶著外孫回來,滿腹的疑問在看到愈發趣致可愛的小石頭時便拋到了九霄雲外,只摟著小家夥疼愛地直哄。

“爹呢?”淩玉其實並不怕娘親問,就是心裏有些忖老爹,四處看看不見他的人,不禁松了口氣。

“到你三叔家去了。”周氏回答。

“娘,早前你說大春哥東家有間店鋪想賣出去,如今可找到買家了?”

淩大春正是淩玉隔房堂兄,如今在縣城裏的財主家幫傭。淩玉從楊素問家離開後便想到了此事,這回回娘家,除了確實生程紹禟的氣外,也有想要打探鋪子的意思。

“昨日還聽他提了提,說那店鋪沒什麽賺頭,地段也不算好,到現在仍無人問津。你問這做什麽?”周氏狐疑地問。

淩玉不答反回:“大春哥這會兒在家麽?”

“方才還見到他,想必還在。”

“我去找他!”淩玉扔下這麽一句,急匆匆地出了門。

淩大春得知堂妹的來意後有些意外:“你想租下那店鋪?”

“是的,大春哥,煩你幫忙問一問,看能不能租下來,反正那鋪子一時半會的也賣不出去,倒不如租給我,也總好過閑置著。”

淩大春想了想,點頭應下:“你說的有理,東家老爺過世後,幾位少爺都忙著爭那十幾間掙錢的鋪子,這間誰也不想要。不過,我建議你還是湊一湊買下來的好,這鋪子他們急於出手,價錢必定好商量。”

淩玉在心裏合算了一番:“若是租金與買下來的價格相差不遠,自然是買下來的好。”

待將來生意做起來了,便是轉手賣出去也能提個高價格。

“那好,我便替你與幾位少爺談談。”淩大春滿口應下。

這麽多堂兄弟裏頭,淩玉自小便與這位堂兄比較談得來。

說起來淩大春也是個命苦的,生母早早便去了,生父淩老六續娶了一房,又生了兩個兒子。俗話說,有後娘便有後爹,在淩大春十三歲那年,淩老六便分給他一間破茅屋,讓他自個兒過了。

這事淩老六做得不厚道,沒少被族裏之人指指點點,可他家婆娘卻是個豁得出去的潑辣貨,誰敢當面說她的不是,當場又是指天罵地,又是撒潑打滾,只嚷嚷人家欺負她一個二嫁的。

久而久之,縱是心中鄙棄,也無人再敢說什麽了。而淩大春便開始獨自生活至今。

周氏是個心腸軟的,沒少招呼淩大春到家裏用飯,故而淩大春與淩秀才這一房人關系倒是更親近些。

見他問也不問她買鋪子做什麽便應下,淩玉倒是有幾分不好意思,想了想,幹脆便將她打算與楊素問合夥開間專賣胭脂水粉的店鋪一事原原本本告訴了他。

淩大春聽罷皺起了眉:“你們兩個女子開店多有不便。此事你可曾跟紹禟說過了?他的意思呢?”

淩玉咕噥。她倒是想說,可不是剛回家便被氣著了麽?哪有機會讓她說。

“此事我自會跟他說的。”

淩大春這才滿意,想了想,道:“你既親自試用過,確是有效果,那看來這生意做得過。我明日便回府替你向幾位少爺說去,此事我覺得有六七成把握。”

淩玉謝過了他,忽地靈光一閃。

淩大春自十三歲起便四處打工養活自己,什麽臟的累的活都幹過,三教九流之人也識得不少,況且又是她的兄長,最是信任不過,不拉他入夥簡直是可惜了!

“大春哥,要不你也合一份,怎樣?”

淩大春一楞,隨即一拍掌:“好!”

早就聽了淩玉的話後,他便起了心思,只是想到這是堂妹與人家姑娘的生意,他一個外男不好插手,如今淩玉主動相邀,他又怎會舍得拒絕。

“既如此,買鋪子的錢我便出一半,你且等等。”

淩玉看著他急急忙忙進了屋,不過片刻的功夫便抱著一個封得密密實實地壇子走了出來。

“小玉,你且看看。”他一邊說,一邊除去壇子的封口,把裏面的東西全部倒在了桌上。

呵,好家夥,居然全部是銀子!!

