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柳，我不會再和你一個大學了。”

時一說出這句話，柳蓮二的手緊了緊，薄唇緊抿著，他凝視著安田時一，唇邊甚至綻開一抹笑。雙手環抱在胸前，等著時一的解釋。

“阿柳，我有想過未來，真的。從我答應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願意和你在一起一輩子。”從來都沒有這樣明確的表示過，可是這樣的心情在心中沈澱，直至永恒。“可是阿柳，安田時一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而你，你過於優秀，我總是在仰望著你。從一開始，我又愧疚，有不安，有迷茫，甚至還想過退縮，可是你一直都在讓我前進，給我勇氣。”

安田時一抓緊衣角，有些話，她不敢說，爸爸媽媽的婚姻給自己的打擊從來都沒有消去過，她願意相信他們之間曾經的愛情，自己是幸福愛意的結晶。可是，愛情最終被現實磨平了，而安田時一，說出這些，她將永遠失去保護色。“所以阿柳，我也會覺得自卑。我知道這不是你的本意，那種自卑，只是因為我覺得自己和你的差距。我不是莬絲花，我也希望成為你的依靠。”

可是這些又有什麽關系？柳蓮二很想說出這句話，可是他不能。他擔心，有些話一旦說吃口，他就會再也抑制不住。

“我知道，我的成績提上來了，我可以搭上慶應大學的末班車。可是阿柳，這是我希望的，這也是我不希望的。關於選擇學校的事，我和爸爸商量過，還有伯父伯母……”

柳蓮二眉梢一挑，心中怒意幾乎壓制不住，緊咬著牙關，繼續看她嘴角闔動，聽著她的解釋。

“阿柳，我想做我想做的事，感興趣的，我喜歡的，我願意去奮鬥的。立教大學的觀光學很不錯，我努力一把，就可以做到。”時一蹲下身，她終於放開了被握得皺皺巴巴的衣角，雙手覆在柳蓮二的手上，他的手很大，關節分明，明明是那麽溫暖的大手，為什麽現在完全感受不到呢？“阿柳，我希望能夠成為讓你驕傲的人。”淚濕於捷，安田時一身體在顫抖著，風言風語，是會傷人心的啊，可是那個時候，也點醒了安田時一。她不想，再聽到那種安田時一不好，為什麽柳蓮二會喜歡她的話。她也想，當人說起的時候，會讚同柳蓮二的眼光。她不希望，會有人因為看不起自己而看輕柳蓮二本身。

“時一，你一直都是我的驕傲。”柳蓮二反握住時一的手，他知道，女生的敏感和男生的不一樣，可是，卻不知道那種所謂的驕傲會影響到她。

“不。”時一搖搖頭，她的目光如此的堅定，“阿柳，這不一樣。”不是所有人都似你一樣有一顆晶瑩剔透的心，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樣這樣關註安田時一。“你知道的，這不一樣。而且，我選擇了和你的距離，東京和神奈川，阿柳，我真的很想讓你看到一個不一樣的安田時一。”

“不是，”柳蓮二搖搖頭，“安田時一，你的考慮從來都沒有想過我。”

柳蓮二留下這句話就起身離開了，時一跪在地上，她的眼睛睜得很大很大，卻流不出半滴淚。他從來都是溫柔的，所以，即使是清冷的聲音也能讓他感覺到溫暖柔和，卻在這一刻，這個從來都沒有對自己發過火的人生氣了！心中甚至有個聲音在說，從來都不乏驕傲，原諒了自己很多次的人終於要放手了。安田時一，你終於自作自受了。

柳蓮二站在陽臺上吹著風，腦中一片煩亂。揉了揉發暈的腦袋，心中卻不知道是什麽滋味。明明知道是自己犯了執拗，明明知道時一好不容易對自己說出這些話，卻是有種不能控制的怒氣。緊握雙手，仁王都問自己為什麽都不知道。他也很想問，為什麽自己不知道。他更想問，安田時一究竟把他當作什麽？

那一天的事情，時一和柳蓮二都沒有再談起。他們每天一起上學，一起下課，一起走在路上，卻不再說一句話。兩個人之間的空氣仿佛停滯，沒有了午飯，沒有了互相道安，時一知道，這就是冷戰了。

一向溫文爾雅的立海大軍師最近很不正常，這可坑壞了網球部的一幫小動物們，網球部裏面慘叫連天，立海大三巨頭卻一個和一個賽表情。一個笑啊笑，笑得慘絕人寰；一個臉黑啊黑，有向鍋底的趨勢；另一個雖然溫著一張臉，可是再怎麽看都感覺不到溫度啊親。仁王雅治搭著搭檔的肩膀，搖著頭，都是一群為情所困的人吶。

“柳，話說你什麽時候能正常啊？”

柳蓮二轉頭，面無表情，“什麽事？”

“沒……沒事！”柳生比呂士不淡定了，下一次裝仁王絕對不要招惹柳蓮二的說。

柳蓮二收拾好網球拍，剛走出網球場，就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唇邊的弧度一下子凝滯，腳步也停了。