淩玉瞪大了眼睛,把桌上那零零碎碎的銀子一一掂了掂,初步估計至少有一百多兩。

“你哪來這般多銀子?”

“這些年攢下來的。”淩大春有些得意,又補充了一句,“他們都不知道,你是第一個知道的。”

這個他們,指的自然是他的親爹淩老六那家子。

“你行啊,我真是有眼不識財神爺了!若知道你有這麽一大筆錢,不知有多少人家爭著把姑娘嫁給你,我也早早便有了大春嫂了。”淩玉戲謔地道。

淩大春不以為然:“若是沖著這些來的,也不會是什麽好人家,不要也罷!”

雖然在楊素問面前大包大攬,但淩玉其實也為銀兩之事頭疼,她如今剩下的銀子只有幾十兩,確實捉襟見肘。

如今有了淩大春的加入,她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這總共有多少錢?”

“兩百一十二兩六百文。”淩大春準確地報了一個數字。

“大春哥,我以後跟你混了!”淩玉一本正經地道。

淩大春一拍胸膛,豪氣地道:“好,哥準了!”

兄妹二人再忍不住笑出聲來。

邀淩大春入夥,淩玉也是有她的小心思的。

一來開留芳堂一事自然不可能瞞著夫家人,到時不定程紹安也會摻合一腳,對程紹安,她始終保留著一絲防備,卻又不好明面上表露出來,倒不如讓淩大春加入制衡於他。

二來也是為了父母著想,上輩子戰亂,淩秀才的嗣子跟著親生父母跑了,是淩大春護著他與周氏逃難,一直給他們養老送終。這輩子若有機會,她自會拉淩大春一把,算是報答上輩子他的恩情。

當然,她還會想法子讓老爹將淩大春過繼,這兩人,一個沒有兒子,一個有爹等於沒爹,湊到一起再好不過了。

卻說王氏從孫氏母女處回來,不見了兒媳婦和孫兒,又聽程紹安說是‘大哥把大嫂氣跑了,大嫂順便把小石頭也帶走了’,又急又惱,一見程紹禟回來,兜頭兜臉便罵道:“你倒是長本事了,出去沒幾年倒學會大老爺做派,回到家裏打罵媳婦。呸,你也不想想,當初你出了事,是誰為了你四處奔波?這家裏裏外外,又是誰為你操持著?天煞的沒良心,我真是白生養了你!”

王氏越說越氣,再忍不住掄起巴掌便往他身上招呼過去,程紹禟也不敢躲,老老實實地站著任由她打。農家婦人力度並不算小,程紹禟身上又帶有傷,王氏的巴掌偶爾落到他的傷口處,痛得他忍不住倒抽一口氣,可卻硬是忍住了。

“娘,大哥身上還有傷呢!若是打壞了,大嫂回來了可如何是好?”程紹安眼尖,察覺兄長的異樣,連忙上前勸住王氏。

王氏到底也是心疼兒子的,一聽他這話便停了下來,再看看長子有幾分發白的臉色,就忍不住一陣心疼,可再一想到被氣跑了的兒媳婦,又硬著心腸啐了程紹禟一口:“該!你若不把她們母子帶回來,我跟你沒完!”

程紹禟苦笑,看著她氣哼哼地離開的身影嘆了口氣。

“大哥,瞧吧瞧吧,都不知道誰才是她親生的。”程紹安湊過來,小小聲地道。

“大哥,你到底是怎樣把大嫂氣跑了的,大嫂那性子,往日只有她氣人的份,沒想到如今也有被人氣到的時候。”須臾,他又好奇地問。

程紹禟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你與金家表妹是怎麽回事?我仿佛聽說娘和表姑打算為你們訂下親事?”

一聽他提起此事,程紹安有些得意,又有些害羞地道:“也沒什麽,就是上回村裏那二癩子欲行不軌,我恰好經過便英雄救美了一把。”

也是因為此事,孫氏受了驚嚇,再也不任由金巧蓉吊著程紹安,轉頭便尋了王氏,打算將兩人的親事訂下,也當是了了一樁心事。

金巧蓉雖然並不怎麽樂意,但也說不出什麽反對的話,只是心裏到底還是覺得有幾分委屈。不過這些程紹安也不知道便是了,如今他滿心眼裏都是即將抱得美人歸的喜悅。

村裏最好看的姑娘,很快便要和他訂親了。

“訂了親事,日後便再不能胡作非為,要擔起為人夫之責……”程紹禟習慣性地要教育他一番,卻被程紹安一把打斷,“知道啦知道啦,大哥你還是想想什麽時候把大嫂和小石頭接回來吧,我瞧著娘這回怕是氣得不輕。”