安田時一腆著笑容，走近，“阿柳，我已經把書包帶出來了。”

柳蓮二長臂一伸，就將書包勾了過來，臉上的表情未變，“走吧。”然後就徑自走了。

時一緊緊跟上，她主動拽住他的手腕，柳蓮二的腳步頓了頓，卻還是手腕一翻回握住她。這是冷戰開始以後的第一次牽手，時一眼底一熱，阿柳，還是這樣在乎我嗎？擔心我會被閑言碎語傷害？阿柳，這樣的你，你讓我怎麽離開？

走出學校，柳蓮二倏然放開手，時一的手腕在空氣中劃下一個弧度，她看著那個身影逐步遠去，終於出聲，“阿柳！”

他的背挺得很直，能夠給人最安心的力量，可是此刻時一甚至有些害怕，有點恐慌。“阿柳，對不起。”

柳蓮二突然轉過身來，他的聲音冷冷地，他說，“安田時一，我要的不是你的對不起。”

他大步離開了，時一跟在後面，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只有一種想法，一定要追上他。可是明明是在跑動，為什麽還是那麽慢，“阿柳，阿柳，真的對不起，對不起……”沒有遇到過柳蓮二的安田時一，即使悲傷，都不會這樣的失去希望；可是現在，在看到柳蓮二離開之後，剩下的，只有無盡的恐慌。她摸著自己的胸口，聽著心臟在劇烈的跳動著，一盆涼水澆下來，可是，即使他要離開，自己也不想放開怎麽辦？

時一走回家的時候，柳蓮二房間的燈已經亮了，她看著那扇關上的門，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好像自己已經下意識地將自己當作柳家的人了，將柳北彥和柳明紗當作親人，有多久沒有意識到過，如果沒有了阿柳，又會是怎樣一場景象。可是，還是舍不得……

門突然從裏面打開了，時一驚喜般地擡起頭，柳明紗就站在門前，穿著家居服，屋子裏的燈光暖融融的傾洩出來，她說，“時一，怎麽才回來啊？沒有和蓮二一起嗎？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快回來吧，還傻站在外面幹什麽？”

時一低著頭，突然埋在她的懷裏，“柳伯母，要是我和阿柳分手了呢？”

柳明紗輕撫著她的頭發，“你們啊，都是傻孩子吶！”

柳蓮二躺在床上，繼續這幾天以來的失眠。門被輕輕地推開了，擡起頭，看到柳明紗進來。

“媽媽！”坐起身，揉了揉有點糟亂的頭發，“她回來了嗎？”

“回來了，”柳明紗嘆了一口氣，“你不是在窗子看著的嘛，還騙我！”

被發現了事實，柳蓮二也沒有半點的尷尬，他只是偏著頭，嘴角彎起，卻不知道是為何彎起。

“蓮二，本來這是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不應該說什麽的，只不過，”柳明紗看著他，生活的閱歷在她的面容上沒有顯出半分，可是，她畢竟也不是十幾歲的姑娘了。“時一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她也不是別人可以決定她未來的對象。關於大學的事，我和爸爸也商量過，不在一個學校也挺好的，你們可以專註於學習。”柳明紗嘟嘟嘴，“不要說不會有影響這種事，我第一個不信。”柳明紗臉紅紅的，柳蓮二也咳了一聲，早戀神馬的，太不和諧了。

“其實也不是這個，”柳明紗繼續道，“時一有自己的想法，你們都有未來的路。你應該也理解她的心情……”

“媽媽，”柳蓮二有點懊惱，抱著腦袋悶悶出聲，“我不是不理解，我只是……”卻再也說不出來，臉憋得通紅。

“好了，”柳明紗嗔了他一眼，“以為我不知道嗎？不就是因為時一沒有和你商量麽？犯得著嗎？還有，覺得她太不在意你？”果然看到柳蓮二不好意思了，柳明紗終於放過他。“蓮二，難道你看不出來時一有多看重你嗎？她和我還有爸爸商量，難道還不是考慮到你嗎？我知道，你一直都覺得她過於被動，你甚至擔心她喜歡你更多的是因為依賴。可是，你也應該比誰都要明白，時一不是因為感恩或者什麽東西而犧牲自己的人。她很理智，只有在碰到你的時候才會糊塗，蓮二，她一直在努力，對你的好，對你的信任，還有，對我和爸爸的喜歡。”

“好了。”柳明紗聳聳肩，“我不說了，爸爸要回來了。”然後對柳蓮二眨眨眼，“蓮二也要成為爸爸那樣的好男人啊！”

柳明紗離開了，柳蓮二繼續躺在床上，和時一相交的每一幕從腦海中浮現。初次見面，那個小小的女孩；逐漸相識時，那個堅強的姑娘；喜歡上她時，她正經歷最痛苦的時光；心意想通時，她向自己一點點靠近……

柳蓮二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頭，羞惱地埋在被子裏，怎麽會，怎麽會成這樣？什麽時候，自己變得這麽小男孩兒了？而且，唇邊的笑容漸漸消失，時一，她肯定會非常不安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不敢太虐了，我果然是親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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