程紹禟又是一陣嘆氣。

憑心而論,他並不願意再與天家人接觸,亦清楚齊王府並不是一個好去處,可到底齊王於他有大恩,結義弟兄們又誠心相邀,他並不好拒絕。

只是,若是她堅持不同意,此事便作罷,好生與弟兄們解釋一番並無不可,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相信也不會怪罪便是。

如今……他有些頭痛地揉揉額角。

待夜裏獨自一人躺在空空的床上時,他便覺得相當不習慣,總是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似是遺失了什麽。

這個時辰,若是小玉在家,必是哄著小石頭沐浴,小家夥初時必是不肯,待他娘親虎起臉,自然委委屈屈一步三回頭地坐到他專用的木盆裏。

再隔得小片刻,小家夥就會興奮地拍著水,把他娘親渾身上下淋得濕透,然後屁股便會挨上一巴掌,再接著,他便會嚎上幾聲。

想到幾乎每日都會上演的那一幕,他的嘴角便不知不覺地帶上了笑容。

“明日,明日便去把她們母子接回來……”他自言自語,可下一刻卻又改了主意,“還是先跟吳大哥他們說清楚,齊王府我便不去了。”

淩玉在娘家的日子其實也不見得多輕松,周氏倒也罷,雖然奇怪她突然回來,可輕易便被她三言兩語地哄了過去,可淩秀才那裏便不怎麽容易過了。

“荒唐!夫君在家中養傷,你身為人.妻,不但不好生侍奉照顧夫君,反倒帶著孩兒賭氣離家,往日為父教你的禮義道德竟全都忘了個一幹二凈不成?”淩秀才板著臉,厲聲斥責。

淩玉鼓著腮幫子,倔強地迎上他的視線,卻是半句反駁的話都沒有。

“明日一早便帶著程磊回去!”淩秀才直接下了命令。

“我不回去!這裏是我的家,憑什麽我就不能留下!”淩玉終於沒忍住反駁。

“出嫁從夫的道理難不成還要為父再教你一回?!”淩秀才喝道。

“你、你問都不問我是不是受了委屈,便要把我趕走,天底下哪有你這般當爹的!”淩玉也生氣了。

淩秀才冷笑:“紹禟性情寬厚,親家母又是個和善性子,誰能讓你受委屈?必是你無理取鬧,才鬧出這樣一出回娘家的把戲來!”

雖然他的話也並非全錯,可淩玉還是被氣哭了,一跺腳:“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嫌棄我是個姑娘家,不能給你傳宗接代!”

“你若是個兒子,這會兒我便打斷你的腿!”

“好了好了,父女倆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這般臉紅脖子粗的像什麽。”見父女二人鬧得著實厲害,周氏連忙過來打圓場。

“都是你教的好女兒!”淩秀才瞪她。

“是是是,都是我教的好女兒,都是我教的。”周氏習慣性地應下,又轉過身去拉淩玉,“小石頭一個人在屋裏必會害怕,你快去陪陪他。”

淩玉到底也放心不下兒子,胡亂地抹了抹眼淚,一轉身便跑開了。

“你瞧瞧你瞧瞧,這像什麽樣子?一點兒姑娘家應有的禮節儀態都沒有!”淩秀才更生氣了,指著女兒消失的方向沖著周氏怒道。

“她早不是姑娘家,是人家的媳婦了。”周氏好脾氣地糾正。

淩秀才被她噎住了,好一會才漲紅著臉氣哼哼地道:“我就說,生女兒有個什麽用,養到那般大全是別人家的了!回頭回到家裏還專會氣我!”

“對對對,生女兒沒用,不如生個兒子好。”周氏順著他的話又道。

“一派胡言,女兒怎沒用了?女兒是爹娘貼心小棉襖,咱們家這位,再怎麽不行也算是一件小馬褂。”淩秀才又瞪她。

“是是是,你說的都是,女兒是小馬褂,小馬褂。”周氏慣會順著捊毛。

反正只要能滅火,他便是說太陽是方的,她也點頭稱是。

勸下了相公,周氏又到了淩玉屋裏,見淩玉正抱著小石頭給他講故事,那溫柔耐心的神情,與方才的模樣大相徑庭,她忍不住笑了。

這對父女,讓她操碎了心,也讓她從不必操心。說起來有些矛盾,但事實確確實實便是如此。

淩玉把兒子哄睡了過去,一回頭便看到周氏含笑地站在門口處,不由得撅起了嘴:“娘你站在那兒做什麽?”

“不惱了?”周氏笑著問。

“爹又不在,我惱給誰看,沒的把自己給氣壞了。”淩玉輕哼一聲。

“你啊!”周氏又是好笑,又是愛憐地在她額上戳了戳,壓低聲音又道,“都已經是當娘的人了,怎的比小石頭還要孩子氣。你爹就是嘴上硬,其實心裏最是疼你,我和你姐也得往後退一退。”

淩玉卻不以為然。

母女三人,打小就是她老挨罵,還最疼呢!哄小石頭他也不信。

周氏也沒想過讓她相信,反正這父女倆都是死要面子脾氣又硬的,誰也別嫌誰。

“真和紹禟吵架了?”她問起了正事。

“……沒吵。”雖然心裏還惱著程紹禟,可淩玉卻又不能昧著良心說他和自己吵架了,唯有心不甘情不願地回答。

“沒吵怎的一聲不吭便帶著小石頭回家了?你的脾氣我還不知道?想必是女婿做了什麽惹你不高興,偏他嘴又拙,不會哄人,這才把你給氣跑了不是?”周氏了然。

淩玉嘴巴拉得更長了:“怎的聽起來還像是我的不是,你們個個都幫著他。”

周氏輕笑:“難道你不應該覺得高興麽?你選的相公已經得到了你爹的肯定。”

“我兒子都生了,還稀罕他的肯定不肯定。”淩玉又是一聲輕哼,嘴角弧度卻不知不覺地彎了彎。

周氏哪會看不出她的嘴硬,笑嘆著搖搖頭。

淩玉自小學的最多的便是要厚臉皮,小時候每每挨罵,生氣地沖出家時,淩秀才都會追著她在身後嚷一句:“有本事你就別回來用飯!”

可每每一到了飯點,她還偏就慢悠悠地回家,死賴在膳桌上,頂著淩秀才恨恨的目光把自己餵得飽飽的。

故而這一回對淩秀才讓她次日帶著兒子回去之話,她也是左耳進右耳出,翌日一大早便起來,與周氏一起把家中收拾一遍,又親自做好了早膳。

淩秀才想來對女兒的厚臉皮也已經習慣了,只瞪了她一眼,便抱了小石頭在懷中教他念《三字經》。

不到兩歲的娃娃哪是能坐得住的,偏淩秀才念得又死板,全然不似淩玉往日給他講故事那般柔和可親,不到一刻鐘,小石頭便掙紮著想要從阿公懷裏出來。

“人不學,不知禮,你如今雖尚且年幼,可讀書知禮卻也不能落下,待日後……”淩秀才察覺外孫的不專心,將他按坐在跟前的太師椅上,板著臉教訓道。

小石頭掙紮不得,又被他一通念叨,終於‘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你雖……好了好了,莫要哭了……聖人有雲……好好好,不哭不哭……”

不遠處的淩玉看著這對祖孫的相處笑彎了腰,死死拉著周氏的手不讓她上前解救被外孫鬧得手足無措的淩秀才,純心想要看老爹的笑話。

終於,久久等不到娘子前來救場的秀才老爺急了:“小玉他娘,你倒是快來啊!”

淩玉笑得險些透不過氣來,好一會兒才從周氏懷裏接過委屈的兒子,狠狠地在小家夥臉上親了一口,讚許地道:“真是娘的好兒子!”

待到晌午過後,淩大春便給淩玉帶來了好消息。東家那邊同意先以租借的方式把鋪子租給她們,待她們日後手頭寬裕了再以議定的價格進行買賣。

“這般好?”淩玉不敢相信。

“當然,他們也是有條件的,便是要求咱們把店鋪裏的貨物同時盤下。我算了算,盤下這些布的價格再加上三個月的租金,也比一下子買下鋪子要便宜。況且,這批布是東家老爺生前采購回來的,質量也算是相當不錯,盤下來再賣出去也不虧,不知你意下如何?”

淩玉詳細地問過了布匹的質地、數量、價格,再三斟酌,這才拍板:“好!”

“那我便將這意思跟幾位少爺說,同時準備好合同。還有,咱們與那楊姑娘合夥的合同也要擬好,在商言商,凡事還是清楚分明些好,倒不是說不信任對方,只是給彼此多添一分保證,你覺得怎樣?”淩大春趁熱打鐵。

淩玉點頭:“你說得極是。”

淩大春也是個做事利索之人,當即便去了縣城準備合同之事。

待店鋪及合同之事都辦妥後,已經過了數日。盤下布匹與租下店鋪的錢暫且由淩大春全部出,畢竟淩玉當初從程家出來時,只是帶了幾身衣裳,銀兩卻是一文錢也沒有帶上。

這期間,淩玉一直沒有等來程紹禟的身影。倒是程紹安來送了幾回東西,說是大哥和娘親讓送的,淩玉也不知真假。

雖然這些日她都在忙著店鋪之事,並沒有時間胡思亂想,可閑下來一想,自己離家數日,身為相公的居然連個人影都沒見著,心裏那股委屈卻是怎麽也掩飾不住。

她拍拍臉,不讓自己再去想那個沒良心的,把兒子交給周氏,便與淩大春一起到縣城去找楊素問。

這也是她的意思,如今店鋪算是有了著落,可開張前得先把口碑打下來,淩大春不明白,待聽了她的解釋後便大讚‘妙’。

“還有,大春哥,咱們是做臉皮生意的,自己的這張臉便是最好的活招牌,等會兒讓素問也給你弄點東西搽搽臉,把自己搽得白白凈凈的,旁人一問,你便趁機把咱們留芳堂的玉容膏推銷出去。”淩玉語提面命。

淩大春臉色有些變了,略為扭捏地道:“不要吧?我一個大男人,學什麽娘兒們搽臉……”

“錢你還想不想掙?”淩玉沈下臉。

“罷了罷了,隨你怎樣便怎樣吧!”淩大春嘆了口氣,前期都花出去大半積蓄了,再怎麽也不能虧本不是?

淩玉滿意地頷首。

這回她帶著淩大春去尋楊素問,除了把他們三人的合同敲定外,還有便是打算從楊素問處拿些玉容膏送出去,待試用之人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它的效用,這口碑自然便打下了,不愁開張時沒有生意。

雖然生意是淩玉最先開始提的,但前期淩大春卻是耗了最多心思,況且淩玉也覺得日後他要付出的時間與精力必定會比她們兩個女流之輩要多,故而這合同便按四三三分成,淩大春占大頭。

楊素問自然沒有二話,反正對她來說,只管調制東西便好,其他的半點也不用她費心。

淩大春推辭不得,便幹脆應下了,自此在留芳堂上下的心思更多自不必說。

“你們東家少爺平日應該沒少出入怡香院吧?”淩玉忽地問。

淩大春不明白她的意思,只也老實回答:“確實。”

“那好,這幾盒玉容膏給你,你想個法子把它們送給怡香院的姑娘用,最好挑那些頗為受捧,但最近卻在美貌上有點小煩惱之人,比如臉上長了痘子什麽的。”

“什、什麽?你、你讓我去那種地方?”淩大春張口結舌,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我問你,咱們縣裏,什麽地方女子最多且最有那個能力往臉上使勁砸錢?”

“我知道,怡香院!”楊素問興奮地回答。

淩玉給了她一記讚許的目光。

“這幾盒,你再想個法子把它們送給你們東家的夫人小姐們用。”不待淩大春反應,淩玉又將另幾盒玉容膏推到他的跟前。

淩大春籲了口氣,這個還好,透過幾位少爺便能完成任務。

“好了,剩下的便交給我,我另外送人。”淩玉將剩下的幾盒收入懷中。

“那玉姐姐,我做什麽?”楊素問見她都分好工了,卻沒有自己的份,忙問。

“你安心調制玉容膏,爭取多做些出來,其餘之事便不用理會。”

“……好吧!”

“你不是說藥材不夠了麽?趁著這會兒得空,咱們便一起去買些吧!”淩玉又道。

“好,那咱們走吧!”

淩大春悶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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